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睁开眼,眼底一片赤红的血丝,翻涌着巨大的痛苦、迷茫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疲惫。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几乎无法承受的重量:“爱我?”
“顾屿……”
他抬起手抓住了顾屿的后颈,强迫他将埋在自己肩头的脸抬起来,使那双盈满泪水、写满疯狂和祈求的眼睛与自己对视。
“你看看清楚!”
“我们之间……早就烂透了!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你是我弟弟啊!顾屿!……”
“这五年……我每一天都在恨你!恨你毁了一切!”
“我也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在察觉你的心思后!还要将你留在身边!恨我为什么……会对你……”
他说不下去了,那个“对你”之后的内容,是比标记本身更不堪回首、更让他恐惧深究的模糊碎片。
“顾屿……我对你的爱不会是你想要的那种。”
“你的爱只会让我痛苦……”
顾琛的话语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顾屿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切割。
他死死抓着顾琛的衣襟。
“是,我是一个罪人,一个爱上了就不会放手,该下地狱的罪人!”
“可那天晚上……”顾屿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魔鬼般的蛊惑和扭曲的快意:“哥,你真的……全都忘了吗?还是你不敢想起来?”
“药是我弄的没错!可抱着我一遍遍喊我名字的又是谁?!”
顾屿的每一个问句都像一枚炸弹,轰击着顾琛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
“闭嘴!”他猛地怒吼,试图用声音压过那些可怕的回忆和顾屿诛心的话语。
但顾屿仿佛没有听见,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癫狂叙事里。
“你恨我毁了你的订婚宴?恨我让你对不起陆明哲?”
“可是哥……那天晚上,在我这里……”
他指着自己颈后那个狰狞的齿痕,又指向自己的心口,声音带着一种泣血般的嘲弄。
“在你抱着我的时候……你想到他了吗?”
“你那个完美的、即将结婚的Omega未婚夫……”
“在你彻底的那个时候……你心理……有想过他吗?”
最后一句,顾屿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向了顾琛内心深处最无法面对、最肮脏隐秘的角落!
看着顾琛将要崩溃的表情,顾屿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哥……现在全身心都打上了你的烙印……”
“现在……你想甩开我?想只用一句恨和家人就把我打发掉?”
顾屿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轻柔,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和绝望,呵气如兰:“晚了……哥……”
“从那天晚上起!”
“我们注定要一起烂在地狱里……”
“谁也别想逃……”
“尤其是你……”
“你欠我的……”
“用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一样脏……一样罪孽深重……”
“你欠我的……”
“一起就烂在地狱里吧……”
顾屿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两人之间最后一块遮羞布彻底撕碎。
顾琛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顾屿那些诛心的质问和描述,像一把把烧红的钩子,将他深埋心底、绝不愿触碰的记忆碎片硬生生钩了出来!
是,那天晚上……
他确实……没有想起陆明哲。
顾琛闭上眼,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肮脏的自我审视,抓住顾屿后颈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屿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份颤抖,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眼中疯狂的光芒更盛。
他知道,他戳中了顾琛的痛处,击溃了他赖以支撑的堡垒。
“看吧……哥,我们早就在地狱了,从那天晚上起,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你恨我下药?恨我算计?”
“可如果……你心理没有一丁点超越界限的东西……那药……真的能让失控至此吗?”
话语他咬得极轻,却像重锤狠狠砸在顾琛的心上!
顾琛猛地睁开眼,眼底是一片猩红的血海,翻涌着暴怒、羞耻、和自我厌恶!
“闭嘴!顾屿!你他妈给我闭嘴!”他试图用怒吼掩盖内心的恐慌。
“为什么不让我说?哥,你在怕什么?”顾屿痴痴地笑了起来。
“怕承认其实你也有感觉……怕不仅仅因为药效,还有你潜意识里自己都不敢面对的念头?”
“我没有!”顾琛矢口否认。
“你有……”顾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你有的……哥……我能感觉到……你抱着我那么紧的时候,都兴奋得在发抖!”
“你爱陆明哲?是啊……你爱他……”顾屿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其尖刻,带着浓烈的嫉妒和嘲讽:“你爱他成熟、独立、得体,爱他能站在你身边,做你完美的伴侣!可那又怎么样?”
“他死了!”
“就死在你和我那天的夜里!”
“而现在……”顾屿的手颤抖着抚上顾琛冰冷的脸颊:“现在只剩下我了……哥……只有我这个让你恶心的怪物……还在这里……求着你……”
“爱我吧……像爱一个罪人那样爱我也行……”
“像恨一个仇人那样爱我也行……”
“只要你的眼里……只有我……”
顾琛看着眼前这张写满疯狂和绝望的脸,听着他泣血的祈求,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几乎窒息。
但此刻,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席卷了他——是无力,是疲惫,是深深的悲哀,是对这无法挣脱的宿命般的纠缠的认命,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隐藏在滔天恨意之下的……扭曲的牵绊。
他恨顾屿,可这恨意里,早已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
他不是无辜的。顾屿也不是。
他们都被困在这张由爱欲、仇恨、伦理和血缘编织成的巨网里,越挣扎,缠得越紧,直至窒息。
顾琛掐着顾屿后颈的手,力道缓缓松懈了下来,最终变成一种沉重的无力的按压。
他闭上眼,将眼中翻涌的所有激烈情绪强行压下,再睁开时,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苍凉。
顾屿又将脸深深埋回顾琛的颈窝,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浸湿了冰冷的西装面料。顾琛僵硬地坐着,任由顾屿的眼泪灼烧着他的皮肤。
良久,顾琛那只抓着顾屿后颈的手,力道缓缓松懈下来。最终,轻轻地落在了顾屿的脊背上。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无数无法诉之于口的苦涩。
“……够了。”
“……顾屿,真的……够了。”
他没有推开顾屿,也没有再说什么。
继续维持着那个被顾屿跨坐的禁锢姿势,仰头靠在驾驶座椅背上。仿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恨意,都在这一刻被彻底耗尽,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疲惫和荒芜。
顾屿感受到那只落在自己背上的手,哭泣声渐渐止息,他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宁静,将脸更深地埋进顾琛的颈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顾琛的衣服。
两人就以这样亲密的姿势,在彻底熄火的车厢里拥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顾琛终于将顾屿从自己身上推开了一些,动作不再粗暴,却带着一种疏离。
“……下去。”
顾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和祈求
顾琛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车窗外漆黑的夜色里。
“回你的节目组去。”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在我……想清楚之前。”
这似乎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也是最后的让步。
不是承诺,不是接纳,只是一个暂时的停火协议。
顾屿的心脏像被攥紧,但他不敢再逼迫。小心翼翼地从顾琛身上下来,站到车外冰冷的夜风里。
顾琛没有看他,直接伸手,“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车没有丝毫停留,加速驶离了庄园,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顾屿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衫。
他赢了么?好像并没有。他只是暂时撕开了那层坚冰。
他输了么?好像也没有。至少,哥没有立刻将他彻底打入地狱。
但这句悬而未决的话,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他的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也不知会带来最终的审判,还是……渺茫的生机。
他在冰冷的夜风中站了很久,直到四肢都冻得麻木,才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回那栋空旷的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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