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尽从物资堆里翻出所有种子——玉米、油麦菜、南瓜，还有一小包西瓜籽。方阵规划出不同的种植区域，将这小块土地划分成整齐的方块，林小雨则用木棍在土垄上划出浅浅的沟槽。
趁还能在这里待着，当然是能种多少种多少。
三人蹲在灵田边缘，像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般将种子一粒粒埋入黑褐色的土壤，因为土地范围有限，不可能大规模种植，方阵从中挑了一些抗饿和人体急需的，比如玉米，菜籽。
刚把最后几颗玉米种子放进土里，还没开始埋，转头就看见江尽手里拿着那包西瓜籽蹲在他旁边，眼睛亮亮的。
方阵顿了顿，又把那几颗玉米种子捡起来。
“嘿~”江尽摸头尴尬一笑，打开包装倒了一把种子进去。
方阵忙阻止他。“别倒太多！”他小心翼翼的又抠了一些出来，只留下两三颗在里面。“几颗就够了。”
林小雨负责油麦菜种子，她的手指在泥土中灵巧地翻动，挖坑、埋种、覆土，动作行云流水，每当一粒种子被埋下，土壤表面就会泛起一层微弱的绿光，转瞬即逝。
“你们看！”林小雨突然小声惊呼，最先种下的番茄苗已经长到齐腰高，青涩的果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大，表皮逐渐透出淡淡的粉红色，其余刚种下的种子也都冒出了芽。
江尽愣了愣。“这速度...我们可能明天就能收获了。”
等三人忙活完种植，江尽和林小雨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方阵倒是一脸轻松，显然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影响并不大。
江尽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他望向那片碧蓝的湖泊，水面在不知名的光源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我们去湖边坐会儿吧。”江尽提议道。
方阵和林小雨看看手上的泥土，确实该好好洗洗。
湖岸边的草地柔软得像天鹅绒，林小雨刚坐下就忍不住脱了鞋袜，她倒吸一口凉气，皱眉坐下，白皙的膝盖上赫然横着一道狰狞的伤口，边缘已经泛白，看起来有点恐怖。
“你受伤了？”江尽蹲下身查看，伤口很深，而且好像被感染了，伤口边缘像是腐烂了，在这个连植物都会变异的世界，这些细菌的繁殖速度可能会更快。
这是昨晚逃亡时被铁丝网刮伤的，当时情况紧急，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影响，加上方阵的伤势过重注意力基本都在他身上，反而她的伤被所有人忽略了，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不过她也够能忍的，这么久了愣是没看到她吭声，可能是刚刚神经松懈下来了，才让她没忍住。
林小雨下意识缩了缩脚趾。“没事，已经不疼了。”
“化脓了。”方阵看着结痂处黄色的凸起给出结论。
两人架起林小雨走到湖边。
湖水清澈见底，能直接看到底下铺满的五颜六色的透明石头，隐隐发着微光，光芒随着水波起伏明灭，将整个湖底映照得如同星空倒置。
江尽单膝跪在岸边，小心地将林小雨的伤脚浸入水中，接触的瞬间，湖水突然泛起一圈涟漪，那些石头的亮度似乎增强了些，彩光在水下交织成网，却并不刺眼。
“啊！”林小雨轻呼一声，下意识要抽回脚，却被江尽稳稳按住。
“别怕，看。”他指向林小雨水中的伤口。
那道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坏死的组织脱落，新生的肉芽像被无形的手编织迅速覆盖了伤口。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林小雨的脚踝已经恢复如初，连疤痕都没留下。
“这...”林小雨瞪大眼睛，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方阵蹲下身，掬起一捧湖水仔细观察着，发现在他掌心流动的液体，居然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却没有任何特殊气味。
“能喝吗？”他低声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尽已经俯身喝了一大口，他之前已经喝过了，现在只是示范，示意这些水没问题。
方阵如法炮制的将掌心的湖水凑到嘴边，入喉的瞬间，他整个人便僵住了，那不是普通的清凉感，而是一股暖流从喉咙直冲四肢百骸，像是有人往他血管里注入了液态阳光，连日逃亡积累的疲惫，肌肉的酸痛，甚至精神上的紧绷感，全都被这股暖流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喝水的姿势很克制，但紧绷的下颌线明显松弛下来。
看到二人喝下湖水的反应，林小雨立马尴尬的把脚从里面收回来。
江尽长舒一口气，瞳孔微微扩大，眼白上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他转向林小雨。“你也试试。”
林小雨迟疑地捧起湖水抿了一小口，随即眼睛一亮，大口喝起来，她苍白的脸颊迅速恢复血色，眼下长期挂着的青黑也淡去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相视一笑。
“对了，昨晚你...嗯，就是从你手中飞出去的钢针是怎么回事？”江尽尽量找形容，之前一直没机会问出口，现在难得有时间。
方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节分明的手背上还沾着些许泥土，他缓缓握拳又松开。
“其实我也不清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困惑。“那天在时代广场被刺穿后，高烧时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根金属丝，被织进一张巨大的网里。”
林小雨当时离他最近，看得最清楚。“应该也算是某种超能力吧？”
方阵摇摇头。“更像是我身体里本来的一部分。”方阵突然抬手，江尽口袋里的钥匙串'叮‘’地一声飞出来，悬停在三人中间缓缓旋转。“我能感觉到它们的重量、形状，甚至...分子结构。”
钥匙串突然扭曲变形，像被无形的手揉捏，几秒钟内重组成一个小小的金属蜘蛛，上面的肢体都还能活动。
江尽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像真的蜘蛛了，江尽相信，如果方阵去做手办的话一定会大卖特卖。
“这太...”林小雨的医学常识显然无法解释这种现象。“这不科学...”
方阵苦笑一声，掀起休闲服露出精壮的腰身和胸膛，上面的黑色纹路像是纹身，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确实不科学。”方阵也没办法解释这种事情。
“能操控其它东西吗？”
方阵摇头。“只有金属。”
“我昨天差点以为你要撑不住了。”江尽斜了他一眼。
“我也是。”方阵笑了笑。“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 那种脱力的感觉比他以往经受的任何训练都难受，就像是透支了自己的生命一样。
“你还笑得出来！”江尽冷着脸。“不管怎样，你的这个能力没熟练之前最好不要乱用了。”
方阵点头，算是同意了。
“你们说其他人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能力？”林小雨认真的说。“方哥被怪物刺穿了身体，不仅没有感染病毒，反而还强化了身体，有没有可能这些病毒是在改造我们？撑得过去的就被赋予这种超乎常人的能力，撑不住的就变成那些怪物。”
“谁知道呢？”江尽将双手支在身后。“反正除了他我还见到过。”
三人陷入沉默，这只是猜测，说说就得了，真要让他们去找个怪物或者让丧尸咬一口，那肯定是不敢试的。
湖边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清香，三人把双脚完全浸入水中，感受着水流轻柔的抚触，那些发光石头似乎对活物有特殊的反应，每当他们的脚趾划过，附近的石头就会亮起更耀眼的光芒。
“像星星一样...”林小雨轻声说，手指轻轻地拨动水面，搅碎一池星光。
江尽仰面躺在草地上，望着空间上方流动的云层。
喝下湖水后，他感觉自己的五感都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林小雨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方阵身上淡淡的汗味，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土壤中种子破土而出的细微震动。
“你们说。”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松。“要是外面的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方阵摇摇头，目光落在湖底那些发光的石头上。
“怀璧其罪。”
简短的四个字，却让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在这个世界，一口干净的水都能让人拼命，更别说...” 他的目光扫过整片空间。那些神奇土壤里疯长的作物，能疗愈伤势的湖水。
虽然他没说完，但江尽和林小雨还是能猜到他后面的话。
林小雨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她想起病毒爆发时周子峰他们不顾一切收集能用的汽车零件的画面，又想起他们出城前那些设立路障拦路堵截物资的人，而现在，外面的世界说不定比那时糟糕百倍。
“放心吧，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林小雨举起手掌，一脸郑重。
这两人能放心的把她带进来，肯定是信任她的，她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
方阵摸着匕首柄。
湖水在脚边荡漾，将林小雨新愈的脚踝映成暖玉色。她正仰头与江尽说笑。
而方阵则盯着江尽后颈露出的那一小片皮肤，那里有根淡青色的血管，随着他大笑的幅度微微起伏，脆弱得仿佛用匕首尖轻轻一挑就会绽开。
方阵见过太多人性崩坏的瞬间，真到那个时候，这人能活得下去吗？
自己...能护得住他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碾碎，指尖在匕首柄上猛地一颤。
保护他？
这个想法像颗狙击弹，毫无预兆地击穿他的思维防线，方阵下意识绷紧肩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荒谬的想法从骨缝里挤出去，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里，保护这个词从来都只与任务挂钩，保护重要资料，保护秘密人员安全撤退，总之不该是一个会拿着西瓜种子傻笑连种都不会种的男人，再不济也该是个像林小雨一样的女孩子。
湖水折射的光斑在江尽脸上跳动，他正听林小雨讲家乡腌酸鱼的秘方，笑得眼角挤出细纹，那节露在衣领外的脖颈随着笑声颤动，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在阳光下几乎呈半透明状。
方阵突然想起某次境外任务，他需要处决一个叛变的线人。那人的颈动脉被割开时，喷出鲜血的血管也是这种青蓝色调，在沙漠烈日下诡异地闪着光。
太脆弱了。
仿佛是注意到了方阵凝视的目光，江尽冲他笑了笑。不是客套的，也不是警惕，而是那种看到令人安心的存在时，人类面部肌肉最自然的反应。
方阵感到有根弦在胸腔里猝然绷断，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我是直的！
“我...去检查车。”他猛地起身，战术靴踩过刚冒头的青草，走出十几步才意识到自己同手同脚，后颈沁出的汗珠滑进衣领，凉得他一激灵。
“方哥怎么了？”看方阵一脸不自然，林小雨有些担心道。
“不知道啊。” 江尽也一脸疑惑。“可能累了吧。” 这几天这人几乎一直都在冲锋陷阵，车也是他开的，感到疲惫也是很正常的。
林小雨收回双脚，水珠顺着脚踝滑落，在接触草地的瞬间就被吸收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皮肤还有湖底的石头。“江哥，这些石头...会不会就是你提到的晶核？”
“对啊！”江尽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伸手捞了一块。
两人来到田边的石板前，江尽小心地把那块石头放在石板表面的凹槽里，可惜并没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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