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去得很突然,回来得也很突然。
吴青冥早上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拿笤帚去扫院子里的积雪,就看到大师兄推门而入,白色的狐裘衬得他面若冠玉。
雪已经停了。大雪初晴的日子,日光抚过楚秀的脸,眉梢唇角的弧度有着冰雪消融后的温柔。纵然吴青冥平时看得够多,对大师兄的脸已经免疫,也看得呆了一瞬。
紧接着,他发现大师兄背着什么东西,是个看着有三四岁的小孩子。
怎么出门一趟还多了点东西。吴青冥奇怪道:“大师兄,这难道是你的儿子不成?”
“想什么呢。”楚秀笑道,“他睡着了,这是你们的小师弟,是我一个故人的孩子。前几天我出门就是为了他。”
那怎么送到寒山堂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天下正道门派多如过江之鲫,寒山堂连鲫鱼都不是,顶多算是个小虾米。
吴青冥纳闷,看师兄的样子,又不像要给他解释原委,于是他又问:“给我吧,我抱他。小师弟叫什么呀?”
“玉冷。”楚秀说道,“释玉冷,解释的释。”
“这个姓还真挺特别。”吴青冥将笤帚靠着石桌放好,伸手解下大师兄背上的包袱,把睡着了的小师弟从里面抱出来。小师弟圆嘟嘟的脸,下巴却很尖,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你把他放在我床上,我找掌门有事。”楚秀见吴青冥把孩子抱得像模像样,就不再在庭院里逗留。
“好的,大师兄。”吴青冥点了点头,目送楚秀远去。
三日前。
小孩子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很害怕,他呼唤自己的娘亲,却没有人应答。直到有个年轻的公子走进房间,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菇青菜瘦肉粥。
“醒了就过来喝粥吧。我让客栈的厨子单独煮的。“公子平和道,“再过一个时辰才到饭点。“
小孩很机警,没有接下这碗粥,问道:“你是谁?”
“我叫楚秀。你和你娘亲每半年不会收到一个荷包么,上面有个‘雪’字,对不对。”楚秀想了想,抽出自己的佩剑,将剑身上的刻字雪踪展示给孩子看。
小孩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一直给我娘寄钱的好心人。可是我为什么在这?”
“我是你娘的朋友,当年我们说好了,等你四岁的时候,我就过来接你,教你习武。”
楚秀用勺子搅着木碗里的粥散热,说道。
“我娘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小孩眼眶一红,极力忍住眼泪,“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楚秀耐心地回道:“她是怕你难过,这才不告诉你。等你睡着了,才叫我抱你出去。你不是想要学好武功给你爹报仇么,等你什么时候练好了,你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释玉冷爬下床,扑通一声跪在楚秀跟前,激动道:“师父!”
楚秀不禁笑出声,放下勺子,左手拍了拍释玉冷稚嫩的肩头叫他起来,道:“唉,跪错人了,怪我没说明白。你的师父不是我。我只是带你去那儿而已。”
释玉冷在小木凳上坐好,问:“那个门派很厉害么?”
“厉害。”楚秀道,“你要去的地方叫寒山堂,隶属四明武学一脉。寒山堂的堂主叫姚岁年,他才是你要拜的正经师父。”
“哦。”释玉冷乖乖点头,模样很是可爱。
楚秀捏了捏释玉冷肉乎乎的脸,道:“喝粥吧。”
“楚秀,你可终于回来了。”姚岁年正用一块抹布保养自己的剑,仔仔细细地擦着剑柄,虽然这柄剑他用的时候不多,但为了不生锈,也得勤加保养,“我等得花都要谢了。”
“这才几日,就用上‘终于’了?”楚秀一笑,继续道,“再说大冬天的,树上也没花。”
姚岁年则说:“前天青冥把树上的雪都摇下来了。这还不算花谢么?”
琼花一树,楚秀心想。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楚秀开口道。
姚岁年嗤笑,说:“朝云啊朝云,我帮你得还不够多么。说罢,这次又是什么烂摊子?”
“你能收一个小孩为徒吗?”楚秀一说出来,姚岁年就感到大事不好了。这收徒的性质跟吴青冥把吴纠捡回来完全不同,说到帮忙的份上,这孩子一定大有来头。
姚岁年停下了擦拭,正色道:“是什么样的小孩?”
普通人家的小孩,收了就收了。姚岁年就怕楚秀带来什么身世不得了的孩子。
“天资聪慧,根骨奇绝。”楚秀先是来了这么一句。
姚岁年无奈:“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楚秀沉默了片刻,最后简单地说道:“云州,青屿阁。”
姚岁年听了大惊失色,险先没把自己手里的剑砸在地上给自己的脚背捅个对穿,他说道:“云州施家不是满门被灭了吗?!”
很明显,还剩下一个孩子,而且跟楚秀有大渊源。姚岁年把剑放到一边,不准备继续威胁自己的脚,生怕楚秀说出更震撼人心的消息,问道:“你怎么会跟青屿阁有关?”
姚岁年立马又想到四年前楚秀回来后身体一直不好,肺部受了重伤。姜浸等人都看不出来,但姚岁年好歹有几分江湖上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楚秀心肺经脉受损,只不过一直用内力调息着,强忍罢了。
“原来你当时说出远门,去的是云州?”姚岁年顿时感觉一切都对上了,“别告诉我你跟那个传说中的魔头打了一架。”
“什么魔头,别把人妖魔化了,平白无故矮他一截。”楚秀摆了摆手,向姚岁年解释,“再说,是我赢了。”
姚岁年倒是不怀疑这点,紧张兮兮地说:“那他死了吗?”
“当然没有。”楚秀说道,“难道你觉得我比长在门的周陂还厉害?”
“这也说不定啊。”姚岁年说,以他的武功,自然探不到楚秀的深浅,两个人比剑,楚秀就跟玩似的,从来没有真的下狠手过。
“让我理理。这个剑客给青屿阁下了战帖,要跟阁主施应璇比试剑法。但施应璇没有回应,他在中元节当晚就杀进了青屿阁,把人全家上下老老少少全杀了。”
“与此同时,你也跟着去了。并且跟他打了一场,同时,你告诉我一个施家的小孩活了下来。”姚岁年说道,“这莫非是施应璇的亲生血脉?”
楚秀点头,说:“当时,施应璇的一个妾室怀孕了。”
“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姚岁年理顺了这件事后,发觉楚秀并没有去云州的动机,“你没有提前赶去救下施应璇,说明你大有可能不是他的朋友。那你千里迢迢去云州是干什么?”
姚岁年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苦着一张脸,对楚秀说道:“别告诉我,你原来是跟那个疯癫的剑客有关系。”
楚秀道:“你还记得我最开始和你说过,我希望能在寒山堂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落脚吗。”
“当然没忘记。”姚岁年一拍桌子,“你撺掇我弄个小门小派,自立山头。结果寒山堂现在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当时我问你怎么回事,你说你是师门不幸。我就没好意思接着问。”姚岁年忽然灵光一现,问楚秀,“你的师门不幸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如果你有这样的师弟,你也会像我一样跑路的。”楚秀认真地说道。姚岁年听了两眼一黑,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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