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朝阳刚刚升起,有一行人在天蒙蒙亮时已经开始打点行装,备上足够长途跋涉的干粮和水,排成整齐的一排准备出发。
领头的一个年轻人向身旁的长者作了一揖,长者面色惶恐,急忙避开,却还是受了半礼。年轻人面容清秀,斯文儒雅间却有种将军风范。
“姜伯伯,这段时间,舍妹就多拜托您了。她向来淘气,举止间没有分寸,请您多担待。待晚辈将家父家慈接回,再登门拜谢。”年轻人说完又作了一揖。
长者依旧是惶恐,但眼神里多了一份慈祥,微微扶了一下年轻人,言语里是坦然和赞赏:“我看小姐倒是聪慧过人的,公子不必担忧。就怕这里偏僻简陋委屈了小姐。老朽今生还能听到东家和夫人的消息,见到公子和小姐,实在是老朽之幸。还请公子见到东家和夫人必替老朽问候一声。”
“晚辈一定会的,请您放心。”年轻人微微地衽礼,随即转身向长者身边的一个少女,眼里有无奈,有叮嘱,有宠溺,更多的是一种不舍:“踏雪,住在姜伯伯的这段时间,不许胡闹,不许给人家添麻烦,知道么?”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大大的很有精神气,肤色白皙,五官有雕琢之美,与年轻人有五六分相似,只是表情少了一份恭敬,多了一份娇俏:“哥哥不必担心,我长大了会懂的,不敢淘气!”
年轻人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浅浅地笑了:“既然立了军令状,那就要遵守。回头要是听到你闯了什么祸,就得由我处罚了。”又向少女身旁一个稍大点的女孩子说:“杨柳,看好她。”
这个名叫杨柳的女孩子倒是恭敬有礼:“公子放心。”
年轻人这才骑上马,对各位告别:“各位,后会有期!”
踏雪和杨柳被领进屋里,自从坐下后姜伯伯和姜伯母就一直拉着她们说话。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踏雪此时也拘谨了起来。听他们的问题,好像是爹爹和娘亲的故友。对于这两个昨天才认识的人,其实她的心里还是防备的,只是看站立身侧的杨柳神色安然,没有劝阻的意思,才大大方方的一件件如实回答。他们似乎也感觉到这个年纪尚小的小姐对他们的提防,也只是大致寒暄了几句,知道东家和夫人这些年身体安康,没有遇到什么凶险的事,也觉得安心下来。唯一的遗憾是上官先生年前已经去世,不免又感伤了一番。遂又问起了踏雪和她的哥哥。
“踏雪小姐,”将伯母先问起,“少爷按道理也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娶亲了么?还是已经有意中人了?”
身旁的杨柳微不可察地动了下嘴角,继而又恢复如常。踏雪素来机敏,这个在兄长身边从小待到大的姐姐,跟哥哥一样总是举止得体,心事从不跟人说。这次既有机会,便想试探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哥哥还未娶亲,意中人想必应该是有了,这些年哥哥走南闯北,就怕人家嫌我们家,不愿委身屈就。”
姜伯父慈祥地笑了:“怎么会呢?少爷一表人才,又是知书达理有见识的人,人家看了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说完竟爽朗笑了,“我和你伯母本来还想……罢了,没有这缘分。”
杨柳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眼睛虽流漏出放心之意,却又陷入另一个沉思当中。踏雪心想:也许是该做一次红娘了,就看柳姐姐怎么想了。
“踏雪,你睡不着吗?”杨柳的警惕性一直很高,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不过这也同时困扰她,只要有丝毫动静,无论要不要紧,都会立马醒来。
“柳姐姐,我是对这床睡得生。你不用理我,好好安歇。”睡在榻上的杨柳闻言后放下心来,翻了个身睡下了。
可是踏雪却睡不下。生床是一回事,脑子里停也停不下的思绪又是另一回事。昨日的风沙,要去接应爹爹和娘亲的哥哥,马匹,还有马匹上几十袋东西。一向最不放心她的兄长却把她托付给一个陌生人家照顾,哥哥昨夜和姜伯父的秉烛夜谈……就像一团乱麻,一下子涌上踏雪的脑海。
昨天晌午在草原上稍作休息时突然遇到风沙,本是春天里常有的事。可巧的是竟遇到了贼人。以前也随外公游历过,那些沦为强盗的牧民常常是带着杀气而来,却又带着惭愧回去,有的甚至痛哭着磕头,说一些听也听不懂的话。外公说家里的马匹都印了烙印,普通强盗是不敢乱来的。就算昨日的强盗实在走投无路,看上了货物,可是就单凭哥哥和柳姐姐的本事,根本不会敌不过这群人,更不用说运输货物的个个都有武功,怎么会让姜伯父恰好来救?强盗处于上风,可是既不伤人,也不劫货,难道巴巴地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哥哥却说也许他们是贪图女眷,接下来的路杨柳和踏雪不宜再跟随。再说爹爹娘亲从前并不是第一次被困草原,常常是随身的银子接济了当地穷苦的人,导致没有银钱做路费。为何哥哥要带那么多东西,一路上还叫杨柳姐姐看管好她,不让她接近探查那批货物?……真是理也理不清,踏雪索性把被子一闷,管他呢桥到船头自然直,如今睡觉才是第一要事。
住在姜伯父姜伯母家比在自己家还要自由,还要舒坦,两位长者对这两个姑娘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关爱有加,连向来不温不火的杨柳脸上的笑容都多了,日日跟踏雪骑马,切磋武艺,很多时候姜伯父也会来指点她们,她们比试完常叫这位令人敬重的长辈来点评,姜伯伯人虽慈祥,但点评起来确实字字珠玑,一针见血。明显姜伯伯是精于马上比试的,不仅骑术精湛,而且武艺高超。杨柳的年纪大些,又是四处行走的人,马术和武功都比踏雪要好,警惕性和攻击性也很强。有时姜伯伯都赞叹:“杨柳姑娘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就学到如此境界,天分很高,人也勤奋。”可是看到踏雪的时候还是会摇摇头:“小姐天资聪颖,一看便能领悟精华所在,就是幼年学习的时候功底没有杨柳姑娘扎实,估计这一两年来才开始用功,遇到一般的对手尚可以自保,如是稍强些的,可能就力不从心了。不过一两年可以到这个程度,假以时日,多下苦功,向身旁这些哥哥姐姐多请教,必能有所成就啊。”
此时的踏雪委屈地嘟起嘴,讷讷地说:“他们都受教于爹爹,而我的基本功只有哥哥教。哥哥的水平和爹爹的自然是没法比的了。”一旁的杨柳难得爽朗地笑了起来:“编瞎话的功夫越发高了,老爷当时何尝没有悉心教导,还把我们几个都拉过去叫我们好生看着。只是一个不留神,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天黑了才回家,说去山里练功了。老爷和夫人担心的不得了,气的不得了。每次都是老太爷护着,不然都不知道要挨多少板子了。”
姜伯伯也是笑了:“依我看,公子的武功教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多下功夫,如今年龄还小,要追也是不难的。来,我们再来一次。“说毕率马先行。
踏雪听完杨柳的话,眼睛中流露出了一丝悲伤。一旁的杨柳也自知失言,可是一时当着姜伯伯的面,也不好化解,只好轻声叫唤她,踏雪才仿佛回过神来。杨柳扬起马鞭,赶紧说起别的话题,对姜伯伯笑着说:“日前曾听姜前辈说过,家里的少爷和小姐去要去青州府参加赛马会,现在正四处选上等的好马,踏雪还说,盼着他们早些回来一览风采呢。”踏雪知道杨柳的用意,尽力欢笑着说:“正是呢。参加赛马会的不仅要骑术好,连骑的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听说草原上的好马都性子烈难以驯服,真想早日一睹真容。”
“小姐和姑娘过奖了。他们二人顽劣,又贪玩,不过是哪里热闹去哪里玩罢了。只要平平安安回来,不闯什么大祸,也就随他们去了。”虽讲的是谦词,姜伯伯的眼里却满是喜悦。
“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也是好的……”杨柳讲到一半话就被踏雪抢了:“依我看他们很了不起呢。年纪跟我差不多,却自己去了那么多地方,真是厉害,真是了不起!”
姜伯伯爽朗地笑了起来:“听小姐的话倒是没出过远门的。他们在外面过得也许还不差,可是做长辈的该操的心还是一刻也停不下。你们伯母也是,下雨了在家担心他们被淋着,晴天了又怕他们被晒着,吃饭时担心他们在外没吃好,睡觉时怕他们睡不安稳。估摸了近日他们两个也该回来了,等他们回来,你们多聚聚,我这个老头子就一边去咯。”
“听完姜伯伯说,我更想见见他们家的公子和小姐了,听听他们独自在外游历,什么好玩的事好玩的人都有见过。”午后踏雪和杨柳闲来无事,骑着马在草原上慢慢地走,由着马儿走。
“踏雪,等你功夫练到足以自保的时候,到那时你独自一人出去,老爷和夫人,还有……”杨柳顿了一顿,“就都放心了。”
“柳姐姐,我还要保护别人呢。你刚刚说还有,还有谁啊?”踏雪起了玩心,故意试探地问。
“还有,还有我们大家啊。”杨柳说完,脸微微地红了。
“柳姐姐,你和哥哥相处时间最长,他去哪里也都带着你。你,你觉得他,他怎么样?”踏雪拿眼看杨柳,杨柳的脸越发红了。
“公子,公子他,他人很……”一向镇定自若的杨柳居然也会结巴,踏雪心中虽得意,但更期待她的答案。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漂亮的姑娘策马再前,有一群人在后面追赶她。姑娘一扬马鞭更急了,可是后面的人追得也更加急,那姑娘不时还回头看。杨柳在顾不上说话了,拉起踏雪的手,催促了一下马儿:“踏雪,我们快走。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如此混乱。”可是踏雪却没有走的意思,转过脸对杨柳说:“柳姐姐,你看那姑娘跑的那么急,那群人不会是要抢这个姑娘吧?我们过去,也许可以帮上她。”说完也不顾杨柳,一扬鞭向前冲。
“踏雪,我一个人尚可自保,可是你……公子嘱咐过我的……不能去……你不了解他们的情况,怎么可以乱判断,还那么冲动……”杨柳看着踏雪越走越远,也不听劝,只好也策马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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