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家满门忠烈,落得个如此下场,自前朝灭亡后,羽家家训便是绝不入朝。
何况如此人物,苍雪戎实在无法厚着脸皮将他拉进这浑浊的泥淖。
称他为兄长未免过于不要脸,思来想去,唯一句先生,才是最好。
“师父,”灵雨扶着苍雪戎坐下,忽然说:“等将军好些了,我能同将军去北地吗?”
苍雪戎一愣,下意识看向羽戈。
“随你,”羽戈收好银针,将叶徽之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替他掖好被角,“你长大了,怎么做选择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苍雪戎说不心动那是假的,有了羽戈弟子相助,浮屠铁骑必定更上一层楼,若这姑娘真能在北地站稳脚跟,届时吞并薛氏也不是不可以。
“军中苦寒,”但毕竟也是羽氏一门的弟子,苍雪戎多少有几分恻隐,“姑娘可想好了?”
“我姜蓥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了,我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女将军,我就必定可以,”灵雨使劲一拍胸脯,嘴角险些翘到天上,“苦?我姜蓥最不怕的就是苦。”
“你叫姜蓥?”倒霉了太久,苍雪戎险些被这惊喜炸上天,但他向来惯会装模作样,硬是将那近乎狂喜的劲头压了下去,像个春风和煦,温文尔雅的斯文败类般彬彬有礼。
苍雪戎:“你若真想跟我回北地,我就带你回去,不过,我可不会因为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给你开后门。如果要上战场,你就得自己去浮屠铁骑里摸爬滚打,这也愿意?”
灵雨双手叉腰,“有何不可!”
历史上,叶徽之薨逝后,天下便开始了层出不穷的动乱。太平七年,永业二年,交趾,蒲甘,北狄,南瀛同时发兵进犯,薛藜战死,北地失守,一夜连下三城。
就在此时,一女子横空出世,率领北地的残兵破将守住了摇摇欲坠的东门关,援兵来后,更是一路北上,不过三个月,便将失守的三城又夺了回来。
朝廷大喜,赐封永宁将军,镇守北地。而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将永宁将军,大名就是姜蓥。
苍天待他果真不簿,中毒不死,眼看着九死一生的坠崖落水,也没死。不死就算了,还白捡了个大将军,这趟落水可真是落得太值了!
苍雪戎越看姜蓥就越喜欢,所谓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之前他还想过,改变了历史进程,姜蓥该怎么找,没想到祭个天就祭出来了。
有了她,等摄政王登基后,便能彻底废了北地薛氏。
就在此时,床上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哼。
这声音微不可闻,但房中三人武功都不差,苍雪戎这才回神,看向了床上脸色惨白的故人。
“灵枢院的偿命蛊果然名不虚传,”羽戈俯身,在叶徽之侧颈轻轻一摁,“母蛊未死,子蛊便能活,便是重伤垂危,命悬一线,也能有一线生机。”
苍雪戎不是什么蠢人,何况岳袅娜拿他试毒可从没留情过,当即明白,“母蛊在我身上?”
羽戈嗯了声,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他本就清俊秀美,不笑时如雪山青松,此时微漏笑意,便如青荷亭立于池上,人间浊浊,唯他独清。
叶徽之睁眼时,便是看到了这么一慕。
“你……”他开口,有些懵懂地看着青衣白发的男人,“……神……仙?”
他比苍雪戎伤重太多,此时开口,声音小得可怜,奶猫似的,绕是这么几句气音,也让他好一阵喘气。
实在太瘦了,这是苍雪戎看见叶徽之的第一反应。这人好像忽然间就只剩下了一身枯骨,白惨惨的一层皮薄薄蒙在骨头上,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又格外的黑。
叶徽之有些迷茫地看着羽戈,灵雨连忙倒来水,又用内力稍微温热,这才拿过来,“你昏迷了太久,要喝水不?”
“我……”叶徽之点头,“劳……烦。”
于是羽戈扶着他坐起来,灵雨便将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他唇边,“我喂你吧,你刚醒,手上没什么力气。”
叶徽之就着灵雨的手喝了几口,等灵雨转身放杯子的空档,直愣愣地看向了一语不发的苍雪戎。
“你……”他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你是……鸣旃哥哥吗?”
苍雪戎:“……”
苍雪戎:“你瞎了?”
叶徽之皱眉,微不可见地往羽戈的方向靠了靠。
苍雪戎对这姓叶的了解不说一百也有九十九,虽然对他的鬼胎无法十拿九稳,但对他的肢体动作那是了如指掌。
这东西受太傅影响极大,虽心眼堪比莲藕,下起黑手来六亲不认,但极为重视仪态,讲究一个八风不动,喜怒不形于色,你若见他因什么事而横生了喜怒,那八成是驴人,故意做给人看的。
他这明摆的嫌弃和防备做不得假,苍雪戎当时就气笑了。
“怎么,这还没过门呢,媒人就丢过墙了?”苍雪戎似笑非笑,“陛下当真是好大的性子。”
“陛下?”叶徽之猛然闭眼,浑身冷汗,脸色惨白地往羽戈的怀里撞,“头……好疼!!”
他就像一只看见了太阳出来,于是欢天喜地出去晒太阳,却被猝然降临的暴雨打湿了全身的奶猫,只能可怜又无助地缩在草丛里,企图让还不及自己高的野草为自己遮风挡雨,却不想更大的风雨将他几乎打死在草地上。
他浑身都在发抖,双手因为剧烈的疼痛死死抓着羽戈衣袍,用力到根根指骨都泛着青色。
“鸣旃哥哥……”他哽咽着,在羽戈怀里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我……好疼啊……”
苍雪戎冷眼见他被羽戈几根银针扎晕过去,如今已是三月中旬,早到了他与叶徽之约定的时间,若一切还未发生,那么他自会悄无声息离开永安。
如今太后摄政,连叶知瑾都被打成反贼,他自然要重新掂量价值。
既然太后说叶徽之已死,扶持了厉王世子登基。那么,何不由他再叶徽之推出来。
太后既想借叶徽之之死来除掉叶知瑾,他何妨不反以此为由,来清君侧?
苍雪戎撑着桌子缓缓起身,肋骨还在疼,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苍雪戎:“他怎么了?”
“偿命蛊保了他一命,替他死了一回,压不住他体内的毒了,”羽戈以银针封锁叶徽之周身大穴,“蛊母不醒,子蛊长眠,换而言之就是为他吊着一条命。如今你醒了,又来了这里,便是彻底催发了他体内的蛊。”
偿命偿命,便是蛊替主人偿命。
岳袅娜原本以偿命蛊来压制毒素,可以暂时保叶徽之活一年,偏偏他运气不好,又是中毒又是坠崖,偿命蛊替了他坠崖的死,那么中毒的死,自然再也替不了。
这就棘手了,苍雪戎任由灵雨扶着走到床前,看着满身血污骨瘦如柴的小毒蛇,心情有几分复杂。
若是造反,就算叶知瑾成功登基,弑君之名也不好听,他人若借此生事,那必定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怎么也比不上清君侧,师出有名,还能收买人心。
苍雪戎:“有什么法子可以保他一年不死么?”
羽戈一顿,瞥了他一眼,“你拿出解药不就行了?”
苍雪戎:“……”
“师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既能治病救人,还能横戈退敌,”灵雨嘻嘻一笑,与有荣焉:“你们在永安的动静那么大,有心人一查便知,何况师父本就算无遗策,区区——”
“灵雨,”羽戈打断她,望向苍雪戎,“你若想救他,就交出解药。”
苍雪戎:“若是再用偿命蛊呢,可还有效?”
羽戈起身,让灵雨打两盆水进来,“若有用,我也不会问你要解药。”
苍雪戎:“……”
他一时有些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叶徽之的阴谋。
先与太后合谋,假装逼宫迫使他二人坠崖,再用这招逼他自己拿出解药。
何况,羽戈说自己去羽戈那便是羽戈了?万一是这小毒蛇早就埋伏在此的人,假作羽戈,逼他选择,也不是没有可能。
苍雪戎若无其事又回了房,他身体尚未大好,浑身都疼,虽不像叶徽之那么凄惨,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也不是假受伤。
临走前,他问了问自己体内的毒,羽戈说大多都已经解了,只剩下相思蛊,要多费些时间。
因为这句话,这多疑玩意儿面上感恩戴德,心里反而更加怀疑是否一切都是叶徽之的诡计。
这东西最爱诱敌深入和瓮中捉鳖,年龄不大,但算计人心鲜有失手。
这种走一步看十步的天生阴谋家,苍雪戎实在无法相信他会将自己陷入到这种境地,哪怕一切证据都指向这位阴谋家已经阴沟里翻船。
想着想着,吃了点东西,又喝了药,困意袭来,苍雪戎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好,什么也没梦见,第二天醒来不让人扶着也能下床缓慢移动,他便又慢吞吞地移到了叶徽之屋里。
经过一日一夜的折磨,小毒蛇更加萎靡了,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像只悄悄潜入主人被窝的大狸子,瘦瘦小小一团,睡得暖烘烘的,即将驾鹤西去。
也不知是睡醒了还是回光返照,苍雪戎不过进来一小会,他便睁开了眼。
姜蓥(ying)灵雨有自己的cp,虽然不会怎么出场,甚至可能一笔带过,但是她有自己的cp。
我滴娘啊,一个雷,谢谢123枫眠宝宝的雷,爱你宝贝么么哒!(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手抖网卡发错了,你发错了你评论区扣1,我给你发红包还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