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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茅屋里的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陈之延紧紧攥着那对尚带着素月体温的珍珠耳坠,手心里的汗几乎要将那层层包裹的手帕浸湿。

“阿姐,这……这真的行吗?”他看着那对在昏暗中依旧流光溢彩的宝物,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这东西太贵重了,贵重到让他感到灼手。

素月已经恢复了镇定。她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闪烁着属于沈家五娘子的,在危局中方能显现的智慧与决断。

“没有行不行的,只有做不做的。”她从他手中取过耳坠,重新用帕子细细包好,递还给他,语气不容置疑,“你听我说,此事要成,有几个关键点,你必须牢牢记住。”

她拉着他在茅草堆上坐下,就着从屋顶破洞透进来的、清冷的雪光,开始为他详细地剖析对策。

“第一,你明日辰时去镇上最大的‘德昌当铺’。越是大的当铺,越讲规矩,也越识货,虽会压价,但不至于像小当铺那样下见不得光的黑手。第二,换上你最好的那件青衫,就是去诗会时穿的那件。人靠衣装,你得有底气。第三,进了当铺,莫要慌张,直接找朝奉,就说有祖传的物件要死当。他若问起,你就说家中遭了难,为救治重病的亲人,忍痛变卖祖母遗物。记住,言辞要恳切,眼神要悲痛,但背脊,一定要挺直。”

她顿了顿,看着少年专注的眼睛,继续说道:“他一定会压价,这是规矩。我估摸着,这对珍珠,市价至少在八十两以上,当铺死当,能给到四十两便是天大的善心。我们的底线,是三十五两。低于这个数,你就收回东西,作势要走,他若真心想要,自会留你。切记,整个过程,不可露怯,更不可露财,让他以为你只知读书,不懂行情。”

陈之延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这看似简单的一当一卖之间,竟有如此多的人心算计。他看着眼前这位阿姐,她明明身处乡野,做的也是最粗鄙的活计,可这份见识与谋略,却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人心。

他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刻在了心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两人都是彻夜未眠。

第二日辰时,陈之延按照素月的嘱咐,镇定地走进了“德昌当铺”。当铺的柜台修得极高,人站在下面,天然就要矮上一头。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刮的刘朝奉,正懒洋洋地用一根小指甲剔着牙。

他见进来的是个衣衫半旧的读书人,本没放在心上。直到陈之延从怀中,将那个用旧手帕包裹的耳坠,轻轻地放在了柜台上。

刘朝奉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他放下牙签,戴上一副单片眼镜,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对耳坠,对着光反复查看。越看,他那双三角眼里的贪婪之色就越浓。

上好的珍珠,圆润饱满,光泽柔和,绝非凡品!

“东西是好东西,”他放下耳坠,不动声色地瞥了陈之延一眼,“就是来路……说不清啊。小书生,你从哪儿得来的?”

陈之延心中一紧,但立刻想起了素月的话。他挺直脊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痛之色,将那套“家道中落,为救治亲人,忍痛变卖祖母遗物”的说辞,不卑不亢地说了出来。

刘朝奉听完,皮笑肉不笑地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

陈之延心中一沉,对方竟将价格压得如此之低。他定了定神,与那刘朝奉据理力争,将素月教他的话术一一使出。

几个回合下来,刘朝奉见他虽年轻,却不好拿捏,心中便起了歹念,与其花大价钱收当,不如直接诬告他偷盗,自己便可与县衙的内兄勾结,将这对耳坠神不知鬼不觉地私吞!

“也罢,”他假意松口,“看你也是个孝子,三十五两就三十五两。只是数目太大,我需得去后院请示掌柜。一个时辰后再来取钱。”

陈之延信以为真,感激地作揖离去,殊不知,一只黑手已经在他身后悄然张开。

他刚走出当铺不远,正在一个书摊前,痴痴地看着一本他渴望已久的书。忽然,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将他死死按住。

“就是他!”当铺的一个小伙计指着他尖声叫道,“他偷了我们当铺的宝物!”

“胡说!”陈之延脸色煞白,奋力挣扎,“我没有!”

“有没有,回了县衙大牢,自有大刑让你说实话!带走!”

冰冷的铁链锁住了他的双手,将他一个最重名节的读书人,像牲口一样捆绑起来。周围的百姓瞬间围了上来,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是个贼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陈之延的心里。他百口莫辩,第一次感受到了有理说不清的绝望与屈辱。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粗暴地押往了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县衙大牢。

青县庄子里,素月正在干活,只见远处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中年。

待那人跑近了,才看出是陈之延同村的张屠户,

“素月姑娘!不好了!之延那孩子……被衙门的人抓走了!说是偷了东西!”张屠户来不及喘口气,急忙指着县城的方向说道。

听到消息的瞬间,素月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是她,是她害了他!如果不是她让他去当那对耳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恐慌与自责像潮水般将她淹没。但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那灭顶的绝望,便被一股更强大的、冰冷的意志力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能慌,更不能哭。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立刻判断出,这是当铺的阴谋,也明白这件事的凶险,一旦深究,之延的科举之路会彻底断送。

她必须救他!素月急忙回到自己的小屋,在炕上小柜的暗格中掏出那个檀香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根金簪。

素月盯着这根金簪,眼中满是纠结,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可是转念想到伸出困境的陈之延,素月好不犹豫到将金簪踹进了怀里。

她收好匣子,来不及跟庄头打声招呼,就着急忙慌的往镇子上赶。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大雪,几乎要将人吹倒。素月却像感觉不到寒冷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镇子的方向跑去。

她知道,此时此刻,唯一能救他们的,只有一个人。

她敲开了张大夫的家门。

“丫头?这么大的雪,你……”张大夫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落满白雪,嘴唇冻得发紫的女子,大吃一惊。

素月来不及寒暄,进屋后,对着张大夫,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没有哭闹,而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条理清晰地和盘托出。

“……大夫,此案无凭无据,全凭那朝奉一面之词。之延他品行如何,您是知道的。只要有您这样德高望重之人,能为他的品行作保,再设法打点一二,让县尊大人愿意重审此案,便有转圜余地。”

她抬起头,从怀中取出最后一支金簪——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她将金簪用双手捧到张大夫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满含泪水:“这是我身上最后值钱的东西了,虽不足以打点,也请您务必收下。只要能救出之延,素月……愿为您做牛做马!”

张大夫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又将那支金钗,轻轻地推回了她的手中。

“丫头,金钗你收回去。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念想。”他看着她,浑浊的老眼里,闪着一丝动容与怜惜,“老夫行医一生,救的是人命,见的也是人心。也罢……老夫就为你这份情义,去蹚一蹚县衙这浑水!”

张大夫应下此事后,没有片刻耽搁。第二日一早,他便从自己积攒多年的药匣子底,取出了一支用锦盒细心包裹的、参须完整的老山参,换上一身体面的衣裳,备上名帖,前去拜访主管本县刑名的李县丞。

县丞府邸门前石狮威严,朱漆大门将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张大夫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被一个睡眼惺忪的门房,领进了偏厅。

李县丞年近五十,养得白白胖胖,一脸官场上常见的,和气生财式的笑容。

他听完张大夫为陈之延品行作保,恳请重查冤案的来意后,不置可否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张大夫,您是我县杏林名宿,您的为人,本官是信得过的。”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

“只是,这桩案子,人证物证俱在,苦主又催得紧,已然是铁案。您说那陈之延品行端正,可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因一时困顿,走了岔路呢?”

他放下茶盏,看着张大夫带来的厚礼,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您的心意,本官心领了。只是国法无情,本官也爱莫能助啊。您是方外之人,还是莫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穷小子,趟这浑水,惹了麻烦上身才好。”

一番话,说得客气又疏离,既收了礼,又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张大夫怀着一腔热血而来,却只换回这一番太极推手,心中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

他深刻地体会到,在这官府衙门前,他一个小小郎中的人情薄面,根本无足轻重。

第一次奔走,便在官府的软钉子下,铩羽而归。

在庄子里,素月也在经历着一场内心的煎熬。她不知道张大夫的进展如何,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最周全的准备。她先是去陈家,找到了正躲在屋里哭泣、六神无主的兰娘。

“兰娘,别怕。”素月蹲下身,用自己冰冷的手,握住女孩同样冰冷的手,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坚定,“你哥哥是被人冤枉的,他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能让他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哭鼻子的小病猫,知道吗?”

她将兰娘接到了自己的小屋暂住,每日为她梳头,陪她说话,用自己超乎年龄的沉稳,为这个惊慌失措的孩子,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安宁的天地。

与此同时,县衙大牢深处,陈之延正经历着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阴暗、潮湿、充满了霉味与秽物恶臭的牢房,几乎让他窒息。他一个文弱书生,被关在满是悍匪恶霸的通铺里,夜里连一个安睡的角落都没有。狱卒的呵斥、同牢犯人的欺凌,都像一把把钝刀,切割着他那份读书人的尊严。

第一天,他几乎是在屈辱与绝望中度过的。但到了第二天,当他想起素月将耳坠交给他时的信任,想起她那句“我们是一家人”,想起还在外面等着他的、孤苦无依的妹妹时,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便从他心底猛地窜了出来。

他不能倒下!

他不再只是被动忍受,而是开始冷眼观察牢中的生存法则。他发现,一个上了年纪的狱卒,每日最大的烦恼,是看不清远方儿子寄来的家信。于是,在一次放风时,陈之延主动凑上前,提出可以为他代读。

那狱卒起初不信,待陈之延将那封满是思念与叮嘱的家信,用清晰而富有感情的声音读出来后,那老狱卒竟红了眼眶。

自那以后,虽不敢明着照顾,但至少,陈之延能分到一个稍微干净的角落和不至于馊掉的馒头了。他的眼神,在无尽的黑暗与屈辱中,变得愈发沉静和坚韧。

再说张大夫,初次失败后,他并未放弃。他知道,从官面上硬闯,已是无路可走,必须智取。他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在县衙里当了三十年仵作的王老三。

王老三为人孤僻,但早年曾受过张大夫的救命之恩,算是有几分交情。

当晚,张大夫便提着一壶好酒,几碟小菜,敲开了王老三的家门。酒过三巡,张大夫才状似无意地,将陈之延的案子当成一件奇闻说了出来。

“……你说奇不奇,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书生,身上却有富贵人家才戴得起的珍珠耳坠。那德昌当铺的刘朝奉,我是知道的,平日里吃相就难看得很,这次竟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他呷了口酒,长叹一声,“只是可惜了那孩子,听说学问极好,明年开春就要考院试了。这一桩案子下来,功名是铁定毁了。唉,若是冤案,将来万一被捅到知府大人那里,只怕咱们这位爱惜羽毛的县尊老爷,面子上也不好看呐。”

他没有一句求情,却字字都戳在要害上。王老三听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与县令身边的一位钱师爷有些远亲,平日里也能说上几句话。他知道,张大夫这是在借他的口,将话传到县令的耳朵里。

“也罢,”王老三喝干了杯中酒,“明日我去找钱师爷下棋,或许会‘不小心’,说漏了嘴。”

这步棋,走对了。

钱师爷听闻此事,立刻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风险。一个书生,功名未稳,正是最不好惹的群体。

此案若真是冤案,将来这书生若是否极泰来,翻身之后再来告状,那便是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为了县令的官声,也为了自己的前程,他觉得,有必要将此事做得毫无瑕疵。

次日,他便向县令提议,对此案不妨重新“过堂”审理一下,既能安抚城中读书人,又能彰显大人的清明。县令欣然同意。

“三日后,重审此案!”

当张大夫将这个消息带回庄子时,素月正陪着兰娘做绣活。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她带着兰娘一起对着满脸风霜的张大夫,深深地、深深地,行了一个万福大礼。

“大夫大恩,素月……没齿难忘。”

她的眼中没有喜悦的泪水,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三天后的公堂之上,才是决定他们生死的真正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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