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顾琛,他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得毫无阴霾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像是盛满了阳光。
“哥,你醒啦!正好,早餐马上好!”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点轻快的雀跃,完全听不出昨夜高烧的痕迹,也看不到丝毫阴鸷。
“快去坐,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顾琛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顾屿的脸色似乎比昨天好了不少,虽然眼底还残留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疲惫阴影,但整个人精神奕奕。
顾琛走到餐桌旁坐下,姿态依旧带着习惯性的疏离。
顾屿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放在两人面前。
是两份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边缘带着漂亮的焦脆金边,蛋黄圆润饱满,轻轻一碰就会流淌出诱人的溏心。
旁边还配着煎得微焦的培根和几片翠绿的芦笋。
“我记得哥你以前挺喜欢吃溏心蛋的,对吧?”
顾屿拉开顾琛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手边的黑咖啡壶,给顾琛面前的骨瓷杯里倒上香气浓郁的黑咖啡。
“尝尝看,火候还行吗?”
顾琛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切开蛋边。
金黄色的溏心缓缓流淌出来。
他尝了一口,蛋白焦香,蛋黄浓郁丝滑。
味道……确实很好。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认可。
“那就好!”
顾屿的笑容更深了些,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低头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煎蛋,动作轻快。
“哥你昨晚醉得挺厉害的,现在头还疼吗?忠伯说醒酒药给你吃了。”
“还好。”顾琛简短地回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那就行。”
顾屿点点头,叉起一块培根送进嘴里:“下次再有这种推不掉的应酬,让齐司明提前给我个消息呗?我去接你,总比你一个人醉醺醺回来强。”
顾琛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平静:“不必麻烦。”
“不麻烦!”
顾屿立刻接口,语气真诚。
“接我哥怎么能叫麻烦?再说了,你可是我最大的金主爸爸,不得好好巴结着?”
他开了个玩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琛,带着点狡黠。
顾琛没有接这个玩笑,只是沉默地吃着早餐。
餐桌上只剩下刀叉偶尔碰到盘子的轻微声响。
顾屿似乎并不在意这份沉默,他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时不时落在顾琛身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贪婪的打量。
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对了,哥,”
顾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地开口。
“昨天下午,我跟白予安聊了聊主题曲的事。”
顾琛切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这个名字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音节。
“嗯。”
“他挺有想法的,对电影的理解也到位。”
顾屿继续说道,语气轻松。
“我约了他下午去‘云阙’跟林邵他们碰个头,让林邵从专业角度再给点意见。林邵那家伙,嘴巴是毒了点,但眼光确实准。”
顾琛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修剪整齐的草坪上。
“你看着办。”他的回应依旧简洁。
顾屿看着顾琛平静无波的脸,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哥果然毫不在意。
真好。
他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明媚。
他端起自己的橙汁喝了一大口,果汁的酸甜气息在空气中散开,冲淡了咖啡的苦涩。
顾屿放下喝空的橙汁杯,玻璃杯底与桌面轻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站起身,动作利落,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哥,那我先去片场了,今天有几场重要的文戏要磨。”
顾琛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财经晨报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向玄关。
忠伯早已将他熨烫妥帖的外套和车钥匙准备好。
“二少爷慢走。”忠伯躬身。
“嗯,忠伯辛苦。”
顾屿接过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跑车的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很快消失在庄园的林荫道尽头。
车子驶入影视基地地下停车场时,顾屿已经将那份天台对峙的戏份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
他推开车门下车,脸上属于“顾影帝”的从容与专业感已经无缝切换到位。
“屿哥早!”
“顾老师早!”
片场内早已忙碌起来,工作人员看到他,纷纷恭敬地打招呼。
化妆师、造型师立刻围了上来。
“顾老师脸色看起来有点疲惫?昨晚没休息好?”
化妆师Amy一边熟练地为他上底妆,一边关切地问。
镜子里的人,虽然被精心修饰过,但眼下的淡青色和微微绷紧的嘴角,还是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倦意。
“还好,琢磨剧本有点晚。”
顾屿闭着眼任由她动作,声音平淡。
“顾影帝真是敬业!”
Amy由衷赞叹,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仔细。
她用遮瑕膏小心地覆盖掉他眼底的痕迹,又用高光提亮了眉骨和鼻梁,让整张脸在灯光下重新焕发出神采奕奕的光彩。
巨大的绿幕下,搭建着《暗涌》最后的天台场景——冰冷的水泥围栏,锈迹斑斑的铁架,远处是后期将合成的、象征都市囚笼的虚假霓虹。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金属和紧张的汗水气味。
顾屿站在布景边缘,身上是戏里角色陈默那身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黑色衬衫,脸上带着刻意画出的淤青和血迹。
“顾老师,准备好了吗?”
场务小心翼翼地询问。
“嗯。”
顾屿收敛眼神,将眼底属于“顾屿”的疲惫和挣扎瞬间被一种近乎空洞的、濒临崩溃的绝望取代——那是陈默的眼神。
对手演员,饰演反派Alpha的张弛已经站在那里,眼神狠戾。
威亚组的工作人员迅速上前,为两人扣上安全索。
“各部门准备——”
李导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最后一场重头戏,天台对峙,Action!”
打板声清脆落下。
镜头瞬间捕捉到顾屿的脸。
那是一种极致的压抑后爆发的疯狂。
汗水混着“血迹”从他额角滑落,眼神却亮得骇人,像燃烧殆尽的灰烬里最后一点火星。
他猛地冲向张弛,动作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狠,却又被对方轻易地反手压制,重重撞在冰冷的水泥围栏上!
“唔!” 撞击带来的闷哼是真实的,身体撞上硬物的钝痛感让他眼前一黑。
“陈默,认命吧!你逃不掉的!” 张弛的台词带着Alpha信息素的威压,死死将顾屿(陈默)按在围栏上。
半边身体悬空,下方的绿幕仿佛无底深渊。
顾屿(陈默)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眼神死死锁住对方,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燃烧一切的、同归于尽的疯狂和……深入骨髓的悲哀。
“认命?”
他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声音破碎却字字清晰,带着血沫般的恨意:“我的命……早就被你毁了!要认,也是你跟我一起下地狱认!”
他猛地发力,借着威亚的辅助,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竟反身将压制他的张弛狠狠掼向另一边的铁架!
“砰!” 金属撞击声令人牙酸。
两人在狭窄的天台边缘展开殊死搏斗。
动作指导设计的缠斗凶狠而写实,每一次拳脚到肉的闷响。
汗水如瀑,浸透了顾屿破烂的戏服,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他因用力而绷紧的肌肉线条。
镜头紧紧追随着顾屿的脸部特写。
那上面交织着愤怒、绝望、不甘,还有一丝对即将到来毁灭的诡异平静。
当张弛饰演的反派再次将他逼到天台边缘,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外时。
顾屿(陈默)没有看脚下虚假的深渊,而是死死盯着对手,那双眼睛在强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破碎的琉璃质感。
“你看……”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笑意,像是在对情人低语。
“地狱的风景……是不是很美?”
他猛地抬手,不是攻击,而是死死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跟我一起……去看看!”
他嘶吼着,身体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带着张弛向后倒去!
威亚瞬间绷紧,将他们悬停在半空,只留下一个惊心动魄的、几乎坠落的剪影。
时间仿佛凝固。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被这极致爆发又瞬间凝固的张力所震慑。
李导紧紧盯着监视器,手心全是汗。
几秒钟后,一声激动到破音的吼声才从喇叭里炸开:“Cut——!!!”
“完美!太完美了!顾屿!张弛!就是这个感觉!一条过!!”
李导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从监视器后跳了起来。
紧绷的威亚缓缓将顾屿他们拉回天台安全区域。
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顾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浸湿了衣领。
化妆师和助理立刻围了上来,递水、擦汗、检查威亚扣和安全。
“顾老师辛苦了!”
“顾老师太厉害了!刚才那眼神绝了!”
“顾老师您脸色不太好,快坐下歇歇!”
周围的赞美和关切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
顾屿只是摆了摆手,拒绝了助理递来的椅子,哑声道:“……没事。”
一场完美的表演落幕了。
属于陈默的绝望和毁灭结束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经向走过来的李导和对手演员张弛走去。
“李导,张老师,辛苦。”
戏演完了。
但他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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