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
晨光熹微,一袭月白长衫的书生抬手叩响了皇甫山庄的朱漆大门,手中青竹折扇轻摇,袖口暗绣叶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他相貌寻常,平平无奇,眉眼却温润如画。
门内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家丁打着哈欠拉开门扉,瞥见来人的瞬间,倦意尽褪。
皇甫家的下人皆是训练有素,面上立刻堆起谦卑笑意,侧身恭迎。
这家丁本就心思玲珑,上下打量书生的衣着配饰,礼数周全地候在一旁。
“晚辈叶召日,与盛麦冬盛小公子在云城有过一面之缘,特来拜访。”
书生躬身行礼,拿出一枚翡翠玉珠,这颗珠子正是盛麦冬挂在玄铁重剑上的饰物。
家丁见状,立刻颔首低眉:“您在此稍候,我这就禀报。”
说罢匆匆往内院跑去,消息层层递进,最终传到皇甫家主皇甫千绝耳中。
此时皇甫千绝刚晨起,接过丫鬟递来的漱口茶,净面后执起上品青瓷茶盏,拇指上的玉扳指轻叩杯沿,发出清响。
听闻禀报,他抬了抬眼,不怒自威地道:“既然是麦冬的故友,便一起安排在东厢竹苑吧。”
候在一旁的流黄眼中闪过寒芒,似在犹豫。
他立在原地,表情未变,脸上刀疤泛着凶光:“家主,少主……也在东厢竹苑,此人身份未明,贸然让此人住到府上,恐怕…………”
他颔首低眉,不再说下去。
“豺狼闻到肉味自然会蜂拥而至,”皇甫千绝闻言,放下茶盏,笑得依旧温和:不把他放进来,如何引出他身后的大鱼?”
流黄恭敬行礼,表示明白了。
皇甫千绝余光扫向暗处:“派人盯紧,我外甥身边,哪怕死只苍蝇,我都要知道。”
流黄领命后退下。
很快,家丁引书生至东厢竹苑::“公子请安心住下,盛小公子昨日随少爷回武林盟,午时便归。”
“有劳了。”
书生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带着书卷气。待书生进房,家丁立刻折回正厅禀报。
正午时分,盛麦冬刚回山庄,便听下人说府上来了个自称是他好友的书生。
他皱着眉头,气鼓鼓地一脚踹开东厢竹苑的门。
“我哪来的什么书生朋友?我一介武夫,从没和秀才打过交道。”
“哎呀,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师兄你信我,我真没出去乱结交什么友人,这人肯定是个骗子!”
盛非尘面色阴冷,一言不发。
盛麦冬气得快吐血了,“拿着小爷的名头招摇撞骗打秋风,都来屋里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待冲进院子,看清院中之人时,他猛地愣住,那人正把玩甚是眼熟的翡翠玉珠,腕间冰蚕丝镯若隐若现,闻声回头,笑意温和。
盛麦冬一口老血憋回了肚子里。
盛麦冬张了张嘴,又转头看向身后的盛非尘。
只见他师兄眼神微滞,转瞬恢复冷然。
盛麦冬盯着来人的身形,这张脸确实陌生,但是那手里的东西,那存在感那么强的冰蚕丝镯子,他就是再傻也认出这人是谁了。
此人七日不见踪影,竟直接出现在京都郊外的皇甫山庄。
他难道不知江湖中有人在追杀他,武林盟还重金悬赏?
胆子属实太大!
“盛小公子,是我啊。” 楚温酒温润尔雅的笑了笑,上前拱手,礼数很是周全。
“云城一别,一切都还好?这翡翠玉珠太过昂贵,蒙君相赠,特来物归原主。”
说罢将翡翠玉珠递了过去。
盛麦冬一脸懵逼地接过自己莫名丢失的翡翠玉珠,脸色五彩斑斓,要不是家丁还在一旁盯着,他早就向师兄哭诉了。
盛麦冬瞥了眼候在一旁低着头的家丁,嘴唇微张,尴尬笑道:“啊啊啊,这位……”
他眼神闪烁,言语支吾,生怕叫错,鬼谁知道这卑鄙刺客这次又扮成了什么身份?
楚温酒微笑着走上前,拉住盛麦冬的衣袖,态度温润道:“盛小公子,我,叶召日,您可还记得?”
盛麦冬脸色微凝,抽了抽嘴角,一把拍开这人的手,瞥了一眼旁边的家丁,然后开始胡说八道:“记得记得!我之前还邀您来京都游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哈哈……哈……”
楚温酒转而走到盛非尘面前,微微颔首,弯弯眉眼,神态如常地打招呼:“盛大侠,别来无恙?”
盛非尘面无表情,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盛麦冬看着两人,心中暗自吐槽:“不过才七天没见啊!这气氛怎如此微妙。”
家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悄然退下。
一刻钟后,东厢竹苑发生的事,皇甫千绝尽皆知晓。
皇甫千绝端着茶盏,听完后,哈哈大笑。
有趣。
看来,有意外之喜。
他吩咐道:“多派些人,叶召日…… 好好盯着他,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流黄点头应诺,告退。
临走时,流皇又禀报:“彩蛛婆婆传信,明日抵达武林盟。”
皇甫千绝摆摆手:“安排好她的一应事宜即可。”
武林盟内,盟主陆人贾的死因调查陷入僵局。
皇甫千绝联合长老,将尸体封存于武林盟辖区义庄,虽是用了大量冰块,但是随着气温回暖,腐臭味渐散。
众人齐聚议事。
“盟主今日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莫非已找到能辨识此毒之人?”武林盟长老朱长信开口问道。
皇甫千绝点头示意,流黄搀扶着一位满脸皱纹、佝偻着背的黑衣婆婆缓步走来。
众人脸色骤变,“彩蛛婆婆!” 有长老认出此人,立刻警惕道,“老毒妇!”
“盟主竟与这老毒妇勾结?”朱长老阴沉着脸,扫了皇甫千绝一眼,与其对视一息,开口怒喝。
彩蛛婆婆嘴角勾起森然笑意,银杖重重杵地,阴恻恻开口:“皇甫盟主,既然有人不欢迎我,那我告辞便是。”
皇甫千绝脸色温和,好脾气地和向长老们解释:“今日彩蛛婆婆是我皇甫家的贵客,应我之邀来调查陆盟主的死因。”
“皇甫盟主高风亮节,是武林的大英雄,为何会与这老妖婆有旧?”
彩蛛婆婆桀桀怪笑:“老婆子我年纪大了,早年欠皇甫家主一个人情,今日便是来还的。你们与我的恩怨,等我还了这个人情再说。日后,无论是共赴黄泉还是报仇雪恨,咱们各凭本事!”
盛非尘本就心中烦乱,扫了一眼彩蛛婆婆后道:“朱长老一味阻拦,是因为与彩蛛婆婆的旧怨,还是不想让我们查出陆盟主生前所中之毒?”
“放肆。”皇甫千绝怒叱一声。
朱长信长老闻言,气得脸色青白,上前朝皇甫千绝拱手道:“我朱长信一心为陆盟主,一个小辈也敢污蔑我?若是皇甫盟主执意行之,今日,我们就在陆盟主的棺椁前理论!”
皇甫千绝喝退盛非尘,转而向朱长信拱手致歉:“小辈不知轻重,一时话重,朱长老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孩子一般计较。”
几位长老看了皇甫千绝的表情,也立刻开始劝说。
皇甫千绝见朱长信表情稍缓,然后才话中有话道:“如今江湖辨毒能手,除了血影楼便是药王谷,苏小谷主久未出山,我们等不起了。天气渐暖,早日找到陆盟主所中何毒,早日让其入土为安才是正事。”
“是啊,”其他几位长老纷纷应和。
“而今尽快根据线索寻回天元焚才是正事,寻回天元焚,才能避免武林动荡,生灵涂炭。”
“朱长老切莫为了一己私怨,陷整个武林于不义。”
好大的帽子啊。
盛非尘扫了一眼众人,在场众人表情各异。
“还不给你朱伯伯道歉?”皇甫千绝冷声喝道。
盛非尘面无表情顺势借坡下驴,向朱长老拱手道歉。
朱长信毫不退让,正义果决的表情也稍稍缓解,哼了一声,负手站在一旁。
彩蛛婆婆的银杖重重敲击灰砖,手腕上的银镯叮当作响:“既然让我干活,就都看着听着别多嘴,谁要是让我不痛快,我也不会让他好过!若不是看在皇甫盟主的面子上,谁管这摊破事!”
“陆盟主究竟中了何毒,还请彩蛛婆婆费心。”
皇甫千绝出面解围,武林盟的长老们也纷纷后退一步。
彩蛛婆婆这才冷哼一声,走向棺椁。
“都退后!”
彩蛛婆婆银杖一挥,厚重的棺椁盖被掀开,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如尖锐的刺直刺众人鼻腔。
在场众人纷纷运功屏息。
彩蛛婆婆用银杖挑开陆人甲的衣襟,看到其胸口黑紫色的淤痕。
她眯起浑浊的双眼,从怀中颤巍巍取出些瓶瓶罐罐。
一番操作后,她停了手。
皇甫千绝面露关切,问道:“如何?”
“他死前确实吸入血影楼的迷香‘浮梦’,脖颈也被利器丝线割断,还被人一掌断了心脉。” 彩蛛婆婆肿胀如树皮的手抓起陆人贾的手腕,指着其指甲上的黑紫痕迹道。
几位长老神色骤变,脸色古怪:“果然是血影楼……”
彩蛛婆婆脸色骤冷,阴鸷的目光眯起:“蠢不自知,若只是中了血影楼的迷香,他现在都能站起来!他体内还有麻痹神经的剧毒,正是此毒害了他性命。”
彩蛛婆婆用银刀撬开陆人甲的口腔,阴鸷地查看其舌底。
她指着舌底的黑青色斑块,眯眼道:“他应是死前察觉不对,急遇反抗,刺客见他已服下毒药,便偷袭,一掌震碎其心脉。”
“那他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彩蛛婆婆稍作停顿,对皇甫千绝道:“走,带我去武林盟陆宅看看。”
众人来到陆人贾的住处。
盛非尘道:“我问过了,自陆盟主遇刺后,这屋子一直封存未动,所有物品都保存原样。”
彩蛛婆婆佝偻着背,瞥了盛非尘一眼:“就你,还算有点脑子。”
朱长信气得吹胡子瞪眼,怒视彩蛛婆婆,刚要开口,就被张长老拦住。
彩蛛婆婆先是拿起桌上的茶杯闻了闻,随后踱步走到窗边。
窗户敞开着,窗台上一盆花显得分外萎靡,显然是新培的土。
她用银杖推了推花盆,看向窗外。
窗外新栽的花开得正艳。
彩蛛婆婆看了看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
长老们和皇甫千绝都静静等着她开口,她却突然将目光投向盛非尘。
皇甫千绝见她举动,不动声色地问:“可有发现?”
“这花盆之前种的什么花?” 张长老思索片刻,答道:“是赤芍药。陆盟主遇刺后不久,芍药就枯死了,我前些天让人换了新花种。”
彩蛛婆婆阴鸷的眼神一凛:“花盆没换过?”
张长老不明其意,点头道:“始终未换。”
“之前的残土和枯枝去哪了?”
张长老想了想:“我这就叫下人来问。”
盛非尘道:“婆婆可是想找花盆里之前的残土和枯枝?我问过下人了,都倒在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彩蛛婆婆用银杖指着盛非尘:“你端着这花盆,跟我出来。”
盛非尘搬着花盆,跟在走得慢吞吞的彩蛛婆婆身后。
“倒了。” 彩蛛婆婆下令。
盛非尘二话不说,搬起花盆倾倒。盆土和那萎靡不振的芍药都被倒在了小花园上。彩蛛婆婆用银杖扒开泥土。
“应该就是这里。”“你,从这开始挖。”彩蛛婆婆晦暗的目光看向盛非尘。她指使盛非尘干活,但是脸上没有什么好脸色。
盛非尘不再多言,拿起一旁的小花锄开始挖掘。
其他长老和皇甫千绝都不明白彩蛛婆婆的意图,只是盯着二人。
挖了好一会,盛非尘已是一身泥土,但是却丝毫不掩其出尘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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