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符云大叫了一声，“哪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一个头顶蓝帽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手里抱着一大堆蜡烛，问：“你们是？”
“你又是谁？”符云问。
“我，我是这个村庄的人，我叫子还。”男子开口解释道，“你们是误走进这里的吧，这里很危险，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姜慢稔问：“你就不怕危险吗？”
子还摇摇头，笑了笑，说：“我本就是这里的人，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你难道是幸存者？”符云摸了摸下巴说。
“嗯。”子还点点头，露出悲伤的微笑，“我怎么就那么幸运逃过一劫了呢？还不如…..跟随他们一起去了。”他扶起袖子抹了抹眼泪。
“不过，我要去也要了却了大家的心愿再去。”他表情坚韧起来。
“心愿？”符云问。
“嗯，大家在死前的一天，便是一年一度的灯火节，我想他们是因为这个才迟迟不愿离开的。”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姜慢稔问。
子还愣了愣，“几位大侠愿意帮忙？”
“当然了。”符云拍了拍胸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好了。”
“嗯。”十一也对他露出温柔的笑。
“那你们跟我来。”子怀说。
三人跟随他来到一片山地上，几人看见都不禁停下脚步，眼前豁然已经是一片村庄的模样，里面有各种店铺和房屋。
“这都是你，你建的？”符云捂住自己的嘴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子还点点头，“毕竟已经十多年了，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今日刚好就是一年一度灯火节的日子，今日我主要是来挂灯的，当村里所有的灯全都亮起，宴席就会正式开启了。”
“几位大侠能否帮我把村里所有的灯笼一起点亮？”
“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四人各选了一个方位，不到半个时辰，村里的灯笼就已经全被点亮，灯火照亮了深黑的夜空。
子还不知从哪里拿出几副铜鼓，递给他们一人一个，说：“万事具备，现在就要指引他们来到这边了，每逢过节，大家都会敲锣打鼓，我想这样听到声音，他们就会往这边来了。”
“可是我们不会敲啊。”符云看着手里的鼓哭笑不得。
“没事。”子还笑了笑，“我敲一下，你们接着敲一下就可以。”
“好，好吧。”
于是四人来到废墟面前，子还率先敲响了鼓，果然远处的游魂们都停下了脚步，他们呆呆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四人排成一排，开始敲打着鼓，鼓声在幽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响亮，游魂们急匆匆地赶来，跟在他们身后汇聚成一条白色的长河，跟随着他们到了后面的那片空地。
一踏上那空地，游魂们突然扩散开来，在各个房屋里奔走，不一会儿，齐齐在宴席旁坐下，对酒作诗，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四人也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子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罐酒来和杯子来，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说：“十年佳酿，这十年我不知道能与谁共饮，今日遇到了你们，我觉得与你们共饮很好。”
三人接过酒，喝了一口，嘴里传来甘洌的味道。
“好酒，真是好酒。”符云感叹道。
“当年我恰逢去外地求学，没想到……”
“你可知道那人为何要屠你们村？”
“我只打听到了一些，只知道他本是打算来找白家客栈的老板娘认亲，却没有成功，后来就心生嫉妒，恼羞成怒，把大家都杀了。”
“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听到一些其他的说法？”姜慢稔问道。
子还的眼神闪了闪，“当然我也有听说灯火节当时出了一些事，白家客栈的老板娘往他的酒里下了毒，所以他才会大发雷霆，但是我觉得冤有头债有主，再怎么样他也不能杀害无辜之人，他连幼小的童儿都一个也没有放过。”
“或许我们可以找到白家客栈的老板娘直接问？”
子还摇摇头，“我每年都来，可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们一家人的灵魂。”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天边渐渐吐白，游魂们也渐渐开始消逝。
子还眼里流出眼泪，他双手合十，“大家，安心离去吧……”
不久，眼前的游魂完全不见了。
“子还，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诶？”符云环顾四周，却发现子还不见了。
骤然，四周场景变幻，眼前重建的村庄也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墓地，无数石碑立在其中，有的有名字，有的则没有。
在中间的石碑处，躺着一副腐化的尸骨，每个墓碑旁边，都摆着几个白色的蜡烛。
“这是怎么回事？”符云迷茫了。
姜慢稔的身体此刻晃了一下，但很快又稳住了。
十一露出担忧的神情，心中已经知晓，她是自己创造了一片幻境，指引这些幽魂放下执念。
他注意到她的眉间，有一抹金色在缓缓流淌，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姜慢稔呼出一口气，说：“可能这一切都是这个尸骨创造的幻境吧。”
“是吗？”符云笑了笑，可瞥见她紧握衣襟而颤抖的手，内心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变得无比渺小。
“走吧，我们要到崎城了。”姜慢稔对他俩露出一个笑容。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远远望去，崎城跟普通的城没有什么区别。
姜慢稔在车内向窗外探出头去，有风吹过，她心中难免涌着一丝激动，这就是姐姐说要让她到达的地方。
三人走进城里找了一家茶铺坐下，姜慢稔对里面的小二问道：“小二，你可知这里哪里有桃树？”
“桃树？我想想。”小二眉头跳了跳，说：“我也记不太清了，或许城后的山坡上有几棵。”
“好。”姜慢稔对他说：“你去忙吧。”
姜慢稔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饭，就向山坡跑去。
等她跑到山坡之上，她环顾四周，身边花团锦簇，绿草如茵，却没有发现任何桃树的踪影。
直到她注意到一片阴处，那有一棵枯树，她走到那树前，枝干红而粗糙，没有任何光泽，一点也不起眼。
但是她确能肯定这就是一棵桃树，只因为一条枝芽上有一颗小小的粉色花苞，还未盛开。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姜秋南的气息，可是她并没有感受到。
她撸起袖子，开始在桃树底下挖了起来，直到两个手上都沾满了泥土，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果然，当时姐姐只是想让她活下去，才对她这样说的吧。
她早有预料，可她的心还是空了一块。
“小满。”二人匆匆赶来，就看见姜慢稔浑身粘着土，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找到了吗？”十一问道。
姜慢稔摇摇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走吧。”
符云站在那棵树前发着呆，“怎么了？”姜慢稔问道。
符云回过神来，开口：“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天空此刻闪了闪，他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想从她那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但他却不敢，因为他害怕他的一个举动可能就会改变这个世界。
他知道，姜慢稔苦心寻找的人，就是他心中他的同伴们也要找到的人，这就够了。
他们将坑重新填好，这时，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珞姐姐，是你吗？”
姜慢稔愣了愣，转过身，就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站在她的面前，看上去很漂亮，她的眼睛却暗了暗，说：“你不是珞姐姐……”
“你是怎么知道的？”姜慢稔问。
“因为你的眼睛里很平静，而珞姐姐的眼睛总是带着情绪，那些情绪总是把她吞没。”
姜慢稔沉默了一会，“你不害怕她吗？”
女孩摇摇头，“我知道她是个坏人，可是在我眼里，她是我的英雄，或许这只是因为她可怜我。”
“因为我脸上也有疤痕，所以她就把那些嘲笑我的人杀了，做成药给了我，虽然她后面看到我也会对我露出厌恶的表情，但我知道，她是想让我离她远点吧。”
“直到她被大家架在火上烤的时候，等火都烧烬了，没人愿意接近她，她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她才肯对我说话。”
“她问我疤好了开心吗？”
“我摇摇头，眼泪不停地流，她就骂我好丑，然后一直说自己的运气怎么那么差，怎么就被抓住了。”
“说了几遍她那充满情绪的眼睛开始变得无神，她却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挺起身，大声对我说，有人要是再欺负你，就杀了他们，知道吗？”
“呜呜呜……”女孩说到这，忍不住哭了起来。
姜慢稔拿出手帕替她擦起来，女孩稍微平静了一些，“他们都说她一定会下地狱的，可我希望阎王审判她的时候，能对她温柔一点，说一些安慰她的话，让她在地狱没那么难过。”
姜慢稔呼出一口气，她的神情凝重，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最后她只能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女孩哭着，袖口落下一个玉瓶子。
女孩连忙把瓶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是姐姐给我的药。”
“咦，这不是红玉膏吗？”符云瞧了瞧。
女孩怔了怔，符云问：“可以给我闻一下吗？”
女孩将瓶子递给他，符云仔细闻了闻味道，说：“我确信这就是红玉膏，我几月前见我娘用过，这东西也是名贵，不是平民百姓能用的。”
女孩的眼泪却又冒了出来，“这竟是膏药……”
“别哭，别哭……”姜慢稔轻声对她说。
“可是，姐姐你怎么不怕呢？”女孩问道。
这句话让姜慢稔的心疯狂跳动着，为什么不怕呢？
因为习惯，因为忍受，因为有人对她说她很漂亮，要好好活下去。
“姐姐，你说如果珞姐姐她没有杀人，会不会现在会过的很好……”
如果江珞没有杀人……那会变成谁？
姜姐姐，她被碎尸万段……
还是自己？
一个砍尸的人。
“对不起，姐姐，让你突然很难过。”女孩开口将她回过神。
姜慢稔摇摇头，想起姜秋南对她说的话，于是开口说道：“如果她没有杀人的话，我希望她是一个自由的人。”
“自由是什么感觉？”女孩问道。
姜慢稔沉思了一会，开口：“你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红玉膏时的那种感觉，或许就是自由的感觉。”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她说：“姐姐，谢谢你，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姜慢稔摇摇头，“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那就不耽误姐姐了。”
“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嗯！我会努力的。”女孩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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