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时,姜晚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间的银链。两枚戒指随着飞机的颠簸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顾清歌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往她肩上靠得更紧了些。
空乘送来入境卡,姜晚用左手填写,右手始终被顾清歌攥着。三小时前登机时,顾清歌还信誓旦旦说要全程保持清醒看云层,结果起飞不到二十分钟就枕着她肩膀睡着了。姜晚低头看那张卸去防备的睡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美梦。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已经抵达巴黎..."
广播响起时,顾清歌突然惊醒,瞳孔在瞬间的迷茫后迅速聚焦:"我梦到过这个场景。"她声音沙哑,"不过梦里你说的是'欢迎回家'。"
姜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顾清歌记忆恢复后第一次提起预知梦——蝴蝶系统的残余影响之一。医生说过,那些被强行植入的记忆可能会以梦境形式偶尔浮现。
"欢迎回家。"姜晚吻了吻她的额头,假装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出租车驶过塞纳河时,夕阳正把河水染成金红色。顾清歌突然摇下车窗,初夏的风裹挟着面包香气涌入车厢。
"可颂的味道!"她眼睛发亮,"那家店还在!"
姜晚望向窗外,蒙马特高地的小面包店确实还在老位置,红白相间的遮阳篷甚至都没换。三年前她们住在巴黎时,每周至少有四个早晨会被这个香气唤醒。
行李箱在鹅卵石路上咔嗒作响。公寓楼下的花店老板娘探出头来:"Mon Dieu!(我的天啊)"她手里的玫瑰掉在地上,"你们回来了!"
顾清歌笑着接过老太太激动的拥抱,流利的法语脱口而出。姜晚站在半步之外,看着阳光穿透顾清歌耳际的碎发,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她们刚拍完《暗涌》,租下这栋老式公寓的顶层,每天清晨顾清歌都会赤脚跑下楼买还冒着热气的可颂。
电梯还是老样子,需要用力拉上铁栅门。当数字缓慢跳到5楼时,顾清歌突然转身把姜晚压在墙上吻住。这个吻带着薄荷糖和飞机餐咖啡的味道,还有某种姜晚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
"501室。"顾清歌喘息着分开,"我记得搬走那天,你在这个电梯里哭了。"
姜晚耳根发烫。那天她确实哭了,因为顾清歌偷偷续租了公寓,把钥匙藏在送给她的《追忆似水年华》精装本里。书本扉页上写着:"等我们拿奖就回来住一个月。"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异常清脆。推开门,夕阳正透过落地窗铺满整个客厅,灰尘在光柱中起舞。家具都蒙着白布,像一群安静的幽灵。顾清歌径直走向钢琴,掀开防尘布时激起一片金色尘埃。
"音准肯定一塌糊涂。"她试了几个音,抬头冲姜晚笑,"但足够弹《玫瑰人生》了。"
琴声响起时,姜晚走到窗前。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圣心大教堂的圆顶,三年前她们常常在深夜带着红酒溜进去,坐在最后一排长椅上接吻。有一次被神父撞见,顾清歌居然用法语胡诌她们是在"体验角色情感",而那位老神父眨眨眼说:"那请继续深入体验吧。"
琴声突然中断。姜晚转身,看见顾清歌站在冰箱前——那台老式**EG冰箱上还贴着她们的拍立得照片。顾清歌的手指悬在一张照片上方,照片里姜晚正在厨房做中餐,顾清歌从背后搂着她的腰。
"这张..."顾清歌的声音有些异样,"我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拍的。"
姜晚走过去,下巴搁在她肩上:"因为不是你拍的。是秦姐来巴黎出差时偷拍的,后来才贴在这儿。"
顾清歌的肩膀放松下来。记忆的空白处仍然存在,但已经不再让她恐惧。姜晚吻了吻她耳后那块敏感的皮肤,成功引来一阵战栗。
"饿了吗?"姜晚后退半步,"我去买可颂?"
"一起去。"顾清歌抓起她的手,"我害怕错过任何一个和你有关的记忆碎片。"
面包店的铃铛还是那个声音。老板阿尔贝从烤箱后抬头,花白胡子惊讶地翘起来:"Mes petites!(我的小姑娘们!)"他绕过柜台,给了每人一个沾满面粉的拥抱,"三年零四个月!我以为你们把我忘了!"
姜晚笑着解释他们搬回中国的原因,顾清歌则专注地挑选甜点。当阿尔贝装好一纸袋可颂时,他突然压低声音:"姜小姐,有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他从收银台下方取出一个生锈的小铁盒:"你母亲去世前一周寄放在这里的,说等你们一起来时才能给。"
姜晚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母亲李秀妍去世时,她和顾清歌正在拍摄《暗涌》的最后一场戏,甚至没能赶上葬礼。这个铁盒上的蝴蝶图案她太熟悉了——那是蝴蝶系统的标志。
顾清歌的手适时地握住她的,温暖干燥的掌心贴着她突然冰凉的手指:"先带回去再看。"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铁盒在姜晚的背包里重若千钧,她几乎能闻到里面散发出的危险气息。经过圣心大教堂前的台阶时,顾清歌突然拉住她:"看。"
夕阳已经沉到教堂尖顶后面,最后一缕金光正穿过玫瑰花窗,在石阶上投下绚丽的彩色光斑。三年前的同一天同一时刻,她们曾在这里分享第一个吻。
"我记得每一个细节。"顾清歌轻声说,"你嘴唇上有樱桃味唇膏的味道,我手里拿着两朵偷摘的玫瑰,刺扎破了我的手指..."
姜晚转身吻住她,把未尽的话语吞没在唇齿间。铁盒、系统、记忆,一切都暂时远去,只剩下此刻唇上的温度和远处飘来的手风琴声。
回到公寓,姜晚把铁盒放在餐桌上,两人围着它像面对一枚定时炸弹。盒盖上那只蝴蝶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蓝光。
"要打开吗?"顾清歌问,手指轻轻搭在盒盖上。
姜晚深吸一口气,按住她的手一起掀开盒盖。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一张泛黄的照片,一枚老式数据芯片,和一朵压干的玫瑰。照片上是年轻的李秀妍抱着婴儿时期的姜晚,背景赫然是青山疗养院的实验室。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婴儿姜晚的后颈连着一组微型电极。
"老天..."顾清歌倒吸一口冷气。
姜晚颤抖着翻过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给她正常的人生。永远不要激活协议。"
窗外的巴黎华灯初上,埃菲尔铁塔正开始整点闪烁。而501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数据芯片在铁盒里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
顾清歌突然站起身,拿起芯片走向阳台。姜晚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扬手把那小小的金属片抛向夜色中。
"不管那是什么,"顾清歌转身时眼里含着泪,嘴角却倔强地上扬,"都与我无关。我只要你的现在和未来。"
姜晚扑进她怀里,闻到她衣领上熟悉的面包香。铁盒还开着,那朵干枯的玫瑰在穿堂风中轻轻颤动,仿佛一个未完成的约定。
午夜,姜晚从梦中惊醒,发现顾清歌正借着月光凝视她,眼神清明得像从未睡过。
"怎么了?"姜晚迷迷糊糊地问。
顾清歌用指尖描绘她的眉骨:"《暗涌》开机那天,你穿了一件背后有蝴蝶结的黑色连衣裙。"她声音很轻,"化妆师给你别发卡时弄痛了你,但你没说,是我发现的。"
姜晚彻底清醒了。这是顾清歌记忆恢复后第一次主动提起过去的细节,不是通过照片或日记,而是真真切切从她自己的记忆深处打捞上来的碎片。
"对,"姜晚哽咽着回答,"那天你还嘲笑我像只被钉住的标本蝴蝶。"
顾清歌笑着吻她,手指滑到姜晚后颈处那个微小的疤痕——和照片里婴儿时期的电极位置完全一致。但此刻她们选择忽略这个事实,只是紧紧相拥,仿佛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
窗外,巴黎的灯火依旧璀璨,而501室的窗帘轻轻晃动,掩去了一室春光与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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