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
他并未想过这个问题。
但平心而论,他挺喜欢初禾,安静乖巧,不作不闹,长得漂亮,身段妥帖,知道审时度势,几乎没有让他伤脑筋的地方。
他在她身上挑不出错处。
在这样的喜欢当中,他有绝对的主导权,他们之间的关系随时可以由他来单方面终止。
真到那一天,他想初禾绝不会寻死觅活地哭闹,他们之间必然也必须会以好聚好散收场。
而狄若非现在问这样的问题,显然是越界。
蒋佑蹙了蹙眉,以开玩笑的语气点她,“Ivy,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操心我的私人问题可没有加班费。”
可她却丝毫没有收敛,“你不愿意承认,没关系,但我只说我看到的。”
“——谁不能来剪彩?非得你亲自跑这一趟?你下了飞机立刻往这里赶,刚才你的表情我都看到了,你看到她做正常的抬腿动作都会不爽,蒋佑,你一向冷静自持,可不要阴沟里面翻船。她来历可不明……”
蒋佑敲着的二郎腿落地,皮鞋狠狠踩在短绒车毯上,说了句,“老李,车停路边。”
还不等狄若非反应过来,他便径直下了车,用力甩上车门。不等狄若非解开安全带追出去,司机识相地载着她离开。
“您刚才太冲动了,”司机终于忍不住,低声劝道:“都是下属,这是何必……”
“你懂什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错事。”
狄若非佯装的强势瞬间崩塌,侧头去追蒋佑的背影,看他走路的方向,这是又折回剧院去了。
“蒋总哪里是会服管的,”老李欲言又止,“等他新鲜劲儿过了,这事儿自然就过了。也没有谁跟您一样,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狄若非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是冲动了,最近把脑子都累坏了。”
与此同时,剧院后台闹哄哄,一派热闹。
首演很成功,媒体,嘉宾和观众都赞不绝口,花篮一个接一个地往后台里送,虽然都是送给几个主演的,但快乐氛围还是会传染。
群舞们挤在大化妆镜前,自己给自己卸妆,早卸妆早解散。忽然有人提议去聚餐,好好庆祝庆祝,随即一呼百应。
初禾为显合群,也跟着一块儿,只是草草擦掉脸上厚厚的粉,把发饰摘掉,顶着一头发胶裹在大羽绒服里出了门。
海城的初春时节仍旧湿冷,人群的热气驱散些许寒气。
怕长胖和显水肿,一行人思来想去,打算去两站外的小酒吧吃简餐。女孩们站在路边拦车,伍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初禾身后。
“初禾,”他同她搭话,“你跳得很不错,好几个高难度动作都处理得很巧妙。”
伍桐是《冬春》的男主演C卡,首演没上场,一直在观众席。听到他的肯定,她很高兴地笑了笑,语调上扬,“是吗?”
女孩们的听觉和八卦力可不是吃素的,她们立刻揶揄道:“哎呀,怎么就没人看看我呢?”
“是啊伍桐,你说我的动作做得怎么样?”
“都是同事,某人怎么厚此薄彼啊!”
初禾脸皮薄,弱弱地说了声,“你们别开玩笑了。”
伍桐倒坦荡,直说:“这么多人,我哪里看得过来,明天再看你们呗。”
接连拦下两辆车,走了两波人,她们都是瘦子,特能挤,到最后路边只剩初禾和伍桐两个人。
天空又开始落雪,纷纷扬扬,他们都没有带伞。
初禾有些尴尬,“怎么就剩咱俩了。”
伍桐笑笑,伸手挡在初禾的脑袋上,帮她挡雪,“雪落到头上湿了,回头再着凉了。”
这动作有些暧昧,她侧头偏了偏,想躲开。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伍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以前都不会躲开的。”
他们是一同毕业进到苔丽丝舞团,那一届就他们两个人,有一段时间也算得上是形影不离。转正考核的时候,他们选了一段双人舞,配合很默契,得了高分。
“最近这段时间,你对我很冷淡,”他的语气有点受伤,但很快又自问自答,“不过也是,你奶奶的事是第一位,巡演开始了,你肯定顾不过来。”
“对不起,”他这样说。
初禾的注意力在震动的手机上,并未仔细听伍桐的话,“嗯?我接个电话。”
她撇开伍桐,走到一旁的路灯底下去,路灯照耀着的雪花很快落到发丝上,层层叠叠,她像一个美丽的小雪人。
前方路口绿灯亮起,亮着“空车”灯牌的出租车驶来,伍桐走到路边去拦。
对面传来低哑的声线,“初禾,怎么不回消息?”
初禾愣了愣,很是慌乱,“抱歉,我现在看。”
“不必,”蒋佑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抬头。”
他打了把黑色长伞,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领口处露出浅灰色西装的边缘部分,正看着她,眼底有一丝欲色。
他刚刚都看到了么……?她和伍桐。
她喉咙干哑,心突突地跳,问:“你一直没有回去?”
谢幕时,她看到他所在的包厢是空的,以为他早离开。
蒋佑“嗯”了一声,“等你一起。”
出租车停在路边,伍桐转身冲初禾挥手,发现那路灯下已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被脚印踩出的湿湿的砖地轮廓。
顺着那串脚印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另一串脚印慢慢同她的会和,交叠地踩在一起,随后一同往反方向延伸过去。
那两串脚印挨得很近,几乎重叠在一起。
-
几乎是揽过初禾细腰的刹那,蒋佑的吻就落了下来,雪天的空气是刺骨的冰凉的,而他的嘴唇是温热的炽热的,带有强烈的侵略性,炫技一般让她臣服。
初禾的腿要软了,晃晃悠悠地站不住,蒋佑单手的力量很大,就一直把着她往前,走到伍桐的视野盲区里,把她抵在墙边狠狠地亲吻。
“唔……”初禾迷离地半睁开眼,模糊之间,看到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四周是迷离的光和影,“这里有人啊,我们先回去。”
说着,轻柔地伸出手,替他轻轻拂去睫毛上的雪花。
蒋佑忽地温柔起来,慢慢地停下,虽说带着羊皮手套,但一直替她护着后脑勺,撑着冰冷的墙壁,已然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
他后知后觉地想笑,自己怎么会像十**岁的浑小子一样失控?
只是看到初禾和那个男孩站在一起的背影,十分年轻,十分相称,当他伸出手替她挡雪的时候,占有欲狂声叫嚣,压过雪夜呼啸着的风声。
只是占有欲。
就像狄若非说的,蒋佑,你一向冷静自持。
“刚才那人跟你走得很近?”
蒋佑的声音和神情恢复如常,仿佛刚刚无比激烈失控的另有其人。
初禾却还沉溺在亲昵的吻当中,心剧烈地跳着,靠着墙壁,语无伦次,“不……只是,只是同事。”
“初禾,”蒋佑平静地看着她,“你既然跟着我,就应该跟异性保持距离。”
“我知道,”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解释道:“我当然是知道的,刚才是,是……”
他是生意场上的谈判专家,说话留有余地,总会给对方些遥远的甜头。蒋佑说:“你这么聪明,当然分得清轻重,但我是男人,对自己的女人有占有欲这很正常。我们迟早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分开之后你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会祝福你。但只要我们依然在一起,你不可以动其他的心思。”
他想,他的话够直白,也足够有诚意,今天这样的画面,他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只是初禾看向他的眼神里,为何有几分错愕?
蒋佑眼看着她垂下眼,染着**的眼底也渐渐变清明,恢复乖巧模样。
蒋佑伸手,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吧,车来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来雪里等她,为什么又失控吻她,给一颗甜枣再给一巴掌,是他掌控她的法子吗?
初禾有些伤心,欲言又止,没有再多问。
回公寓的路上,她翻看手机,百无聊赖地划过长长的未读消息列表,下方赫然躺着他发来的“今晚过来”。
蒋佑瞥见初禾握着微微亮着的手机屏幕,把她往怀里带,长胳膊圈着她,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将自己的聊天框置顶。
他在她的头顶呼出热气,胸口贴着她的后颈,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氛围就又暧昧起来。
到底是年纪小,初禾最后还是没有沉住气,“您说,我们迟早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她的声音低而柔,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让人怜爱,“会是什么时候?”
她该提前做些盘算和准备,而不是在某个刹那突然被通知。
面对初禾懦弱而直白的问句,蒋佑顿了顿,随即给了她一个还算明确的答复。
“我今年三十岁,事业做得还成,勉强算得上立业,成家应该不会太久。初禾,我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至多三年,到时你还年轻,你放心。”
良久,她才再开口,“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坦诚地,……说这些?”
“有些事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蒋佑拉起初禾的手,摩挲着她细腻白皙的手背,“你还年轻,才刚满二十一岁,年轻时容易激动和激进。”
容易分不清自己的定位,容易莽撞,容易给他带来困扰。这是他的言外之意。初禾听出来了。
她轻轻靠在皮质座椅上,呼吸轻微,“我很好奇,最后和你走进婚姻殿堂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送一份请柬给你,”他这样许诺道:“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是成功的舞蹈家,有自己的事业,携自己的爱人出席。”
“好啊,知道了,我会的,”她点点头,随即看向车窗外,单方面终止了这场对她而言并不愉快的谈话。
但有一句话她听进去了,符合她的野心和预期,她要更加努力,成为成功的舞蹈家。
蒋佑仿佛立刻看穿了她在想些什么,他说:“需要哪些支持,尽管跟我说。”
启星是苔丽丝舞团最大的股东,很多事,甚至是很大的变动,都是蒋佑一句话的事,但他可以帮助她两三年,但再之后呢?
分开之后,没有他的背书和助力,她只会慢慢泯然于众人矣。
分开之后,如果她没有独立赚大钱的能力,奶奶就会被转到普通病房,无法再负担起昂贵的进口药。
初禾想,她必须要靠自己。
她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是早于和蒋佑分开的时间。
第一次,她冲蒋佑说了声“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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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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