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劈下的瞬间,霜照绝望闭上眼。
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霜照听到“铮”的一声清脆金属相撞声响,她睁开眼,只见一把刀格挡住了劈下来的刀剑。
那把刀,双刃、长柄、锋利,霜照又将目光从刀刃移到背对着她的长刀主人身上,她看不清那人容貌,只能从背影,判断出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短暂的惊愕后,霜照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少年衣摆恳求着:“我是大齐琅琊公主,救我……我必重谢……”
少年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霜照只感觉他衣角从手心挣出,接着,便是长刀带着杀气,朝为首的刺客劈去。
瞬间十几人斗成一团,少年双手握着长刀刀柄,拧身劈下,刀锋快如闪电,劲风扫过,差点将为首的刺客拦腰砍成两段。
为首的刺客仰身,顺势在地下翻滚一圈,这才堪堪躲过一击,场上已是鲜血横飞,少年武艺高强,出手狠辣,又有神兵利器,每一刀下去,都是直取人命,那些刺客顷刻间被他伤了好几个,为首的刺客眼见不好,捂着汨汨流血的手臂,低声喝道:“撤!”
这些刺客训练极其有素,一声令下,就退的干干净净,和军纪严明的士兵都没什么两样。
少年击退刺客后,也没有恋战,而是转身,长刀斜拖于地,俯视着跌倒在地的霜照。
月色朦朦胧胧,雾气氤氤氲氲,霜照仰着头,勉强看清了少年的脸。
那是一张极年轻、极漂亮的脸,不到二十岁,眼神猩红狠戾,面庞被枝叶缝隙漏下的光影映衬的如刀削斧凿,鸦羽一般的长睫在眼下投射出如同蝶翼般的阴影,肤色比冷玉还白,几缕发丝垂在被划出一道血痕的脸上,于这春夜、荒林、白雾,霜照心中不由浮现四个字:“妖颜若玉”。
“妖”这个字,很少用来形容男子,但这少年眉如墨画,眸似点漆,眼角下方一点红色泪痣,五官不是霜照常见的那种翩翩公子般温润柔和的,而是望之十分有冲击性的昳丽秾艳,如果用细笔画来形容,他一定是浓墨重彩的,如果用花卉来形容,他定是牡丹蔷薇,绚烂如火,灼灼芳华。
这般风采,就算是见惯了俊美郎君的霜照,也觉得目眩神迷。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少年的美貌,就觉胸口喘不过气来,应是劫后余生,惊吓过度所致。
她意识逐渐模糊,倒在地上,彻底晕过去之前,她看到一双乌皮**靴,越过迷雾,踏碎枯叶,大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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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翌日,霜照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医馆中。
她膻中穴、至阳穴都扎了一根银针,之前那股胸闷心慌的感觉已经好了不少,她稍微动了下,就听到一声少年音:“别动。”
霜照循声望去,果然看到背着长刀的少年。
她所处的这个地方,是被屏风隔出的一间小病舍,病舍里面陈设很是简单,只有一张床榻,连坐着的地方都没有。
大齐医馆,临街为诊,内为休养之处,她应该就是在医馆的休养区域。
霜照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旁边病舍的病患闲聊:“听说了吗?琅琊公主在驿馆失踪了!”
“琅琊公主?就是那个非要去朔北的琅琊公主吗?她怎么会失踪?”
“不知晓,萧刺史很是生气,将保护公主的婢女侍卫全都关进了狱房,说他们护主不力,要治他们的罪。如今萧刺史在到处找公主,但若是没找到,萧刺史估计也会被陛下治罪。唉,真是可惜,萧刺史可是一个好官,他不在的话,兴州城可怎么办。”
“唉,说到底,还是琅琊公主太过任性,非要去朔北,她不去朔北,不就没这回事了么?”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晓她为何非要去朔北,听我在府衙当差的叔叔说,满朝文武都劝她,就是劝不动,朔北如今是戎狄人的,戎狄人是什么人?蛮人!青面獠牙,人肉都吃,她一个弱女子去朔北,下场不就是去给人羞辱么?到时候丢她自己的脸不说,还丢大齐的脸,这样一个任性的公主,却要赔上萧刺史这个好官,可惜呀。”
“明知道没好下场,还要去,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霜照愈听,愈发垂下眸去,她睫毛遮住眼睑,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但被人这般斥责,想必她的心底,应该是不好受的。
少年脸上则没什么神情,只是掀开遮挡病舍的厚帘,大步往外走去。
他径直进了谈话的病舍,霜照听到他冷声说道:“我听到了。”
那两个病患没有作声,显然是被他吓到了。
少年声音冷的如同浓雾中的寒月:“妄议公主,是什么罪呢?斩首?还是分尸?”
霜照听到旁边病舍一阵窸窸窣窣,接着是凌乱脚步声,大概是那两个病患被吓得夺路而逃了。
很快,少年又掀开厚帘,回到了病舍。
霜照看向他,轻声感激说了句:“多谢。”
这两个字,并没有在少年的眸中激起太多涟漪,他只是望着霜照,声音依旧清冷的没有半点波澜:“谢我作甚,我只是嫌他们太吵。”
并不是为了帮她。
霜照有些尴尬,她垂下眼眸,少年忽又问了句:“你为何要去朔北?”
霜照怔了怔,她没有想到少年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怔忡的瞬间,少年又问了句:“明知必死,为何还要去朔北?”
霜照这才回过神来,她长睫微颤,声音很低的说了句:“万一成功呢?”
“总不能因为会失败,就什么都不做吧……也许……我会成功呢。”
她其实对这趟旅程,也十分忐忑和害怕,但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踏上了前往朔北的路。
毕竟,那是她阿兄的尸骸,她怎么忍心不管不顾。
少年的眸中,终于闪现一丝涟漪,良久,他才轻弯嘴角,说了两个字:“有趣。”
病舍内陷入沉寂,霜照强撑起身子,拔下穴位的银针,在少年制止之前,她说道:“我好了,不需再针灸了。”
她又强撑着下榻,恭恭敬敬,朝少年行了个拱手礼:“多谢小郎君救我。”
她虽病体虚弱,但致谢行礼仍然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竟是一国公主的端庄仪态,抬眼时,虽脸色苍白如雪,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去戎狄,即使是死亡的威胁。
少年定定看着她,相比霜照的谦和,他就傲慢多了,面对公主行礼,他也没有完全没有受宠若惊的意思。
霜照并没有在意他的无礼,她又道:“敢问小郎君尊姓大名?日后我必重谢。”
少年没有马上回答,良久,才从唇中吐出两个字:“裴晏。”
“裴晏?”
霜照不由惊了一惊。
如何会和四十年前的那位少年暴君名姓一模一样?那位杀兄弑君、掀起战乱,天下人因他之死拍手称快的裴晏?
按理来说,不会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起一个和那位暴君一模一样的名字。
但霜照转念一想,那人十八岁就殒命,如今已经过了四十年了,这个名字也渐渐淡化,那和他同名同姓,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霜照于是道:“原来是裴郎君。”
少年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表情从震惊到平静,若换做常人,或许不会多言,但这名叫裴晏的少年,明显不是常人。
他反而弯起嘴角,轻笑一声:“怎么,这名字让公主很惊讶么?是不是和四十年前人人喊打的逆贼很像?”
病房烛光昏暗,霜照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是有些惊讶,裴郎君也知晓那人么?这名字,的确和他很像。”
少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忽玩味说道:“如果我说,我就是那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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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舍内,霜照瞪大眼睛。
半晌,她才勉强笑道:“裴郎君莫说笑了。”
“没说笑。”少年勾勒嘴角:“如果,我就是那个人呢?”
烛光下,他眉如墨画,眸似点漆,眼角的泪痣红的妖异,恰如史书中对那人的描述:“若朝霞,又若刺玫,见之莫不目眩神迷”。
霜照愣愣看着他,那一瞬间,她迅速回想了一遍四十年前的那人生平:
裴晏,朔北军少帅,十四岁时与其兄入长安为质,十六岁因嫉妒杀兄,被囚于大理寺狱,十七岁弑君造反,自立为王,为王之后,好梦中杀人,残暴不仁,终于被天下群起攻之。
十八岁,被天下诸侯围攻,死于霜照先祖齐铮之手。
史书对裴晏的评价是:幼居朔北,性本阴狠,及至京师,弑杀国君,谋害兄长,既逆天道,又违人伦,身死之日,天下拍手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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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照脑中快速过完裴晏的生平,她看着病舍里的妖异少年,烛光下的那张脸美如鬼魅,却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霜照愣愣摇头:“不,你不可能是他。”
她强调道:“那人已经死了,十八岁的时候就死了,死人怎么会复生?”
男主不按常理出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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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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