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键盘在指尖下发出沉闷而规律的敲击声。林月影正埋头追赶前天落下的工作进度,桌上的电话铃响到第二遍,她才腾出一只手抄起听筒。
“喂,爸,什么事?”她将话筒夹在肩窝,眼睛仍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电话那头传来林志诚低沉的声音:“月影啊,周末回来吃个饭吧,你妹妹过生日,一家人聚聚。”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我正上班。”她的语速轻快得像在赶时间,每个字都透着疏离。
“没了,记得回来就行。”
“嗯嗯。”没等父亲再开口,电话已经挂断。
林志诚听着听筒里的忙音,轻轻叹了口气。自从月影十一岁那年他重组家庭,父女之间就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在月影心里,母亲去世不到一年父亲就另娶他人,这道坎,十多年来始终没能迈过去。
周末傍晚,林月影提着礼物站在父亲家门外。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妹妹林媛媛尖利的抱怨声:“我不要穿这件!丑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周阿姨,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声音却透着一股刻意:“月影来了,快进来!下班累了吧?”她伸手想接林月影的外套,动作殷勤得近乎讨好。
林月影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只将礼物递过去:“给媛媛的生日礼物。”
“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周阿姨接过礼物,眼神闪烁了一下。对这个丈夫前妻留下的女儿,她总想示好,却总觉得力不从心。
窝在沙发里的林媛媛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喊了声“姐”,注意力又回到手机游戏上。十六岁的少女,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甚是疏远。
林月影在沙发角落坐下,目光扫过客厅。熟悉的家具布置依旧,只是墙上多了周阿姨喜欢的十字绣,茶几上摆着他们三口的合影。这个家温暖整洁,却让她觉得像个客人。
父亲从书房出来,穿着旧衬衫,身形有些佝偻。“月影来了。”他挤出笑容,眼神里带着愧疚和试探。
“爸。”她点头回应,语气平静无波。
这顿饭吃得表面平静。周阿姨不停夹菜,说着“你小时候爱吃这个”。林月影礼貌地道谢,小口吃着,味同嚼蜡。父亲沉默寡言,几次想开口,都被大女儿淡然的表情堵了回去。
只有林媛媛叽叽喳喳说着学校趣事,浑然不觉餐桌下暗涌的尴尬。
饭后,林月影婉拒了留宿的提议,起身告辞。夜风凛冽,她独自走在路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孤单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就在这时,一阵剧痛猛地刺入脑海,像有根冰锥在搅动脑髓。她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路边的树干,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恍惚中,那个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格外清晰:
“其实你是恨的吧……”
“姑娘,你没事吧?”余婆婆关切的声音切了进来。她见这姑娘情形不对,急忙小跑过来,想将人搀起,触手却是一片冰凉的湿意。“持巽!快过来搭把手!”她扭头朝不远处喊道。
一盏路灯之外,持巽正倚着灯柱,两指间夹着半截香烟。夜风带着酒后的微醺拂过面颊,他被余婆婆一喊,眯眼望过来,这才看清婆婆怀里靠着个年轻女孩。她双眼紧阖,一张脸苍白得不见血色,身子还在不住地发颤,看上去脆弱得可怜。持巽掐灭烟走近,正要帮忙,却对上一双骤然睁开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如刀,完全不像刚昏迷的人。但只是一瞬,又变得涣散迷茫。
“我……没事。”林月影借着他的手臂站稳,立刻松开,“可能是低血糖。”持巽定睛看了看她,带了点疑惑和探究。他闻到空气中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街角的腐朽气息,像是陈年的血和檀木混合的味道。
“没事就好。”他收回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指。“谢谢。”林月影稳定情绪后,看向男人这边,只觉他身形高瘦,面容冷峻,穿着件深色的夹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烟草的气息,混着淡淡的酒气,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冷冽的现实感。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无过分的热切,也无明显的疏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的清醒了。
余婆婆在一旁絮叨着叮嘱她注意身体,林月影笑着应和,再三感谢后匆匆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望着远去的尾灯,余婆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持家小子,我瞧见这姑娘身上的‘死气’浓得反常……可一转眼又散了。”
持巽眼神一凛:“婆婆,您用‘瞧见’这个词。普通人可看不见气运生死。”
他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余婆婆那双布满皱纹、却异常清亮的眼睛上。“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放不下‘观阴’的本事。看来,当年我祖父将您从西南苗寨请来,并不只是为了照料老宅琐事。”
余婆婆闻言,脸上并无多少被点破身份的惊讶,只是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像是回忆起了极其久远的事。“持家小子,你跟你祖父一样,心思细得吓人。没错,老婆子我是巫祭一脉的传人,你祖父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答应他守着持家,护持家后人平安。”
她顿了顿,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语气变得凝重:“也看着你,免得你因这双‘眼睛’,惹上不该惹的东西。” 她意指持巽天生异禀,对超自然之物有超乎常人的感知,这种能力既是天赋,也是诅咒。
持巽不置可否,他的思绪显然更集中在刚才的异象上。“所以,您看到的‘死气’绝非错觉。一瞬间出现,又一瞬间消失……”他沉吟着,像是在问余婆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不合天道轮回之理。除非……是有什么外力强行干预,遮蔽了天机,或者,那死气本就不属于‘现在’?”“这姑娘的事不简单,你别贸然插手。”余婆婆不愿多说。
但持巽已经掏出手机,对着刚才拍下的出租车车牌号按下保存键。他天生对异常气息敏感,而这姑娘身上的谜团,像一块磁石般吸引着他。
“我只是确保她安全到家。”他说着,拨通了一个电话,“老陈,帮我查个人……”
余婆婆看他意已决,知晓多说无益,也就放手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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