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车窗上撞出嗒嗒声,白色的马自达从巷口驶出,轮胎碾过路面带起一片雪雾。
车后座的阴影里,黑色手套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枪口,金属表面的寒光映着苏格兰紧绷的侧脸。
“呜——呜——”
警笛声从两条街外传来,起初还隔着雪幕显得模糊,转瞬就被夜风卷得越来越近。
红蓝交替的警灯刺目,把周围的积雪都染得忽明忽暗。
波本关掉车载收音机,爵士乐的余韵被警鸣声吞噬。他看向后视镜,两辆警车正冲出拐角,一辆朝着议会大厦的方向疾驰,另一辆驶往他们这边。
没有丝毫犹豫,他踩下油门,马自达的引擎发出低鸣,车身像一道银色闪电贴着路边的积雪窜去。车轮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他转动方向盘,避开堆积的雪坡,车尾灯在黑夜里留下两道红色的残影,被越来越密的雪花模糊。
警鸣声还在身后追着,却随着车辆的加速渐渐拉远,最后只剩下红蓝警灯的光晕,在雪幕尽头缩成一个微弱的亮点。
波本调低了车灯亮度,让车身更隐蔽地融进夜色。
苏格兰看到车窗上的雪越积越厚,闪烁的路灯打亮玻璃,映出他平静的眼神。
“甩掉了。”金发青年撑着车窗,二人很快回到临时安全屋。开门前,苏格兰忽想到上车时波本说的话,伸出的手忽然顿了顿。
波本就站在他身后,出于某种难以启齿的缘由,他也瞬间意会了苏格兰的想法,诡异的沉默在那。
“...无所谓...”金发青年耸了下肩,意味不明的笑道,“还是说,这是苏格兰的菜?”
又演起来了。这家伙还真是敬业。
“...别试探我。”苏格兰无视他,冷静的推开大门。
安全屋内一片漆黑,寂静到让两人怀疑。苏格兰换鞋开灯,骤亮的灯光照明了屋内的一切,干净整洁的沙发,空旷的客厅,以及紧闭的卧室门。
“注意一下吧。”波本环视一圈,“我觉得可能会在房间里。”
“没关系,这只是临时的安全屋。”苏格兰淡声道,松下肩上的吉他包立在墙边。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波本瞥了眼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苏格兰靠着料理台,一边接水一边出神。
他在回忆自己刚进组织时的状态,回忆自己这些年杀过的人名与面孔,回忆每把狙击枪摁下扳机时不同的后坐力与子弹撕裂贯穿的效果。
时间很长,不仅是年岁的流逝,也是一个人心性的变化。它带来的变化无声,只有不断累积的数字和愈发沉默痛苦的自己知道。
苏格兰感觉自己有时候就像人格分裂了一样,一半的灵魂飘在上空,悲伤又空洞的注视着在另一半灵魂操纵下,夺走一条又一条生命的自己。
他开的每一枪的不曾颤抖,也不曾犹豫。但每一枪的子弹都是回旋镖,在致命伤害之后回溯到它的主人胸口,然后一枚推着一枚,一枚叠着一枚。
直到有一天,苏格兰娴熟而面无表情的杀人,弹壳掉落在地面,清脆回响后滚到青年脚边。他垂眼盯着,慢吞吞蹲下身捡起。他好像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子弹填满。
“借过。”
男人低沉的声音乍响起,苏格兰恍然回神,关上水龙头侧让开身。
莱伊嘴里咬着烟,没点燃。这屋子的烟雾报警器已经被他拆了,因为他一天能抽完一整包七星。
他是个相当有压迫力的男人,与苏格兰并肩,目前都是组织前途大好的狙击手。苏格兰与他搭档过十数回,二人配合很不错,在组织里小有名气。
这个男人乍看冷漠,交谈起来却意外顺利,还略带点幽默。不过也仅限于此了,莱伊是有名的独狼,组织里常有人夸苏格兰温和好搭档,不像另一位炙手可热的新人总是眉眼冷淡,懒散的咬着烟一人来一人去。
对此苏格兰也不过一笑了之,只是在心里暗暗将之放上黑名单。
如此强劲的敌手,他其实不希望看见他的强大,就像他不希望看见琴酒的无所不能。安全屋被分到一起,对苏格兰来说既是考验也是机会。要是有合适的时机,或许他可以设计任务让公安部逮捕莱伊,或者直接杀了莱伊。
“...”
无声的硝烟。
金发青年抱臂站在门口,卧室的门打开着,他没有关上,只是冷漠的盯着眼前坐在他床上的女人。
“滚出去”他简洁明了。
花梨奈没说话,朝他笑了下,笑的人心中警铃大作。波本极其敏锐,立刻观察两侧,还没来得及发现不对,他的手机铃声先划破寂静,未知号码四个字跃然屏幕。
“...谁?什么事?”波本盯着花梨奈,慢吞吞接通电话。直觉告诉他,和这个女人有关。
“今天任务完成的不错。希望今天能看到你们享受该享受的,作为任务的酬劳。”
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凌冽的警告。是琴酒。
“你知道该怎么办,波本。”
“...我对这种乏味的奖励没兴趣。”青年冷声道,紫灰色的虹膜倒映出女生笑眯眯的脸庞,他移开眼,“琴酒,我可不是什么菜都吃的下的大胃口。”
但琴酒只是冷哼一声,森森然道:“你没资格拒绝。”
花梨奈看见青年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总归是厌恶厌恶更厌恶。她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那人又会在电话里说点什么。毕竟是她告的状,她毫无心理负压。她可以打了整整六十行字的“波本是卧底”啊。
她是毫无负担了,金发青年不是。
青年将手机丢到桌上,一边走向床一边脱外衣。灰色的大衣、深绿色的毛衣,最后手指落在白衬衫的排扣上,动作间大臂肌肉紧实的胀起布料。
花梨奈很捧场,“哇哦”了一声,笑眯眯夸赞对方肌肉练得不错。
“三岁小孩。”
青年没有解开扣子,他靠在桌边冷笑,居高临下的扫视女生,伸脚踢了下床架,
“你是爱告状的小孩吗?明天告诉琴酒我们完成了。”
“你觉得我会这样说吗?”花梨奈两手撑在身后,“我是爱告状的小孩啊。”
青年微笑,月光雀跃在他的发丝上,他有一双下垂眼,弯起来时无端的可爱。但此情此景,花梨奈看着朝她走来的波本,感觉比起可爱,对方现在应该更可恶。
“想什么?”在她走神期间,青年已经屈起一膝跪在床上,他毕竟的身形极具雄性压迫感。
“在走神吗?”波本欺身而来,捏住花梨奈的下颚迫使她抬头,另一手“咔嗒”一声,是解开保险的手枪。他审视她的表情,看到她眼睛里涌出生理性的泪花,浅浅一层糊在表面,与其说可怜,不如说欺诈。
“看来你还没分清状况”青年刮掉她眼尾溢出的泪珠,语气松散,“不想现在就死的话,照我说的做。”
软硬不吃的女生一边掉眼泪一边拒绝他:“我真服了,那你杀了我吧。”
波本挑眉,非常顺从对方意愿的抬起手。
花梨奈垂着眼睛:“反正都会死,你现在杀了我吧。”
“听不懂我的话吗?”青年讥笑道,“明天告诉琴酒我们完成了,撒个谎而已,这也不会吗?小朋友。”
“他会信吗?琴酒。”她也露出笑,在他指尖别扭的皱着,看起来很丑,“你不会真的以为,琴酒是用窃听器鉴别的吧。”
“...”青年眯眼,“继续说。”
她拿开他的手,皱了下鼻子:“说了你也不懂,只会暴力的人还自以为很聪明。”昏暗的光线里,她两腮被掐出的红印清晰。
“我让你继续说。”只会暴力的人暴力的将枪口压在她侧腰上。
“...哈哈哈...我说了,你杀了我吧。”枪管陷入她的腰窝里,青年注视她的目光冰冷,她却轻笑起来,抚上他的面庞,戳了戳对方的脸颊,“波本,我不会撒谎的。要么完成任务,要么杀了我。”
月光下青年握住她的手指:“你很想死?”
“我不想啊。我只是看是你很想死的样子。”花梨奈怀疑他耳朵有问题,也可能是脑子。
“你现在没得选,你知道吗?”她凑上来,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你可以杀了我,但琴酒联系不上我,你们就一定会死。你不杀我,我就会一直告状,要么和我完成任务,要么一个月后,你等死。”
青年盯着她的瞳孔:“你在琴酒眼里,有这么重要吗?不会是自视甚高吧。”
“你才自视甚高。”她呸了声,“来吧,好孩子,洁身自好的好孩子,早完成早结束嘛,别浪费时间。”
...
莱伊占了卫生间,苏格兰没办法洗澡,只好坐在沙发上等。
除了洗澡声做白噪音,屋子里剩下的动静也只有波本房里。苏格兰不知道在洗澡的莱伊会不会听到,他自己沉默的望着玄关,盯着墙角的吉他包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这就是卧底,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要被这片黑色彻彻底底的污染。尽管早已做好准备,可这些真的发生,发生在他和他的幼驯染身上时,苏格兰还是想吐。
有时候他不知道等组织真的覆灭了,自此解放的他们又该如何融入正常生活。这片黑色的土壤不仅孕育犯罪,也确确实实能吞噬所有自以为可以坚持的本心。
苏格兰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他疲倦的靠着沙发,想到被交付卧底任务时上级的劝导和自己的誓言。
“真难捱啊”他在心底无声道。
xp之作,毫无逻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波本威士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