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凛冽，姑姪双双攀在石壁上，像两只壁虎，万幸山石粗糙，虽然摩擦疼痛，但不至于滑落。公主勉强自己调匀了呼吸，抑制慌张的心情，吃力地拉着缪矞雪，她也不说风凉话了，脚一点点去够阶梯，挪到了台阶上。公主察觉她放开了自己的手，放下心，忽然觉得双腿酸软无力，一阵阵发抖，软得像面条。
公主有样学样，也挪到阶梯上，但一用力，身子一沉，双腿酸软无比，像是抽掉了骨头，她心底一凉。缪矞雪在脚底冷冷地说：“你的手白长了么？”她的双臂虽然也酸胀，但是知觉和力气还在，登时借助双手稳住了身子，慢慢呼吸，山风强劲，但是背对着，也没什么影响。
过了不知多久，脚没觉得发软了，但仍旧不灵便，格外僵硬，她不着急，耐心地活动，让四肢适应，才慢腾腾地往下走。她数着台阶，一级一级鼓励自己。下了约莫二三十台阶，觉得掌心和膝盖火辣辣的痛，暗自庆幸，缓过来了。缪矞雪冷不丁开口：“这般心急下去喂狼？”
她转头，吃了一惊，缪矞雪不知何时腾挪到了旁边的石台上，身后有个山洞，约莫是不声不响在等她。公主循声，也移动到了洞口，走在平地，全身放松了不少，绷紧的肌肉不由自主松弛，酸痛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到四肢和腰背，头也发晕。
在缪矞雪面前，她不敢示弱，逞强般忍受疲倦，不肯歇息，紧跟其后，道路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公主已经分不清她们到底是下山还是上山。缪矞雪没有分毫迟疑穿行在山洞中。她时刻注意领路人的举动，但是通过极为狭窄之处，没有提醒，还是险些踩空，几块碎石滚落，声音逐渐归于平静，像是掉落无底洞。
到了尽头，是个石室般的山洞，石壁上有一大一小洞口，小的宛如窗户，能够看到发黄的夕阳，像是落在锅里的鸡蛋。石壁上有一道道皱褶，仿佛连绵不绝的波浪。冷风席卷，洞内听到呜呜呜的声音，也有几分像海浪。
缪矞雪总算累了，靠着石柱坐着：“这地方我认得。”公主没搭理她，不想捧场。她又说：“你难道不生气？我明明认得路，却装作滑到试探你。”公主疲倦地嗤笑道：“你这个人，做这种事，有什么可奇怪的。”
“我这个人……我这个人……”缪矞雪略带怅惘地呢喃这两句，扶着身后的石柱，稍稍调整了坐姿，又恢复了高傲的口气，“哼，趁着我今天心情不错，同你说说你的亲生父亲罢。你母亲是怎么说他的，说他温柔可人？知书达理？其实——”“她没说过。”公主回答。实际上她从未和母亲好好谈话，更不要说这些了。
“你这张嘴不说话会死？”缪矞雪眼神转瞬凶狠，不轻不重踢了她一下，继续说，“其实你的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也不很清楚。要不是我弟弟早逝，你父亲和他有三分相似，我才懒得抬举他，说到底，不过是皮相相似，头脑却差得多。你母亲先头生的儿子，吹嘘是东女国的最清贵英俊的才子，也不过如此。”
公主听她絮叨，慢慢将后背倚靠在石壁上，波浪似的褶子并不如水般柔软，而是坚硬的，像是蚌壳的边缘顶着脊背，她又悄悄挺直腰杆，嘲笑道：“你弟弟厉害关你什么事，迟早也是别人家的人。”缪矞雪不屑地说：“无知，你没听过木姐珠的故事？”公主说：“你别骗我，木姐珠找的是凡人小伙子，和你说的那些不是一回事。”
缪矞雪冷笑道：“木姐珠的母父本是一对孪生姊弟，二人从巨蛋中出生，大地上此时只有她们，管理万物的两人每隔半月在西海相会，后来结为伴侣，生下了神女木姐珠，后来有一天，弟弟狩猎后走进相会的山洞，姊姊说，你双手沾满血腥，暴戾嗜杀，我永远不愿意见你。”
公主紧盯着她的后背，完全不像听故事的小女孩：“你的后背藏着什么？”缪矞雪身形微动，公主扑上去，试图抓出她隐藏的东西，手碰到一物，缪矞雪将她推开，她看向发黑的掌心，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马上明白对方刚才用故事迷惑自己，想要引燃火药。公主厉声道：“你这个疯子！”
缪矞雪气得不轻，和她撕打起来，啐道：“蠢蛋！我九死一生跑出王陵，难道就是为了讨要你一条小命？！”她知道洞中藏着炸药，供下葬的死者炸掉墓室的门，引起落石填塞墓道，担心公主发现，用火药来威胁自己，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的武功比公主高许多，奈何这女孩发狠搏命，生怕她真的来一出玉石俱焚，因而竟然不相上下，打到后面，两人气喘吁吁，比登山还要累千百倍。
两人瘫坐在山洞中，已经入夜，山上黑魆魆一片，又没有照明的火把，缪矞雪懊恼，喝道：“你再打，就一起死！”公主半信半疑，看她似乎现在不想死了，这才没有继续出手。两人又累又饿，直等到华灯初上，照得山石发白，两人才开始下山。
公主头顶的山越来越高耸巍峨，直至她彻底隐没在黑暗中，她已经能够看到山下的土地了。她们默然走在路上，公主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是水和泥土的气味，约莫是靠近水源了。她分外小心，提防夜间来水边捕猎的野兽。她往袖口中探了探，那把清晨匿藏的小刀还在。
缪矞雪似乎也意识到了水源潜在的危机，路径渐渐偏离了水边。两人头顶响起振翅的声音，鸟儿们朝着夜空飞去，亮堂堂黄橙橙的满月赫然高悬。公主看月下还是半明半暗的光景，心里发毛，耳边传来凌厉的声响，风声尖利，一支利箭擦着她的肩膀。她赶紧要躲起来，却见一连串亮光，以为是鬼火，吓得心头乱跳，反而往暗处退缩，用手背挡住眼睛。
胳膊忽然被人紧紧抓住，有人骂道：“笨蛋，你还躲，快过来！”公主听得声音耳熟，一时间发懵，缪矞雪却比她清楚，先发制人，对方不得不松开公主招架攻势。脚步纷乱，一行人上前围住，缪矞雪不得不停手，呵斥道：“你这小子是想背叛我吗？”
公主这才看清楚眼前赶来的是阔别数日的苏合，他的脸在橘色的火光下反而显得苍白了，他听到责骂，难得沉默，目光十分复杂，有畏惧，也有愤恨，握持弓箭的手微微颤抖，缪矞雪咄咄逼人：“你胆敢带她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身后传来了马蹄声，苏合没有回答，而是挟持公主上马，迅速离开了缪矞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