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环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金色的火焰,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和怪异:“你在忌妒吗?湛乐姐姐和公主的关系是不是那种——岐山女王和嘉尔木女王那样的?”湛乐脸色大变:“隔墙有耳!请你小心!”
差不多两百年前,岐山女王将挚友嘉尔木立为女王,打破了东女国的传统。东女国的大小女王此前都是近亲。岐山女王不乏姊妹,却力排众议下旨册立嘉尔木为王。民间对这两位女王的赞歌曲调多是缠绵悱恻,更有传言说岐山女王虽有后宫,但不过是嘉尔木女王为讨她欢心豢养的宠物而已。
顾采薇当年暗中下令窦徽假扮女王,对外宣称自己是女王弟媳,煞费苦心,就是为了避免惹来非议。湛乐听到阿环质疑自己和公主,心中不平,不和他理论,两人不欢而散。
阿环独自呆在房中,坐立不安,他和湛乐撕破脸,指不上她替自己传话,越发不安,推说累了,早早躺下。阿莎欲言又止,只好依他。阿环推说口渴,三番五次叫醒自己的侍从起身服侍,那个仆人疲倦至极,但得喘息,睡死过去。阿环下地,故意推他,他也不醒。
夜阑人静,阿环悄悄穿上袍子,推开窗子,跳出去。这宫殿上半夜是一个模样,下半夜又是另外一个模样,浓重的夜色下,显得十分陌生。他不熟悉道路,想着公主肯定住在大殿附近,于是先偷偷摸摸去大殿旁边的寝宫。
他绕来绕去,总算接近了宫殿,里面尚有灯光,心中一喜。悄悄靠近,隐隐听到说话声,心想,这么晚了,是谁?噢,肯定是湛乐来告我的状,我得仔细看清楚。他要透过窗缝瞧,又想我怎么能偷窥女子?说出去岂不是丢人?他旋即说服自己,事发突然,要是公主怪罪,我认罚就是。
他一窥,不见公主,却见缪矞雪高高坐着,灯光照在疤痕狰狞的脸上,宛如窥视人心的夜叉。阿环吓得心怦怦直跳,捂住自己的嘴,压抑低低的惊呼。他的胆气荡然无存,心中害怕不已,后悔自己莽撞,非要冒险,要是撞破了缪矞雪的秘密,可不得了。
想要逃走,却见墙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是巡夜的士兵。他的脚步收了回来,贴在墙壁上,七上八下,里头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出来:“长得不赖,又不是蠢蛋,怎么就是留不住人?”阿环忍不住斜眼看房内,除了缪矞雪以外,还跪着一个红衣男子,遍身泥金宝相花纹,有点儿眼熟,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男子听到女王的贬低,没有丝毫愠色,反而伏在地上祈求:“在下愚昧,求陛下指点迷津!”缪矞雪摇着羽扇站起来,她的扇子是孔雀华丽的尾羽所制,阿环很不喜欢孔雀羽毛,那一个个深色的圆形花纹,像是一只奇异的眼睛,女王手持孔雀扇子,数只又圆又大的眼睛直愣愣盯着人,仿佛野兽注视猎物。
她的声音轻柔却恶毒:“你既不是她的男人,也不是她的女人,连她的仆人都做不成。不要说是她,连我都觉得你毫无用处。”阿环猛地想起来,这原来是苏雅,暗道不好,他以前呆在公主身边,指不定因爱生恨,卖主求荣,我得提醒公主小心。他没有耐心继续偷听,抓住空子悄悄溜走了。
既然一边是女王的寝宫,另一边自然是公主了。他有惊无险地避过侍卫,来到院中,闻到一股醒脑浓郁的清香,两三朵花朵簌簌擦过肩头,他素日喜爱草木花卉,醒悟道:“啊,是柚子。”他踩着落英,来到了门前,毫不犹豫地叩门。
良久,里面才有人开门,公主站在他跟前:“这么晚了,你又想做什么?”阿环急切地说:“我、我看到苏雅去找女王,她们好像在谈你的事。”她不觉得讶异,毫不在意地说:“脚长在他身上,他爱去哪里去哪里。你回去吧,太晚了。”
他固执地不肯走,跟着她跨进房门,抓住她的手问:“你为什么退回我的项链?”公主挣脱开他的束缚:“湛乐应该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只是空有公主的名头,毫无用处。”阿环急切地说:“你还有我!我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公主。”
两人正在争论,外面有人问:“公主,您休息了么?”公主捂住阿环的嘴巴,命令道:“别出声!”转头说:“深更半夜,你吵什么!”宫女继续说:“陛下担心您的身子,让太医熬了安神的药。”公主知道她们不肯善了,低声说:“躲起来!”将他往里推。
宫女们推门而入,公主披散着长发,坐在桌前,俨然是刚起床,似笑非笑道:“药呢?”宫女镇定自若道:“正在试药,待会儿给您送来。”她答话,后面的宫女不断觑着床帐。公主催促道:“你还不快去?”宫女说:“太医说了,公主房中有蚊子,须得驱虫。”捧着香炉,径直走向床,一把撩开床帐,空无一人,只有枕头和被褥,装模作样望了一圈,悻悻地走出来。
阿环躲在公主身后,幸得她衣袍宽大,又有头发遮蔽,室内昏暗,不曾暴露,他听见宫女无功而返,放下心来,发丝擦过鼻尖,撩得痒痒的,加上一股陌生的香气袭来,忍耐不住,打了个喷嚏。宫女听见,齐齐望了过来,公主用袖子遮住口鼻,嗔怒道:“你去和陛下说,我同她再讨一副治伤风的药!”
那个宫女自讨没趣,一面赔罪,一面带人退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她又推门而入,笑容可掬道:“女王怜惜公主受寒,命我等送来衣物。”公主懒洋洋地站起来,伸手让她服侍自己穿衣。宫女四下察看,并无丝毫痕迹,讪笑着告退。
公主折回床前,伸手进帐子里,将阿环拽下床,他还傻乎乎地问:“我是不是回不去了?”她摸出匕首把玩着,冷笑道:“你变成女人,自然就能出去。”他吓了一跳,她走到床后,搬开屏风,露出隐秘的门,用匕首撬开门锁,推他进去。
阿环沿着潮湿的地道走了不多时,出来的时候竟是自己房间后面的井底,好在井很浅,容易攀爬,他赶紧从窗子钻进房间,床下的仆人还在熟睡,肩膀起伏。他侧卧,对着墙壁,平稳呼吸,袖口悄悄滑落一样东西,他捡起来,是一朵细小的柚子花,散发着清冷的浓香,证明他方才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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