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天气好得不像话。天空是澄澈的蔚蓝，几缕薄云如同被扯散的棉絮，阳光慷慨地洒满大地，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程暖起得格外早。她在衣帽间里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放弃了一条条精致却显得过于用力的连衣裙，选择了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和一条修身的蓝色牛仔裤，搭配一双舒适的白球鞋。她甚至把一向披散的大波浪卷发扎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看着镜中几乎有些陌生的、充满朝气的自己，她满意地笑了笑。
她拒绝了司机送她的提议，自己开着那辆Mini Cooper，心情如同车窗外飞扬的阳光。按照林远发来的地址，她将车开到了城市边缘的一个生态公园。这里不像市中心的公园那样精致雕琢，更多是一种野趣盎然的自然美。
林远已经等在入口处。他也穿了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身姿挺拔地站在树荫下，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帆布背包。看到程暖从车上下来，他眼中闪过清晰的惊艳，随即化为一个温暖而真诚的笑容。
“很准时。”他走上前。
“怕你等久了。”程暖笑了笑，心情因他的笑容而更加明媚。
两人并肩走入公园。周末的缘故，游人比平时稍多，但越往深处走，越显得清幽。林远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带着程暖避开主路，走上一条蜿蜒的林间小径。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润气息，鸟鸣声不绝于耳。
他们聊着天，内容琐碎而轻松。程暖发现，褪去了仓库里那种公事公办的束缚，林远其实很健谈，而且幽默感十足。他会指着某种不常见的植物告诉她名字和特性，会讲起小时候在乡下爬树掏鸟窝的糗事，也会分享他工作中遇到的一些趣事。
程暖听得入神，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和开心过了。在这个男人身边，她不需要伪装成任何样子，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走了大约半小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不大的湖泊静静躺在群山环抱之中，湖水清澈碧绿，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四周的树影。果然如林远所说，颇有几分瓦尔登湖的静谧神韵。
“真美！”程暖由衷地赞叹，深吸了一口湖边清新的空气。
“那边可以租船。”林远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码头。
他们租了一条脚踏船，慢悠悠地荡向湖心。阳光在水面上洒下碎金般的光点，微风拂过程暖的脸颊，带来丝丝凉意。林远踩着踏板，程暖则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四周的风景。
“这里好像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程暖轻声说，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嗯，”林远的声音也很轻，“我压力大的时候，偶尔会来这里坐坐。看看水，看看天，心情就会平静很多。”
程暖睁开眼，看着他认真踩踏板的侧脸。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忽然很想伸手帮他擦掉。
船到湖心，林远停了下来，任由小船随波轻轻飘荡。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两瓶水和一些洗好的水果，甚至还有一小盒切好的三明治。
“简陋了点，将就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程暖却觉得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午餐。她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是简单的火腿蛋沙拉口味，但做得十分用心。
“你自己做的？”她惊讶地问。
“嗯，早上起来顺手做的。比不上餐厅，但应该能吃。”林远笑了笑，递给她一瓶水。
两人就在这湖光山色中，分享着简单的食物，聊着天，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那种奇妙的共鸣感再次涌现，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似乎就能读懂对方的心思。
吃完东西，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享受着这份静谧。程暖看着林远望向远方的沉静侧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气氛变得微妙而暧昧。
“林远。”她轻声唤道。
林远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他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一些程暖看不太分明的情愫，有欣赏，有犹豫，或许还有一丝挣扎。
“嗯？”
程暖鼓足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是那种……很久都没有过的，真正的开心。”
林远沉默地看着她，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湖面的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短发。过了好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一些：“我也是，程暖。和你在一起，时间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诚：“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你是程氏集团的大小姐，而我……我只是个仓库管理员，家境普通，甚至可以说困难。我可能给不了你那种……你习惯的生活。”
他的直接让程暖的心揪了一下，但也让她更加确定他的真诚。
“我不在乎那些。”程暖急切地说，身体微微前倾，“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是你让我觉得真实，觉得快乐。那些名牌、包包、豪华餐厅，我早就腻了！我想要的……”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林远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略带薄茧，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电流。
“暖暖，”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声音温柔得近乎叹息，“谢谢你这么说。但是现实很残酷。你父亲……他不会同意的。”
“那是我的人生！”程暖反手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我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和生活！”
林远看着她眼中倔强的光芒，那光芒几乎要灼伤他。他苦笑了一下：“你还这么年轻，这么美好……也许我只是你人生中一段新鲜的体验。等新鲜感过了……”
“你不是！”程暖打断他，眼圈微微发红，“林远，你以为我是那种什么都不懂，随便对谁都能动心的傻女孩吗？我不是！我分得清什么是好奇，什么是……心动。”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林远的心尖。
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汹涌的情感。他凝视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睛，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然后，他慢慢地、试探性地倾身向前。
程暖的心跳如擂鼓，她没有躲闪，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轻柔如羽翼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带着湖水的清凉气息，和他身上独特的、干净的肥皂清香。生涩，却无比真诚。
那一刻，湖面的波光、远处的山峦、拂过的微风，仿佛都静止了。世界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心跳和唇间那抹温热柔软的触感。
只是一个短暂的触碰，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林远很快退开，耳根泛着明显的红晕，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和不确定，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程暖睁开眼，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主动凑上前，飞快地在他唇上又轻啄了一下，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现在……你相信了吗？”
林远愣住了，随即，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感动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顾虑。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珍重地将她拥入怀中。
程暖靠在他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感觉整个世界都开满了花。
阳光温暖，湖水澄澈，他们在彼此怀中，找到了短暂的、足以照亮整个未来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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