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浅晴昨天到家后，吓了陈孑和钟强一跳。两口子正在客厅看电视，看见闺女肿着个大眼泡就往房间走，也不理他俩。陈孑本打算问问，被钟强制止了。
“肯定是遇见事了，让她先缓缓。”——钟强是这么对妻子说的。
钟浅晴给手机充上电，打路行云的电话还是关机。她就发短信解释，心想对方开机总是能看到的。
长夜漫漫，等待让她感到孤独而无望。她索性将手机调成静音，以期许点亮屏幕的时候，能看见对方的回复。可惜的是，黑暗中的那一小块光没有让她看见希望。她一次次的失望，最后失望变成委屈和气愤。
路行云比她大，竟然还要她去哄……她做的有什么问题？陈珂先约的她，她只是没告诉对方而已……而且她是为了拒绝才应邀的……路行云竟然都不听她解释！
路行云为什么要生这么大气……她们又没有在一起……现在算什么？路行云凭什么管她……
好累！又要拍戏，又要学习，还要照顾路行云的心情……她为什么不理解她！
钟浅晴又气又委屈，发了最后几条短信，然后尝试入睡。她睡得浑浑噩噩、断断续续，醒来时头痛欲裂。
【妹妹说的对，高考之前不谈恋爱了。】
中午，她看见了这几个字。那一刻，心脏悬在半空中，四分五裂。
她没想到路行云会把话说的这么绝，对方那么喜欢她，至少表现出来的是那么喜欢。这不是那个路行云，不是那个整天把她捧在手心里的路行云，她不认识她。
这个路行云，让人感到陌生。
钟浅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翻了翻昨晚发的短信，好像是说的有点过了。她有些后悔，想着怎么给对方回复。
【我不是妹妹。】
这条短信发出去很久后，对方才回。
【你是。】
钟浅晴：【为什么？】
路行云：【没有为什么。考完再说吧，我要看书了。别找我，我会找你。】
钟浅晴：【凭什么？】
路行云不再回复了。
路行云没有把手机调回振动。她觉得静音挺好的，她要好好学习，不想被打扰。虽然钟浅晴经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也时不时的会点亮手机屏幕，但倔强的她再也没调回来。
如她所愿，钟浅晴真的没有再打扰她。
开学考试如期而至，路行云迷迷糊糊的就坐在卷子前了，成绩可想而知。出成绩的那天，她回到家，在房间里大哭。
一个年级300人，她依然是不变的第150名。已经高三了，她离自己的梦想又远了一步，科学家三个字只剩下“家”了。
为什么就进步不了，她着急，父母也着急。王雪看过她的卷子，粗心大意的老毛病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更严重。审题不仔细，有的题目只看一半就作答。
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到底在想什么？王雪十分不解，她决定找路行云谈谈。
“有做总结吗？”王雪不想劈头盖脸的就说女儿，她的语气很平和，“有错题本吗？”
路行云表情落寞地坐在沙发上，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嗯，不管用。”
“考试紧张？”
“不紧张。”
“读题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什么？路行云垂下视线。“妈。”她又抬起头，无助地看向母亲，“我静不下心。”
“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和妈妈说，没关系的。”王雪是搞教育的，她知道青春期躁动很可怕。轻的是注意力不集中，严重的会产生心理疾病。
她之前给路行云开过几次家长会，班主任杨老师会留下她单独谈话，她知道路行云平时会有一些叛逆的举动，比如：顶撞老师、不交作业等等。她觉得这些行为是叛逆期孩子多少会有的，算正常现象。只是现在，路行云的问题明显不是行为上那么简单，她是心理有问题。
小行好像是有什么困扰，应该早点关心她的，王雪心想。
“我很早就发现自己坐不住了，那会儿没告诉你们。”路行云面对的青春期诱惑太多，不止是因为早恋，“我有很多想做的事，脑袋里总是出现奇奇怪怪的想法，会瞎想，就是不想学习。”
“分心的事情太多了？”王雪拧着眉毛，露出一个和善的眼神，“游戏？篮球？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都有。”
她吃了一惊。“谁啊？能告诉我吗？”
“我能不说吗？我不会谈恋爱的。”
“行，不过先别下结论。”见女儿露出了决绝的表情，王雪笑着摇摇头，她似乎找到了堵在女儿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她想了想，拉住路行云的手。“大禹治水，改堵为疏。喜欢可以，要么去好好处理这段感情，要么就彻底放下。不处理不放下，是最坏的选择，你不可能静心。”
“啊？”母亲的话如天上惊雷，准确的劈到了路行云的痛处，瞬间让她清醒半分。这些天，她故意不联系钟浅晴，感受到的正式这种不上不下的折磨。
“可是感情的事哪有这么简单，会吵架，会内疚。我总是在内疚。”她心虚地瞥了一眼王雪。对方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眼神好像在说：“这是交往后分手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吗？”
母女二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小行，小浅演的那部电影你是不是没看？男女主最后没能在一起。你想没想过，为什么大多数早恋以分手告终。”王雪问路行云。
路行云摇头。
王雪的表情变得严肃，她说：“爱情，咱们从十几岁开始就需要它，享受它带来的快乐，却看不到背后的责任。”
“什么意思？”
“人为什么会内疚？”她习惯性的先不回答女儿的问题，而是引导女儿去思考。
“可能是爱……不、不是……我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你觉得你有为对方好的责任，让她开心快乐对吗？”
“对。”
“那她现在开心快乐吗？你开心快乐吗？”
很显然，没有，路行云一时语塞。
“爱情应该是两个人都开心快乐才对。你有责任心，但是方向有问题。” 王雪见路行云沉默，继续说道，“你现在高三，是很关键的时期。在面临人生重大转折的时刻，要先为自己负责，再去想别人。你坐过飞机，遇到险情时，是不是要先给自己戴上氧气面罩，才能去照顾别人？”
“好像是。”路行云明白王雪的意思了。她靠向母亲，搂住对方的胳膊。
“妈妈的建议是，先把感情的事处理好。”王雪拍了拍路行云的手，“你不是想当科学家吗？科学家做事可不会这么犹豫，咱们要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明白。”她抬头，看见母亲眼角的皱纹，眼眶不由得红了。“谢谢老妈，我会好好想想的。”
“还有，任何决定要量力而行，凡事不必求两全。”王雪在路行云回房前嘱咐道。女儿很善良，“如果可以两全，我不愿伤害任何人。”路行云当初在邢小方面前说的话，至今让她记忆犹新。
王雪一席话把路行云点了个半醒。接下来的几天，她认真地思考了自己和钟浅晴的关系，然后做出决定。
路行云失联的这段日子，钟浅晴靠学习、工作、弹钢琴麻痹自己。她把自己会的悲伤曲目全部练习了一遍，重复弹奏。每天家里的背景音乐都是凄凄惨惨戚戚，大有一种世间沧桑无可留恋的意思。
钟强夫妇有问过她原因，她不想说。陈孑纳闷就找王雪交流，结果得知路家那位大的也没好到哪去。
“我家孩子可能是有对象了。”王雪和陈孑是老闺蜜，两个人无话不说。
“一样，不过我家的可能已经分手了。”
“啊？”
“之前有娱乐小报说她和陈珂一起吃饭，从那天开始就不正常了。”
“见光死？”
“嚯，大教授连这种词这都知道。”陈孑在电话里笑出声音，“有可能。那男孩儿肯定喜欢小浅，我在片场就发现了，杀青还送小浅礼物。绯闻刚曝光的那天，小浅跟我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
“哈哈，都是小孩，那点心思禁不住咱们多看一眼，问一句就全招了。你可得嘱咐好了，小浅和陈珂是一个学校的，别出点什么事。”
“放心，我都接送。得亏她拍戏的时候有你家小行陪着。”想到钟浅晴那阵子住在剧组，陈孑就心有余悸，“你家那个怎么回事？有男朋友了？”
“据我所知，有一个叫赵天遥的一直追她，这是小行初中的时候亲口告诉我的，这男孩竟然能追到高中去。”王雪其实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她见过赵天遥，不像是路行云会喜欢的类型。
“那挺专一的，哈哈，追这么长时间，小行动感情也未可知啊。”
“是啊。算了，孩子的事管不了，只能引导，本来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容易伤春悲秋。”
“别耽误学习就行……”陈孑话还没说完，钟家再次响起难以言喻的钢琴声，“老姐们儿，听见了吗，我家小浅又开始了。”
“哈哈，小浅这孩子是真可爱，有自己调节心情的方法。我家这也就是个闺女，不然早把她收来当儿媳妇了，多好的孩子。”王雪是真心喜欢她的干女儿。
“老不正经，挂了吧。”
小行怎么还不找她……钟浅晴一边弹《雨的印记》，一边回忆两个人的点点滴滴。快到生日了，竟然还不找她，路行云是不是忘记答应她的事情了……
还是说本来就没那么喜欢……要不要找主动找小行啊，才不要，不想看对方的脸色了，好可怕……自己怎么这么可怜啊……
“小白菜呀——”
“小浅。”
“地里黄啊——十五六啊——”
“小浅。”
“没了她呀——”
“钟浅晴！我还活着！”陈孑不得已吼了一嗓子。钟浅晴不知道从哪个音就拐到这首歌上了，正在声情并茂地自弹自唱。
“哦，对不起，妈妈。”钟浅晴红着脸，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看向躁动不安的双手。
“你手机好像有来电！”
“啊？”
能是谁啊？肯定不是小行。钟浅晴不情愿地离开她的精神伴侣，她甚至给这台钢琴起了名字，叫灵灵。
她走到茶几前，拿起手机。
竟然是路行云。短时间内，三个未接，还有一条短信。
【看到回我。】
凭什么她说回就得回，失联多久了。钟浅晴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回到房间，门关上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长久以来的委屈如山洪暴发一样，东冲西决。她抱着虹虹，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这些天，她没有人可以诉说。于欣欣固然看出她情绪不对，她也只字不提，涉及陈珂这样的圈内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她就像一条孤独的鱼，被困在鱼缸里。她觉得前方是大海，每天都在努力的游，一直游，身边却永远是那几片贝壳，那几枝珊瑚，怎么游都突破不了尽头。就是这种感觉，无助又无力。
她哭了好久，然后坐起身，做了一次深呼吸，给路行云拨了回去。
“小浅。”熟悉的声音。
“……”
“对不起。”
“哦。”路傻子就喜欢说对不起，还老做对不起的事。
“你生日快到了，找个周日趁他们都去姥姥家，咱俩在我家过小生日吧，外面不方便。”
“行。”
“我做饭，做你爱吃的黄瓜鸡丁。礼物都给你准备好了，有三个。”
“嗯好。”
“那成，我去学习了。拜拜。”
“等等。”
“怎么了？”
“我也做饭，做炸酱面。我也准备好了礼物，也是三个。”
“哈哈，是吗，你最好了。那咱们小生日见吧，拜拜！”
“嗯嗯。拜拜。”
钟浅晴挂断电话，呆望着虹虹，有些恍惚。很快，她又收到了路行云的短信。
【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我也不怎么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回的这是什么。
路行云看到这几个字差点笑场，果然还是那个钟浅晴，还是那个妹妹……从小到大，她学她，言行举止越来越像。
她放下手机，看着一桌子的复习资料，觉得自己上高中后就像个怀才不遇的大诗人，天天叹气，快把地球叹出温室效应了。
先处理好感情的事。她打开门，朝书房喊了一声：“妈！亲爱的妈妈！”
“怎么了？”王雪闻声走出来，“我这儿正忙呢。”
“我马上18岁啦，还记得你们承诺过我什么嘛？”
“当然了。”
“不差这几天了！”一声娇嗔，响彻路家。“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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