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大汗和贝勒爷们凯旋了!”
“大军回城了!乌拉大捷!”
“大汗万岁!八旗威武!”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沉重的马蹄声如奔雷碾过街道,甲胄铿锵,浓烈的血腥气和硝烟味弥漫开来。
济尔哈朗毕竟是小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浪和浓烈的战场气息惊得呆在原地,小脸煞白。玉章也心头剧震,凯旋?这么快?
她下意识拉着济尔哈朗紧贴墙根,躲在角门内侧阴影里。透过门缝,她看到府外大街已被汹涌人潮堵得水泄不通。百姓狂热欢呼。街道中央,盔甲染血的八旗铁骑策马缓行,旌旗猎猎,煞气逼人。
一队格外引人注目的骑兵簇拥着几匹神骏战马出现。为首金甲熠熠生辉者,正是努尔哈赤,紧随其后的是莽古尔泰。
玉章的目光越过莽古尔泰,急切地搜寻着。终于,在队伍稍后的位置,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皇太极!
他似有所感,就在马队即将通过这不起眼角落时,一直垂眸的皇太极,毫无预兆地抬起了眼。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瞬间穿透攒动人头和弥漫的烟尘,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角门阴影里那个穿着臃肿棉袄的“小厮”,目光如实质般压迫而来。
四目相对。
皇太极眼中清晰地映出玉章那双即使伪装也难掩清亮与震惊的眼睛。
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不是笑容,是冰冷的确认。随即弧度消失,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息,便平静移开,仿佛错觉。
然而,玉章的心跳却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他看到了,在那样的喧嚣、那样的伪装下,他竟一眼就认出了她!
马蹄声和欢呼声重新涌入耳中。皇太极的身影随着凯旋的队伍缓缓远去,那身染血的白甲在人群的簇拥下渐渐模糊。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裹挟着浓烈的血腥与硝烟,如同实质的潮水,冲击着大贝勒府后角门内狭窄的阴影。
欢呼声浪裹挟血腥硝烟冲击着角落。济尔哈朗目睹皇太极英姿,恐惧被崇拜取代,兴奋地小脸通红,扯着玉章袖子:“四……小厮哥哥!是四哥!我们快出去看!”
玉章的心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方才与皇太极那隔着人海烟尘的短暂对视,让她脊背发凉。
“别急。”玉章的声音异常低沉,她反手握住济尔哈朗的手腕,将他更紧地拉回阴影深处,“人多眼杂,等队伍过去些再走。”她目光死盯皇太极消失方向,他眼中那抹微勾嘴角,是洞悉一切的冰冷确认。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了解皇太极,他对自己领地和权威的掌控欲近乎偏执。她的擅自行动,尤其在这种敏感时刻潜入代善府邸,无异于挑战他的底线,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得知后的震怒——
喧嚣稍息。玉章深吸一口残留血腥的空气,拉着济尔哈朗低头快步走出角门,混入零星人群,只想尽快回府。
然而,就在他们刚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准备抄近路回府时,前方巷口却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个身影。
两人皆身着正白旗制式的棉甲,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们身形挺拔如松,站在那里,如同融入阴影的两块岩石。他们并未阻拦去路,只是静静地伫立着,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在玉章和济尔哈朗身上。
济尔哈朗吓得小脸一白,下意识地往玉章身后缩了缩。
玉章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正白旗的人,皇太极的亲兵,他动作好快。
她强迫停下,护住济尔哈朗,迎向审视目光。
一名亲兵上前,“福晋,贝勒爷口谕:府中备了接风宴,请福晋即刻回府,静候。贝勒爷稍后便至。”目光扫过玉章蜡黄的脸和身上的旧棉袄,无丝毫诧异。“静候”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静候”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玉章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静候”,便是要她回去,洗干净,换回福晋的体面,然后……等着他回来“清算”。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刻意压得沙哑,模仿着小厮的腔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奴才……遵命。”她刻意用了“奴才”自称,既是伪装,也是在提醒对方她此刻的“身份”。
那亲兵似乎没料到这位福晋在如此情形下还能如此沉得住气。他没有多言,知识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另一名亲兵则无声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回府的路变得异常漫长而压抑。济尔哈朗紧紧抓着玉章的手,手心全是冷汗,大气不敢出。玉章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她强迫自己步履平稳,脑中却在飞速运转。皇太极会如何发难?他知道了多少?岳托的事……他是否已经知晓?
终于回到四贝勒府。守门的侍卫看到玉章这副打扮和身后跟着的正白旗亲兵,都惊得目瞪口呆,但无人敢问。玉章一言不发,拉着济尔哈朗直奔内院。阿兰早已焦急地等在垂花门下,看到玉章的装扮和脸色,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福晋!您……”
“备热水!快!”玉章打断,声音急促。她必须尽快洗去伪装,恢复体面,面对风暴。
匆匆将济尔哈朗交阿兰,低声叮嘱岳托情况,她便扎进净房。温热的水流冲刷了脸上锅灰,却冲不散心头沉重。
玉章换上干净的月白色旗装,绾好发髻,簪上素银扁方。对铜镜,努力调整呼吸,让眼中惊涛归于沉静深潭。
夜幕低垂,书房灯火通明。楠木桌案摊开巨大辽东舆图。皇太极卸去染血白甲,只着深紫暗云纹常服,更衬眉目冷峻如刀削。他背对门口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战马踏痕和散落甲片,背影挺拔如孤峰,周身散发着未散硝烟血腥气,以及压抑惊涛骇浪的静默。
书房门无声推开。玉章已洗净铅华,身着素净月白旗装,安静走入。她脚步轻缓,在距书案几步远处停下,垂首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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