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赫城N3区所有楼层的房间都是制式的,公平分配让所有房间的铁门都很统一,只有生锈褪色的部分和门牌号在区分每扇门的不同。
纪十末的住所灰色墙壁的质感粗粝,生锈的铁床的床板僵硬的夸张,躺在床上时能看到床头灯里倒挂的蚊虫,干枯的感觉一掐就能碎了。
但这是克赫的资源分配部门批给他的,相比以前在暗黑潮阴的地下挂起来的环境,这种条件对他算很好的了,让他住这里可以说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从地底牢狱出来后他总时不时头疼,他觉得那是曜物质渗透身体留下的后遗症,但那物质只有日冕先知知道成分和构成,其余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他对这种间歇性头疼几乎束手无策。
日冕先知不会悲天悯人,他是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家伙,只会享受自己为他人带来的痛苦和折磨,然后欣赏自己在万民推崇下易得的荣誉和成就,继续日以接日的用能力守着那屹立不倒的城墙,除了这些必要的工作,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他的世界里只有被征服的人和荣誉名利,其余都不是重点,纪十末被他囚禁了整整七年,了解他的一切劣性和德行。
纪十末在地底牢狱里受过鞭刑,他被严刑拷打到断过肢,甚至被割皮剖腹抽肠过,但是最后都被疗愈系的升维者修复回来了,隆尔城疗愈系升维者的数量是最多的,可人员的用度调配依然紧张,至于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给他治疗修复,原因当然是尖塔首脑议会的决策者们并不想让他死,只是希望威逼能让他认罪并且提供有效的证词,好指控那些坏他们利益的革命先锋派,然后套出结界城沙业的所在,强占征服一举踏平他们。
置所有反抗敌对于死地是隆尔城的宗旨,他们深知在末世存活的代价,只有彻底的臣服和顺从才能巩固他的独.裁统治,这是生存纲领,利己,且永不可言弃。
生命会在极端处产生抗性,海底深渊里的鱼在高压无光里器官也会进化,形态也会改变,首脑议会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那些所谓的先锋派系惨遭围攻后依然存活了下来,只有一部分武装势力被镇压了,其他余党们见缝插针奋力逃离了隆尔境内,留下了满地狼藉灰烬废墟战迹,后来几年毫无踪迹,尖塔议会对他们的去向一无所知。
窗外的街道繁忙,人流如织伴随着烈日西下,叫卖和嬉闹声混在一起,小贩推着破旧的摊车卖着特色小吃,街道熙攘,即使末日里找不到什么好食材,人们也依然能把蜘蛛蚯蚓烹饪的足够香酥,驻足品尝的本地民众很多,看来也算另类美味。
克赫异国风情浓郁的喧嚣着,蔚蓝无边的天和城市,还有远处高耸的城墙,当下的视听觉一直反复提醒着,把他困在阴暗深邃的地下整整七年的隆尔城已经离他远去了,这里是克赫,是坐落在阳光下崭新的世界,崭新的城市。
克赫城和隆尔城尤其不同,尤其是市井烟火气浓郁的部分,最明显的是在N3居住区附近,每当劳工风尘仆仆的离开工作岗位,带着疲劳和一身沙土汗渍归家,黄昏落日下在街道上穿梭交谈的人会尤其多,但他们情绪高涨依旧,有着和末日极不相配的浓厚情感。
这些都是让纪十末意外的部分,因为在记忆里即使是相同的落日黄昏时段,隆尔城也依旧有着强烈死板的秩序感,一切都规整且井然有序,生活气息从未这么浓烈。
其实克赫并没有隆尔城发达,外墙修的也没有隆尔城宏伟高耸,就连城墙上用作防御工事武器级别和体量也没有隆尔城高,所以使用时威力不会很大,这里的防御机制落后,如果不是处在沙漠中心的绿洲,外围的干燥高温和难行限制了血尸的行动能力,血尸不知道猎物在哪,进了沙漠没有追逐的方向,最后只能干燥缺水埋没在沙里,克赫城才会如此安全。
沙漠里的埋沙干尸在等待机遇再次复苏,可复苏的概率很小,因为总不可能有人把血尸刨出来还故意被他咬一口,最后还献祭自己所有养分换来它的新生。
其实不经过焚烧和脑部彻底破坏的血尸是不会死的,他们在沙漠中埋个几年,也难以被耗干分解,因为能自我修复和增生,这种特性在他们最初现世时就存在了,灾难爆发前的描述记载,遭受重创后,他们断裂的四肢能化为液态汇聚,然后修复成原来的模样,这是他们难于消灭且缠人的原因。
至于比血尸更高阶的血锻,他们是拥有一定程度智慧的特殊突变体,其中又根据智慧程度细分为初中高级,他们的思考能力扭曲怪诞,常人无法理解他们的思想动机,不过杀.戮的本性和血尸一致,除此之外,他们的攻击形态和危险程度也有多种划分……但他们在沙漠中依然极少出现,和血尸一样,他们基本无法到达克赫城的边界,大部分都干燥缺水休眠,然后埋在了广阔无垠的沙漠里。
N3热水供应到下午七点就要结束了,居住区的洗浴供水只有两小时,而且一天才开放一次,水的用量有限制,一旦停水就说明用的限度到了,床头的旧时钟时针分针指向六点四十,纪十末简单拾起件换洗的衣物进了淋浴间。
花洒头落下的水像雨滴浇筑,水汽朦胧氤氲的上升的时候会让呼吸有些困难,也许是过于湿热了,浴室灯光昏暗,灯泡又因为电路故障时不时闪烁,一切都让纪十末想起几年前曾做过的一个梦。
那时他还在地底牢狱里囚禁,黑暗和死寂让他枯燥到绝望,他浑身被无数铁链束缚着,侵蚀的曜物质又渗透了身体的每一部分,以至于他一直不清楚自己具体是个人,还是一种由金属物质混合血肉的怪物,催眠在麻痹大脑,让他一直处于一种梦与现实游离的状态。
七年来他一直在幻生梦死,在地底昏睡醒来然后再次沉睡,对他来说大多数梦都只是一瞬而过,醒来后基本留不下什么印象,但有一场极其特别,以至于醒后他恍惚了许久。
那个梦境和现在一样潮湿温热,入目的是地上零散的玫瑰花瓣,一滩滩反着光的积水,白色浴缸,和表面倒影着的四周的光影。
单调的乳白色的石英柜上烛台光华闪烁,四周昏暗情调诡异,直到视线落入浴缸,平静的水面氤氲雾气上升,他看见里面浸着一个人,那人身形匀称皮肤白皙干净,但不是女性,而是一个年轻的白发男孩,他恍惚一愣,不知这梦算不算符合他的期待,因为他确实喜欢男人。
朦胧蒸汽上升湿润了脸颊,纪十末甚至感受到脸上逐渐加剧的潮湿,白发男孩侧着头靠在浴缸边缘搭的厚毛巾上,看着安静柔和,毫无防备。
气氛怪诞带着点迷离瑰意了,纪十末又走近了些,浴缸水面泛起柔意波光,他看见了折射后在水中倒影的火烛,却没看见自己的面孔,白发少年紧闭双眼没有一丝动静,纪十末的视线落下去,发现他的衬衫被水湿润的半透明了,一块不规则的粉色胎记印在了锁骨右下侧,被衣服的白色衬的很明显。
静谧的睡颜像古希腊雕塑,唯一不像死物的是胸口呼吸时微弱的起伏,纪十末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手指碰到他的脸颊,一阵凉意和柔软在指尖徘徊,对方的呼吸轻柔的像清晨薄雾,让他想起森林深处某种懵懂青涩的动物,纪十末觉得这梦离奇的过分,为什么会让他变得滥情,明明和这人只是第一次见,他的心跳怎么会快这么多。
就要陷进去了,结果花洒一卡顿,温水忽然停了,那些玫瑰色的回忆中断,纪十末擦拭着身体望向浴室的镜子,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一直找不到对那个梦迷恋的答案,或许是因为他那七年的时光太过痛苦黯淡,唯有那个梦有些温存和媚色,而且没有血腥与暴力,所以他总能记的特别清晰。
可是为什么他能这么清楚的看到那个白发男孩的脸,从发丝到脸颊、脖颈甚至锁骨下的胎记,每一处细致入微的皮肤细节都这么真实,真实到让他觉得那梦的纬度存在过,因为这和以往的梦差别很多,以往梦里人的长相和身影总像残影一样掠过,再忆起就只剩潦草又扭曲变形的脸庞,细节做不到如此精细,更不存在美感,又因为他常做噩梦,所以记忆里连剩下的剧情大多也是血腥暴力的。
他擦干镜子上的雾强行停住那没完没了的思绪,然后又用冷毛巾擦了一把脸,凉意透过肌肤传了进来,他才终于清醒了些。
白色像冬至时的雪,温热又怎么都融不化旧梦,只是突然冰冻在那一瞬,在纪十末覆盖着夜色的记忆里的留了一寸白,凝固却跳脱张扬,每一帧都深刻异常。
说到白,他身上其实佩戴着个相似色调的物件,只不过稍带些血干涸后的痕迹,纪十末顺着镜中看到胸.前的蛇骨项链,它看着简约朴素,寸寸骨节相互连接,这蛇骨链是他从小戴到大的饰品,源于七岁时被收养后在官邸里养的一条蛇,那是隆尔的泰坦军校国防事物科的教官送他的生日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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