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后半夜苍雪戎完全没睡着。
叶徽之这管杀不管埋的狗东西倒是心大，转身就睡成了猪。苍雪戎咬牙，在心里将这人抽成了陀螺。
天边隐隐泛白时，他便起来收拾东西，又喊醒睡得人事不省的懒虫，让人赶紧起来。
陛下睡眼蒙眬，但也不抱怨，昨夜两人都是和衣而寝，现在倒是省了穿衣服的时间。
两人开门时，灵雨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放了两锭银子在桌上。
临走时，苍雪戎隔着窗户拜别二位老人，恰好这时赵大娘也起来，见了桌上的银子，怎么也不收，又是好一番拉扯，彻底离开时，天光已然大亮。
离开村庄，上了官道，渐渐的，路上行人便多了起来。
苍雪戎不欲引人注目，几人一番商量，便照旧用轻功赶路，终于在两个时辰后，到达了平溪城。
平溪城属于陇阳郡，与雀阳毗邻，是回北地的必经之地。
此时已近午时，城内依旧熙攘，灵雨找了家客栈，想着定三间房，被苍雪戎一口回绝，要求两间。
“哪有夫妻分开住的，是吧，娘子？”他一手揽着叶徽之的腰，一边垂眸微笑，端的是温柔似水，无边深情，“我深知你因刚小产完心中抑郁不想见我，但你我已拜过天地，此生此世，你就是我娘子，无论有没有孩子，你都是我唯一的夫人。”
几位下楼的贵妇微微一顿，都将目光移了过来。
叶徽之手脚发麻，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怕让人听出男人声音，好在进城前，灵雨用纱巾替他遮挡了半边脸，不至于把老脸全部丢光。
苍雪戎深情款款，“无论你如何待我，我都不会离开你，成亲那日，你我约定一生一世不分离，那么少一个时辰，少一分，少一秒，都不是一生一世①，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死在同一个被窝里。”
叶徽之：“……”
“天下竟还有这样的痴情人，”为首的贵妇长叹一声，提起裙摆款款下楼，“公子当真是世间少有的深情之人，不知尊姓大名？”
“在下于酩，”苍雪戎拱手，又指着灵雨，“这是小妹于灵。”
“于公子，”贵妇微微一笑，“今日遇见，也是缘分。”
说着，让丫鬟将一枚戒指递给苍雪戎，笑道，“在这平溪城内，公子若有麻烦，不妨来城北林府寻我。”
苍雪戎连忙收下戒指，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这……这如何是好？多谢林夫人！”
夫人掩面一笑，眼波流转间，就像藏了一对惑人的勾子。
“那可就这么说好了啊，”她轻笑着，路过时，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苍雪戎肩膀，隔着纱巾，叶徽之都能闻到一股甜腻的花香。
“大哥真是好本事啊，”灵雨扶着病弱的嫂子啧啧称奇，“住个房都能收到贵妇人的戒指。”
“公子还是小心吧，”伙计带着几分忌讳道：“这是咱们城里有名的寡妇，有钱还风流，但前后可是克死了五个男人。”
“天呢！”灵雨当即捂嘴，做惊恐状：“怎么个事？”
伙计便与她攀谈起来。
叶徽之垂眸，怏怏的，心里隐约有几分不舒服。
“人小鬼大说什么呢，”苍雪戎在她额头弹了一指，“走了！”
几人相携上楼。
原本苍雪戎忌惮北地局势，还在想到底该怎么联络北地，没想到一进平溪城，神机卫的探子先找到了他。
林夫人送给他的戒指上只有一朵秀气的兰花，这是沧溟军内神机卫的标志。
当初他与叶知瑾建立沧溟军时，本就打着造反的主意，所以除了浮屠铁骑外，还另设有转司暗探的神机卫和转司暗杀的玄机营。
北地距离此处十万八千里，哪怕是用鸽子，也得飞个几天几夜，他无法第一时间掌握消息，也就不敢先联络探子。
万一薛藜与叶知瑾撕破脸，那么北狄与薛氏两面夹击，神机卫一旦落到薛藜手中，反过来清算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无论如何，他今晚都得去一趟城北林府，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若还在叶知瑾手里也就罢了，若落在薛藜手里，那就清扫干净。
打定主意，子时一到，他便干脆利落的一指头将叶徽之戳昏，又叫来灵雨守着，自己头也不回往城北去了。
宵禁之下，除了青楼楚官一片漆黑。苍雪戎悄无声息翻过高墙，落地瞬间，几把飞刀射｜了过来！
“神机卫什么时候连自己人都分不清了？”苍雪戎劈开一把飞刀，旋身而上，在避开另一把飞刀的同时，一脚把藏在树丛里的黑衣人踢了下去。
“将军息怒，”林夫人连忙从房里出来，赔礼道：“永安传来消息，一会儿说将军深陷宫中，一会儿又说将军坠崖而亡。偏今日早晨有人在官道上说看见了将军。”
她叹息一声，挥手让众人下去，带着苍雪戎往屋里走，“妾身一面害怕是永安的诡计，一面又害怕确实是将军需要援助，不得已，试探了一番。”
说着，有侍女送来茶水，林夫人亲自为苍雪戎斟满，“万望将军恕罪，不要加罪我等。”
“此事不管你，”苍雪戎顺势坐下，拿起茶杯轻酌一口，“其中事情复杂，牵扯万千，一时片刻说不清。北地现下如何了？我一死，王爷身边没人，薛藜可回去了？”
林夫人摇头，“她没回去。”
“没回去，”苍雪戎若有所思，“出什么事了？”
薛藜可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如此好的时机却不回去，必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正是我着急寻将军的原因，”林夫人道，“皇帝祭天时，浮屠寺忽然遭了劫匪，然而这群劫匪还没来得及进去，便被一支出现的军队歼灭了。”
灯火惶惶，林夫人面沉如水，“除夕事变后，为防不测，我亲自去了一趟永安，之后便一直在永安呆着。”
那一日，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帝都城门紧闭，岳若白死守城门，孟秋卫分散各处，牢牢监视一切。
她出不去，更不敢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暴露神机卫，便只能等。
谁料申时，城外忽然出现了一支近万人的军队，个个身上沾满血迹，太后带着厉王世子高坐马上，下令开城门。
守将不敢耽搁，立刻便上报给了岳若白，而就在岳若白赶到城门之前，太后已经下令砍了守卫，带领军队冲了进来。
“逆贼叶知瑾，私通北狄，弑君犯上，致吾儿坠崖龙驭宾天，罪当凌迟！”封溟高坐马上，厉王世子浑身都在发抖，脸色惨白，死死抓着她的袖子。
她居高临下，有些轻蔑的安慰了几句，看着姗姗来迟的岳若白，下令道：“天子十二卫护驾失职，俱下纪察司问罪，御林军统领岳若白，渎职当诛，一并收监候审！”
林夫人潜藏在远处，无声看着这一幕，又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她收到消息，叶徽之身边的羽戈就是苍雪戎假扮的，现下叶徽之坠崖，那么苍雪戎一定凶多吉少。
当天，封溟以迅雷之势收拢势力，宣布厉王世子灵前继位，尊自己为太皇太后，并摄政朝堂。
霎时间，整个永安风声鹤唳，准入不准出，林夫人出不去，更不敢探听消息，只能这么挨着。
到了第二十天的子时，远在江夏郡的清和卫统领林牧笙夜袭劫狱，救走了纪察司众人，并率领大队人马潜逃出永安，岳若白也在其中。
苍雪戎面色古怪，“你是说，牧笙劫狱，救走了岳若白，还带走了大半的十二卫？”
林夫人点头，“此事千真万确，我也是借了他们的光，才从永安逃了出来。”
那时整个永安乱成了一锅粥，她趁乱逃出，连夜逃回了平溪城。
刚到平溪城没两日，就听手下说看到了苍雪戎，这才有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寡妇当众给男人送戒指这回事。
林夫人叹气，“按理说，厉王世子登基那日，薛小将军就该回北地了，但神机卫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出那位的踪迹，北地更是没见过她的身影。”
“奇了怪了，”苍雪戎面无表情，“总不至于被岳若白打死了吧。”
林夫人：“……”
“牧笙呢？”苍雪戎问她，“何时归队？”
林夫人摇头，“他说岳若白重伤，十二卫残余势力蠢蠢欲动，要多留些日子，看看他们往后有什么打算。”
苍雪戎点头，“也行，让他小心。”
林夫人点头应是，为他茶杯添茶，神色有些古怪，半晌，忍不住道：“既然那位陛下同你一道坠崖，那么今日我见到的那位带面纱的姑娘，不会就是……”
苍雪戎用茶盖拨开浮沫，“就是他。”
林夫人：“……将军好手段。”
“只要我带他回了北地，便可立刻号召西南一起清君侧，”苍雪戎眉眼弯弯，“封长歌对他最衷心，但他那位夫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足够他们内乱一阵子。”
自古屁股决定脑袋，封长歌心里只有这位陛下不假，可那位岳姑娘要考虑的就多了。
四大世家同气连枝，封长歌有心忠君，也得看身边人同不同意。
①你我约定一生一世不分离，那么少一分前一秒都不是一生一世，改自《霸王别姬》，原句：说好了一辈子，少一分、一秒、一个时辰，都不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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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初见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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