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蝰蛇,在这个血尸横行生态倒退的时代几乎灭绝的生物,依然保留着他那与生俱来的兽性,在人类的饲养下苟延残喘着延续血脉,据继母的描述,那时他养的那只是世上最后一只蝰蛇了。
那时他还小,对这些排入食物链底端的毒物不感兴趣,可教官提出他要和这蛇多接触,于是他才在众目睽睽下接近了缸壁,那时受惊的墨绿毒蛇在景造缸中立身吐信,忽然对七岁的纪十末作出攻击的姿态,但纪十末不觉得可怕,只是玩弄似的用指尖抵住了玻璃壁,蝰蛇不知道什么是玻璃,他望着指尖龇牙撞去,造景缸被撞的微微颤动。
“大多数人连克服这方寸之惧都做不到,这孩子冷静且处变不惊,赋格觉醒的时间又异常的早,是个非常难得的可塑之才。”教官欣慰的朝养父母说。
养父母听完后沉默了,他们盯着纪十末没有回答任何话语,看起来依然冷漠无情,仿佛任何人的言语都唤不起心里的温存,会客大厅在谈论中断后陷入了僵局,没过多久三人聚在一起低语了些什么,像是在商讨亦或是决断谁的生死,三人把目光投向躲在纪十末身后的弟弟,那个处处低他一等,资质天分平庸无奇,还被测定大概率没有赋格,内向又少言寡语的家伙。
“哥……我怕。”
“要我说呢,你就该像那条蛇一样,谁质疑你或者挑衅你你就咬回去。”纪十末下意识的说,他觉得自己几乎是被直觉控制了,没忍住朝那三人释放了敌意,这种应激的感觉让他极度反感,几乎让他成了那只獠牙尖锐的蛇。
继母轻声叹息后摇了摇头,继父和教官仿佛是收到了隐晦的旨意,随即把目光从弟弟身上移开了。
后来事情没有如纪十末所想那样发展,他们并没有把他和弟弟分开,弟弟没有被送走或被送去特殊机构培养,他们平安的在养父母的官邸生活了几年,然后被一起送入了泰坦军校军校,在那之后就是另一段时光了。
纪十末脖子上有道长疤一直从左延续到脖子右侧,这条割喉后愈合的伤疤是在地底囚禁室里留下的,其实割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日冕先知。
那时他刚入狱,日冕在众狱官面前例行拷问程序,他靠在纪十末的左耳旁念叨着让他屈服认罪,气息略过时诡异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纪十末觉得恶心反胃,于是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高贵且万民敬仰的日冕望着他迟疑了会,然后开始几近疯癫的笑,过了一会他一个手起刀落,纪十末脖子上的血涌了出来。
他这么做也算应得的,他早有预料,说实话死了最好,可是没有,血染红了他胸口的蛇骨项链,在无人搭理的时日两种物质逐渐融合在了一起,它们在最近的距离里目睹了纪十末被修复,被捅穿、再被修复然后反复折磨,直到七年后出狱,外界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纪十末摘下胸口的蛇骨链放在手心,发现它的白里永远的印上了一抹血色。
纪十末的身材非常好,只是七年过去无可避免瘦下去了些,他喜欢的肌肉轮廓没那么明显了,积累的疤痕又让他的身体观赏性质变差许多,他是天生的疤痕体质,所以身上留下的疤痕难以消掉,一道道积累下的被折磨过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尤其是被剖过腹的部位,增生发红的疤痕狭长的横躺在他的小腹上,眼神只是一掠过,刺痛就从视觉中猛烈的传出来了。
野性的美感,从半干的棕发,流过脸庞的水滴,鼻梁英挺和分明的下颌线开始,在墨色眼眸里加深,让他的构成如此有侵略性和魅力,这副皮囊在入狱前可是隆尔城公认的杰作,如今身败名裂,他成了耻辱标记,一但谈及就只剩唾骂了。
不过无所谓,他现在不在隆尔了,那些有关他外貌和过去的闲言碎语听不到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落进屋让浴室的明度高了不少,洗完澡后会让人感觉神清气爽,但纪十末这会没心思岁月静好,他躺到床上闭目养神了半小时,门口的铁门忽然传来猛烈敲打的声音。
“开门,设施维修,我要进去检查一下。”
纪十末开了门,户外的热风迎面吹了进来,夹杂着点沙土颗粒和灰尘碎屑,他看清了来人的装束,那人黑口罩覆面还戴着一顶工作帽,眼睛瞳孔透着墨绿色,色泽像他死去的那条蝰蛇,也像他弟弟的眼睛。
前几天克赫城东北区的工厂聚集地段发生了严重的大爆炸,余威波及了到了附近这一带居住区,导致这里的电力系统瘫痪了一段时间,恢复供电后依然有许多电路故障,纪十末从来这的第一天起就听周围人对故障短路的事情怨声载道的。
而这个维修工忙活检修的事是从这天早晨开始的,纪十末刚踏进N2区的铁围墙时就看见他从一台货运车上跳了下来,他动作敏捷迅速干净利索,似乎搬着重物也不影响速度,两人无意中和对视了一眼,距离遥远没有交流,几秒后就各奔赴各的了。
没点眼力是猜不出来的,寻常人会以为他只是行为怪异了些,可实际上这维修工就是个升维者,只是并不和纪十末一样属于掌控系类别,他大概率是超体系,因为培养升维者有身体灵活调度相关的硬性指标,而这种指标针对超体系的人要求极高,尤其在泰坦军校,这类人往往会在强训下形成高敏捷的行动习惯,灵敏迅捷会被刻在行为举止里,虽然有些怪异,但在升维者里非常好区分。。”
维修工人的语气带着点工作久了特有的烦躁和不耐烦,他无论是乔庄还是精湛的演技都非常老到,让纪十末觉得他伪装方面潜伏了非常久了。
纪十末轻点了下头,然后随意的靠在墙边示意对方进来,他从地底出来后对人总是一副随便的架势,不是因为看不起谁,而是因为他身心俱疲又觉得周围吵,多说一句话都费劲。
维修工人似乎对他这随意的态度非常不满,他脸色阴沉的提着维修工具箱进了门,纪十末把身后的门一关,光线被阻隔在门外,屋内暗了下来。
维修工把箱子顺手放在门边又把口罩卸了,帽子摘了后一头极黑的刘海落了下来,发丝遮的他脸部轮廓朦胧了许多,让他莫名带上了股阴郁气质,尤其那眼神,细长的眼型像匕首的尖端,直视人时让人感到极度不适,和回忆里养父的审视极其相似如出一辙,仔细一看就连长相也和纪十末有几分相似。
“纪十末你个死疯子,你当初就该死在地底里面发烂发臭,然后被蠕虫蜈蚣吃掉,狗都不给你收尸。”
一连串疯话脱口而出,维修工人的脾气跟进房间前判若两人,说话态度极其恶劣。
纪十末一愣瞬间皱起了眉,他胸口一阵翻江倒海怒火中烧拳头都硬了,但半天都没想要骂回去,不是因为他不会骂人,而是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熟悉这种说辞,这种冲劲和明显有恶意指向的话,且当面指向纪十末的,一般只有被他娇纵惯的弟弟能说的出来。
“呵,纪霖,七年不见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纪十末无语的摇了摇头。
“你放什么狗屁,多亏了你我这几年简直脱胎换骨了,什么叫一点没变,而且我比以前强了不知道多少,我比你聪明多了,不像你为了什么狗屁革命把所有名利财富全部葬送了,身败名裂一关关七年出来还一身罪要赎!还要让所有人担心你!”
纪霖越走越近,他指着纪十末的胸膛一顿发泄骂着骂着哭腔都出来了,他不够纪十末高,身形又比他纤细,眼眶发红的样子就像被羞辱的人不是纪十末而是他自己。
“嗯,你说得对,哥哥对不起你。”
纪霖一愣心里猛的一酸不知道从何说出口,纪十末在七年前从没跟任何人道过歉,他最敬仰的哥哥总是活的恣意妄为,刚愎自用做什么都潇洒又自信,好像从来不计后果,他仗着自己杰出,勇武,怪力乱神的事都能和他沾上边。
七年前隆尔正值议会派系争端的白热化阶段,要知道统治阶层的权斗一但开始就难以平息,而任何针锋相对抗衡了一段时间就必然会出现决胜者。
纪十末那时刚当上城防内卫首席,作为泰坦精英储备目前为止的战力巅峰,尖塔议会自然给他让了个席位,虽然他在议会里明面上中立,但背地里把所有赌注都下在改革派上了,他深知隆尔的统治黑暗腐朽不化,支持改革派在暗处培养武装势力,还和部下还提供了军火武器的输送通道,由于上一任统帅对他的轻信和偏爱,事情恶化到最后也没能管住纪十末,坏的是革命派和结界城沙业情报局有所勾连,这事纪十末知道的太晚了,革命派过度的伪装包庇导致他错估敌情,无法铲除信任祸患,他们甚至让沙业一批秘密势力潜伏进了隆尔城境内,导致大量内部机密和科研结果泄露,革命派留有后手心怀鬼胎,内部又莫名分裂了叛军阵营,连领袖阶层也分崩离析了,纪十末被迫陷入信任危机和内部批斗,但猜忌链一但形成双方再谈合作利益挽回信任为时已晚了,一切都导向了倒戈相向的结局。
真要说最后的武装暴乱和煽动分裂,纪十末确实在这方面插了一脚,因为革命派的武器和成长温床是他提供的,但革命派那几位领袖的死因和他无关,那时群龙无首局势大乱,他收回了武装哨兵的使用权,还强制削减了他们的武器军火,但没做到完全控制镇压……至于最后纪十末那杀人无数的罪名,他不至于此,当时革命派和他联合叛国的事败露无可避免,针对沙业渗透内部的事他才控制收尾不到一半,首脑议会就为了铲除他们开始了激烈混战,子弹扫射如炼狱,楼宇坍塌血肉四溅,这场内部肃清人是哪方弄死的都不知道,只要找出一条尸,马上就把人命算到纪十末和革命派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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