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戎挨着床边坐下,和床上天真单纯的少年四目相对,彼此无语。
半晌,小毒蛇嘤了一声:“……鸣旃哥哥?”
谁是你鸣旃哥哥,苍雪戎微微一笑,猝然暴起,双手死死扼住叶徽之脖子,贴着他春风和煦道:“陛下,微臣要送您上路了。”
就像草原上奔腾的野狼撕咬羚羊的脖颈,苍雪戎的目光居高临下,毫不留情,“嗯?你不是最喜欢喊我么,怎么不继续叫了?”
“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他笑盈盈地,双手渐渐用力,有些享受地看着叶徽之在他手里挣扎:“玩我?你有那个本事吗?”
“唔……不!”命悬一线的痛苦让床上的少帝竭力挣扎,他像一只被豺狼扼住命运的兔子,努力地踢蹬着手脚,双手死死按在苍雪戎手腕上,惨白的脸色一片胀红,“你……你不能……啊唔——”
似是嫌他过于啰嗦,苍雪戎自他身后将他一把从床上拖起来,一手死死捂着他的嘴,一手拧在了叶徽之脖子上。
“陛下,”他轻笑着贴在叶徽之耳边,像最温柔的兄长,也像最缠绵的情人,“我送你一程,好不好?”
叶徽之不住摇头,情绪过于激动,他抑制不住,鲜血不断从喉咙里往外溢,就像装满了水的气球忽然被什么扎破了一样,瞬间浸透了苍雪戎半个胸口。
他昏迷的实在太久了,明明还差三年便要及冠,却瘦削地一只手就能扼住他全身。
他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眼泪混合着鲜血,喉咙里一声一声喊着鸣旃哥哥。
“嘘,”苍雪戎喉咙里发出一阵闷笑,贴着叶徽之,吐息一阵一阵打在他耳边,温柔道:“疼吗?可二十一年前那夜,我比你更疼。”
“小檀,”苍雪戎双手用力,已经可以听到在脖颈被扭动时的嘎达声,“来生别再投胎到皇家,也别再遇见我,好不好?”
说罢,双手便要用力,电光火石之间,一枚石子飞击而来,灵雨紧随其后,翻窗而入,“你干什么!”
苍雪戎偏头避开石子,手上微微一松,让叶徽之得以喘息。
“我干什么?”苍雪戎冷眼看着羽戈推门进来,“这不是——”
叶徽之:“可是我喜欢你啊!!”
苍雪戎一顿,似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灵雨:“……啊?”
羽戈:“……”
叶徽之趴在床上,双手死死捂着喉咙,咳得惊天动地,还不往表白:“我……可我爱你……”
他抬头,眼泪混合着鲜血,不断往外蜿蜒,他仰头看着满手鲜血半身染血的杀神,像只刚刚破壳,便被风雨打湿了绒毛的小鸟,委屈得不能自己,更无法理解,为何自己最深爱的人,会对自己这样。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膝行而来,讨好地拉着苍雪戎衣角,泪水涟涟,“鸣旃哥哥……我爱你啊。”
“轰!!!”
天雷滚滚四方八帝雷神祖宗天公地母啊,苍雪戎一把甩开叶徽之的手,噔噔噔后退三步,可惜此君因本身也是个病猫,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神天菩萨,他的死敌说爱他!
这到底是另类的整人方法,还是他真的是个断袖啊!
苍雪戎双目发直,非常耿直:“那我也要杀了你。”
“呜……”叶徽之俯身哽咽,又哇得一声吐出大口鲜血,“可我……可我爱你。”
苍雪戎:“……”
羽戈一肘子肘到灵雨肩膀上,灵羽打了个寒颤,轻轻把惊掉的下推回去,打哈哈:“哎呀,都还病重呢,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跟着羽戈往床前走,“天可怜见的,瞧瞧这小白脸——不是!瞧瞧这小脸白成什么样了。”
她装模作样地翻过叶徽之肩膀,将痉挛的少年摆成平躺,又用余光观摩着面无表情的苍雪戎。
心里直犯嘀咕,爱上仇人?那很刺激了!万万没想到传闻里狡诈狠毒的小皇帝是这么个调调,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剧毒之下,又思绪翻涌过大,叶徽之再度晕了过去。
然而这次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明明人已经没了意识,嘴里却还不断喊着苍雪戎的名字。
苍雪戎脑袋发木,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的家教和教养,都要求他对爱人负责,对家国衷心。
前世的父母自由恋爱,只对彼此负责,这一世的父母恩爱不疑,彼此从未脸红过。
无论是他前世的老爸,还是这一世的亲爹,都曾告诉他,如果被人深刻地爱着,哪怕不爱,也不能伤害。
但这两个老子都没告诉他,如果被仇人爱着该怎么办。
苍雪戎撑着地面席地而坐,有些麻木地看着羽戈和灵雨来回忙碌。
何况这可是叶徽之,以多疑诡谲著称的叶家人,会对一个要自己命的人动心?
苍雪戎不信。
忙碌了好一会,那边才收拾妥当。这时候,羽戈走到了他面前。
苍雪戎抬头,面无表情,“如何了?”
羽戈垂眸:“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拿出解药,最迟明晚,最快今晚,他会死。”
苍雪戎闻言一笑,“挺好,免得我亲自动手。”
羽戈看着他的神色有几分怪异,半晌,蹲下,直视苍雪戎:“为何不留他一命?用他清君侧是最便捷的法子。”
“你别看他年龄不大,但这人诡计多端堪比狐狸,留他一命,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端,”苍雪戎揉着胸口,肋骨略痛,“与其留他最后捅我一刀,不如一开始就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难道你就不会把他看好,强留在身边?”羽戈歪头,“一个人再怎么心思玲珑,若身处空无一人的漆黑暗室,又能使出什么诡计来妨碍你?”
苍雪戎一顿,心中冷笑。这人千方百计要留叶徽之一命,果然出现在悬崖底下是有预谋的,但面上犹疑,佯做好人:“你的意思是弄坏他的脑子?虽是敌人,但未免有些下作。”
羽戈:“……”
羽戈起身:“我觉得当务之急,安国公还是先治治自己的脑子,别那么多疑。死人确实很有用,但更多时候,将一个有用的活人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最便捷的。”
苍雪戎心中翻涌,面上轻笑,“是,我多想想,羽先生慢走,一会儿想通了,我再来找你。”
“是你走,”羽戈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扔出去,“尽快做决定,我这人心善,见不得人受苦。与其让他这么生不如死,不如送他一针,尽快解脱。”
苍雪戎哂笑,“倒也不必……”
羽戈甩手关上门:“随你。”
大门轰然合拢,苍雪戎摸摸鼻子,就地蹲在门口。
其实羽戈说得对,留叶徽之一命,比要他的命更好。
一来,无论太后怎么说,只要他放叶徽之出去,再让人传出祭天真相,太后的局势顷刻便会混乱,哪怕她将叶徽之打成假冒,也会动摇人心。
清君侧总是比谋反好听,何况叶徽之不是说自己喜欢男人么?这狗东西下意识将自己的名字替换成了一个更宽泛的代称,好像这样就可以完全忽略心底的那一丝不忍。
封长歌向来对小皇帝忠心耿耿,以清君侧的名义打回帝都,他必定不会怎么阻挠,当然,一切的前提是,这人还能活着。
届时灵雨拿下薛氏,他与叶知瑾再护送小皇帝回朝。太后谋反,厉王世子登基当然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们只需将叶徽之再次送上皇位,而后再以皇帝断袖,身体不好为由,让叶徽之亲自下令退位,叶知瑾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登基。
如此一来,倒是省了许多事。
至于叶徽之,苍雪戎扶着门慢慢起身,羽戈说得对,只要把人牢牢掌控在手心里,由不得他不听话。
思即此,苍雪戎再次推门而入,“我救他。”
北地有剧毒,名唤无常,无常之毒极为难缠,但谁让苍雪戎本人就是行走的解药?
他服用过太多安澜葵花,血液里对无常免疫,所以只需取他心尖血,再辅以逍遥散,无常自然可解。
岳袅娜倒是取过他身上的血,也从肘部取过他心头血,但顾及他身上有毒,到底没敢在他胸口开洞直接取心尖血。
且逍遥散本身也是剧毒,她可不敢让本就中了剧毒的小皇帝再中一次毒,便只能用偿命蛊勉强压制,想要在一年内弄出解药。
可惜命运不由人,小皇帝阴沟里翻船,被自己亲娘一脚踢到了悬崖底下,眼看九死一生,反倒是有了解毒的机会。
苍雪戎由着羽戈取血制药,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徽之,这小孩其实挺有意思,但偏偏是叶家的种。
皇家与封华二家合谋害苍家满门,这份血仇,不报枉为人。
心尖血一取,苍雪戎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灵雨替他缠好绷带,扶他回了房间。
“唉,大将军,”灵雨臊眉搭眼的,“你这又得多养几天了,我真怕北地撑不到你回去。”
苍雪戎面色苍白,“放心,大差不差我就走。我坠崖之前,封长歌便身中剧毒,那时交趾与西南七十二寨互相勾结,太后若要对北地出兵,西南拿不出多少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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