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嗞……” 一阵短促的电流杂音。
林琳借着手机屏幕的反光最后检查了一下刘海，确认没有乱翘的头发之后才按下录制开关。
“欢迎来到倒霉悲催打工人的一天，现在是8月24号上午的13点。”
画面里的人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鬓角处还是有一撮头发顽固地翘着。
林琳叹了口气，放弃与它抗争，继续录制。
“刚刚我们科长下发了志愿者任务，说是'自愿参加'，”林琳对着镜头做了个夸张的引号手势。“但你们懂的，这种'自愿'跟'自愿加班'是一个意思，地点在城东工业区，说是灾后清理工作...”
画面里的人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老实说，最近新闻里那些'工业事故'报道总觉得怪怪的。上周城北那场'化工厂泄漏'，整个区都被封锁了，网上一点真实消息都没有。”
林琳摇摇头。“算了，不传播谣言了，反正就是去扫扫地、擦擦墙什么的，还能混个半天公假。”
正准备结束录制。
“林琳，你确定要去？”同事小李滑着椅子凑过来。“我听说那边...情况有点特殊。”
办公室空调设置得很低，吹得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窗外阳光正好，与室内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
“能有多特殊？”林琳耸耸肩。“最多就是脏点乱点，总比在这整理这些永远看不完的报表强。”
小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递过一包口罩。“多带几个，那边气味可能不太好。”
“下午两点，公司大巴载着我们十几个志愿者驶向城东。”
画面像是环绕了一圈，车内异常安静，没有往常集体活动时的嬉笑。
林琳靠在窗边，看着城市景观逐渐变得荒凉，经过第三道检查站时，两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上车核对了每个人的身份证件。
“搞这么正式？”林琳小声嘀咕。
前排的王姐转过头，她是这个部门的老员工，这次'自愿'带队。
“小林啊，待会到了现场，严格按照指示行动，别乱碰东西，特别是...”她突然停住，像是说漏了嘴。“特别是那些看起来危险的化学物品。”
“还在录什么呢？赶紧把手机收起来，这里不允许拍摄！”王姐不耐烦的将举着手机的手拍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林琳嘟囔几句，不情愿的放下手机。
画面一片漆黑，但还是有断断续续的杂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过了好一会，屏幕不停地晃动，终于又开始有了画面。
大巴最终停在一处被临时围栏圈起来的厂区外，下车瞬间，一股混合着消毒水与某种**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众人下意识捂住口鼻。十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面罩的人正在场地内忙碌，远处停着几辆印有疾控中心标志的车辆。
“这是...什么灾后清理？”林琳忍不住问，脖子挂着的手机显然没引起大家的注意。
王姐迅速发给每人一套防护装备，口罩、手套、简易防护服。
“最近这边发生了泄漏事故，有些残留物需要清理。”她的解释听起来像是排练过的。“我们的任务是协助清理指定区域的地面，把任何可见的污渍清除干净。”
穿戴整齐后，众人被分成小组带入场内，越往里走，消毒水的气味越浓，但底下掩盖的那股腐臭也越发明显，林琳的胃部开始不适地翻搅。
“这一组负责B区3号仓库外围。”一名防护服上标着安全监督的人指示道。“使用提供的清洁剂和工具，将地面上所有深色痕迹彻底清除，发现任何可疑物品立即报告，不要自行处理。”
林琳跟着小组来到指定区域，仓库外墙上有几处焦黑痕迹，像是被火烧过。地面上散布着大片暗红色污渍，在灰色水泥地上显得格外刺眼，那不是普通的灰尘或泥土，它们呈现出泼溅状，边缘还有拖拽的痕迹。
“这看起来像......”林琳蹲下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像什么？”同组的张哥问，他拿着高压水枪的手有些发抖。
“没什么。”林琳摇摇头，拿起分配的刷子和清洁剂，清洁剂是深紫色的液体，标签被故意撕掉了，只贴着一张手写纸条：使用后静置5分钟再冲洗。
志愿者开始机械地工作，清洁剂接触那些暗红污渍时，会产生轻微的泡沫，并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甜腥味。画面的手套很快沾满了暗红色液体，每次刷洗都让人心里发毛。
“你们有没有觉得”张哥压低声音。“这些痕迹太像案发...”
“专心干活。”王姐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声音严厉。“别胡思乱想。”
林琳低头继续刷洗，却在墙角发现了一块半埋在灰烬中的塑料片，趁没人注意，她用刷子柄把它挑出来，这是一个被烧焦一半的工牌，上面黏着某种暗红色的东西，像是某种...人体组织。
林琳胃部一阵痉挛，差点吐在口罩里。工牌上的照片还能辨认，是个年轻女孩，笑容灿烂，日期显示是两周前颁发的，悄悄把工牌塞进防护服口袋。“这绝不是普通事故现场。”
“三小时的高强度清洁后，我们被允许休息。”林琳躲到一个无人角落，拿起胸前的手机想查看有没有关于这里的新闻，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正当她懊恼时，余光瞥见一堆待处理的垃圾袋中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林琳走近那堆袋子，反光来自一个半开的黑色塑料袋，里面露出一部手机。画面里的手颤抖着把它拿出来，屏幕已经碎裂，但还能运作，电量显示只剩7%。
手机没有锁屏，点开相册，最新一段视频的缩略图让人的血液瞬间凝固：画面中是一张充满恐惧的脸，背景正是这个仓库，火光冲天。
林琳戴上耳机点开视频，一个女声在尖叫。“它们不是人！它们会咬.....”画面剧烈晃动，接着是一连串混乱的图像：奔跑的人群，地上扭动爬行的...东西，然后是一张突然逼近的血盆大口，牙齿上还挂着碎肉。
视频戛然而止，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以及让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林琳浑身发抖，差点摔了手机。“这就是工牌上那个女孩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琳！你在干什么？”王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画面里的人慌忙把手机塞进口袋。
“没什么，就是...腿麻了休息一下。”
王姐的眼睛在口罩上方显得异常锐利。“休息结束，E区需要人手。”她顿了顿。“记住，这里的一切都是gj机密，不要拍照，不要记录，不要带走任何东西。”
林琳点点头，心跳如雷。
“E区的状况更糟，不仅地面，连墙面和天花板上都有那些可怕的泼溅痕迹。”画面里的人工作服很快被汗水浸透，口罩里的空气变得稀薄而灼热。“我们被要求先用特殊喷雾处理，再用刮刀清除。”
“啊！”一声惊叫传来，不远处，张哥跌坐在地上，手捂着脚踝，他的防护服裤腿被一根突出的钢筋划破了。
两名安全监督立刻冲过来。
“发生了暴露？”其中一人紧张地问。
“只是划破了衣服，没伤到皮肤。”张哥辩解道。
监督员却不放心。“立即去净化帐篷检查！”
他们几乎是架着张哥离开了。
林琳继续埋头工作。“那些痕迹，视频，反应过度的监督员...还有这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下掩盖的腐臭。”画面里的声音越来越不安。“有什么非常非常不对劲。”
“傍晚六点，任务终于结束。我们被带到临时搭建的净化区，要求彻底清洗双手和暴露的皮肤，然后换上全新口罩才能离开，排队时，我注意到王姐在接电话，她的表情变得异常紧张。”右手臂内侧传来灼烧般的疼痛，林琳抬手摸了摸下午被一根铁丝划伤的小伤口。
“...是的，已完成表面清理...不，没有发现活动体...有三例轻微暴露，已隔离观察...”她背对着我们，声音压得很低，但林琳还是捕捉到了几个词。
“活动体？隔离观察？”
返程大巴上，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但空气中弥漫着比来时更浓重的不安。林琳靠着窗户，悄悄查看那部捡来的手机。电量只剩3%，快速浏览相册，发现了几张更可怕的照片：模糊的身影扑向人群，满嘴是血的"人"在地上爬行......
手机突然黑屏，彻底没电了。
工牌和手机被林琳藏在了鞋盒里，暂时不敢进一步检查，她开始感到头晕，起初以为是疲劳所致，但症状迅速加重，用车上的车载体温计量了体温，37.8℃，低烧。
“你怎么回事？喝这么多水。”王姐看着后面频繁喝水的人感到很奇怪。
“大概是中暑了...”林琳自言自语。
“嗞嗞......”
手机摄像头记录的画面不断晃动，林琳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将镜头对准自己汗湿的脸，嘴唇因脱水而干裂发白。
“现在是...返程路上......”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不对劲...很不对劲......”
画面转向她不停灌水的动作，塑料瓶被捏得变形，水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在防护服上，但她仍像得不到满足般贪婪地吞咽着。
“第三瓶了...还是渴......”她对着镜头喃喃自语，眼睛布满血丝。“而且这个味道...”她突然凑近手机，声音压得极低。“王姐脖子上的脉搏...我能闻到血的味道...天啊，我在想什么！”
镜头突然剧烈晃动，伴随着一阵压抑的干呕声。
当画面再次稳定时，林琳的脸已经扭曲成一副恐惧与渴望交织的诡异表情。
“我的耳朵...能听到所有人的心跳......”她神经质地抓挠着自己的耳朵。“张哥的...王姐的...咚、咚、咚...像打鼓一样响...”她的瞳孔不正常地扩大，在昏暗的车厢内几乎占据了整个虹膜。
前排的王姐再次转过头，皱眉看着举止怪异的林琳。“你到底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
镜头捕捉到王姐说话时颈部跳动的动脉，画面突然定格在那里，持续了整整五秒。
“没...没事...”林琳艰难地移开视线，强迫自己看向窗外，但手机镜头仍然对着王姐的后颈，微微颤抖着。
当王姐转回去后，林琳突然将镜头转向自己的手臂。防护服袖子被撸起，那道本应微不足道的划伤周围，青灰色的血管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大巴驶入一条隧道，车厢陷入黑暗。黑暗中，手机屏幕成为唯一光源，照亮林琳半张扭曲的脸。她的眼球在黑暗中诡异地反着光，像猫科动物一样。
“我被感染了，得...警告其他人...”她颤抖着手指在手机上打字，但连续输错好几次密码，突然，她停下动作，鼻子抽动着转向前排。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伴随着林琳痛苦的呻吟。她蜷缩在座位上，指甲深深掐入大腿。
隧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就在大巴即将驶出黑暗的刹那，林琳突然安静下来，她的表情变得空白，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镜头歪斜地记录下最后的画面——
林琳以不可能的速度扑向前排，防护服撕裂的声音刺耳难听，王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就被林琳咬住了颈部动脉，鲜血呈扇形喷射在车窗上，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橙红色。
尖叫声，碰撞声，急刹车声混杂在一起。手机最终摔落在车厢地板上，镜头朝上记录下车顶灯疯狂闪烁，以及不断有阴影从座位上站起，扑向尖叫的来源，直到整个屏幕都被血淋淋的红色掩埋。
“砰！”
一声巨响后，画面陷入黑暗。只有液体滴落的声音持续着，啪嗒...啪嗒...啪嗒...
然后，是咀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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