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嘶喊着,声音在车厢里尖锐地回荡,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顾屿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额头无力地抵在顾琛的肩膀上,滚烫的泪水浸湿了顾琛西装面料。
他像是一个走到绝路的囚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弱的、带着巨大痛楚和最深切渴望的祈求:
“哥……”
“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管他们……”
“不要管陆明哲……不要管陆明轩……不要管那些过去……那些肮脏……”
“你能不能……”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顾琛:“……就只是……看看我?”
“就只是……爱我?”
“像……像小时候那样……抱抱我……”
“求求你……爱我……”
“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又重得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车厢里,只剩下那令人心碎的呜咽声,和顾琛沉重得呼吸。
月光勾勒着他冷硬的下颌线,嘴角的伤口已经凝固成一道暗红。
他垂着眼,看着跨坐在他腿上哭得无助的顾屿。
顾屿的独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顾琛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顾琛自以为坚固的认知壁垒上。
五年了。
整整五年。
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那个即将成为他伴侣的陆明哲,却在他和顾屿那场荒唐混乱、充满药物和暴力的夜晚之后,永远消失在了夜里。
他从未怀疑过顾屿吗?不。
当他在订婚宴后,被药物驱使着撕开亲弟弟的腺体,留下那个永久标记,药效解除后,他有过短暂清醒的几分钟。
那几分钟里,他看到了顾屿颈后惨不忍睹的伤口和齿痕,看到了自己身上残留的、属于另一个Alpha的暴行印记。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被拖入了地狱,还有对顾屿滔天的怒火——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然后,就在他试图理清这团乱麻,噩耗传来。
陆明哲死了。
刹车油管被人为破坏,车辆在雨夜失控冲出高架桥。
时机太巧了。巧得像精心设计的谋杀。
是谁?
谁有这个动机?谁有这个能力?并且下手?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愤怒,在那个瞬间,轰然喷发,尽数指向了顾屿!
只有他!只有这个疯子!甚至敢给他下药的疯子!只有他才有动机!只有他才会如此疯狂!
‘顾屿,你真让我恶心。’
‘滚出去。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记得自己当时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
他看到顾屿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死寂的灰烬。
但他不在乎。他只想把这个疯子、这个可能谋杀了自己恋人的凶手,从眼前彻底清除!
这五年的疏远、冷落、折磨,看着他痛苦却袖手旁观……这一切的恨意,都建立在一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基石上:顾屿,是害死陆明哲的凶手。
这是他恨顾屿的理由,也是他支撑自己不去崩溃、不去回望那个混乱夜晚的最后支柱。
可现在……顾屿嘶吼着告诉他:不是他!陆明哲的车祸,不是他动的手!他只是利用了那个漏洞,把疑点丢给了陆明轩!而陆明轩,那个蠢货,那个同样觊觎着哥哥的蠢货,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那根支撑了他五年的名为“正义复仇”的支柱,轰然倒塌了。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
顾琛闭上眼,身体向后重重撞在驾驶座椅背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不是他……
那陆明哲是谁害死的?
是陆家内部那些见不得光的倾轧?还是别的什么隐藏的敌人?而他顾琛,这五年来,恨错了人?折磨错了人?
他这五年对顾屿施加的一切冷酷、绝情、视而不见的痛苦,算什么?
他放任顾屿在信息素匮乏的地狱里挣扎,看着他像个疯子一样撕咬每一个靠近自己的人,看着他痛苦地蜷缩在用偷来的衣物构筑的虚假慰藉里……这算什么?
顾屿是疯子,是混蛋,他下药,他算计,他偏执得可怕,他给自己套上了名为“顾琛信息素”的枷锁,变成了一个可悲的、畸形的怪物。
但他……没有杀陆明哲。
这个认知,像一把更锋利的刀,狠狠捅进了顾琛的心脏,搅动着,带来灭顶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更深的自我厌恶。
他恨顾屿吗?
恨。
恨他毁掉了兄弟间最后一丝温情,恨他把自己拖入禁忌的深渊,恨他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标记弟弟的禽兽,恨他让自己这五年都活在痛苦、愤怒和自责的泥沼里。
可他更恨谁?
恨那个在药物作用下失控、对亲弟弟施暴的自己?恨那个被仇恨蒙蔽双眼、不愿深究真相、用折磨顾屿来麻痹的自己?
顾屿的祈求,带着血泪,带着毁灭般的绝望,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像小时候那样……抱抱他?
顾琛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零碎的画面。
小小的顾屿,像个软糯的团子,跌跌撞撞地跑向他,张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哥哥抱!”他会无奈地弯腰,把那个带着奶香的小东西抱起来,小家伙就会把脸埋在他颈窝,咯咯地笑。
少年时的顾屿,打完球一身汗,会笑嘻嘻地凑过来,故意把汗蹭到他身上,被他嫌弃地推开,却又会锲而不舍地黏上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从顾屿看他的眼神不再纯粹开始?是从他发现自己弟弟眼中那压抑的、炽热的、不该有的情愫开始?还是从他自己……下意识地开始回避那些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开始?
他对顾屿的感情,早已在血缘亲情之上,混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
有责任,有保护欲,有对弟弟优秀的骄傲,也有对他那份扭曲爱意的恐惧和排斥。
他爱陆明哲。那是一个成熟、独立、与他并肩的Omega,是他规划进未来生活的伴侣。那份爱,是平等的,是带着承诺和未来的。
他对顾屿……
是家人,是责任,是刻在骨血里的牵绊,是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但这份感情,在顾屿疯狂的执念和五年前那场毁灭性的标记之后,早已扭曲变形,裹满了荆棘和剧毒。
他还能“只是爱他”吗?像小时候那样?怎么可能!
那些肮脏的过去,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陆明哲、鲜血、算计和永久的标记……它们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将“过去”和“可能”彻底割裂。
顾屿的祈求,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却也是压垮顾琛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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