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云和钟浅晴小生日这天,四位家长好像有事,早早就出门了。
“还得是你家小行。”陈孑感慨。她和王雪坐在后排,路知远开车,钟强在副驾。前边聊前边的,后边聊后边的。
“怎么说?”
“我差点以为我家孩子抑郁症了,他们这个圈子得抑郁症的特别多。结果你家小行一个电话,人好了。弹得曲子虽然悲凉,但是至少不凄惨了。”
“这俩以后要是分不开怎么办,没法嫁人了,凑合过一辈子?”王雪喜欢干女儿如司马昭之心。
“哈哈哈,你又开始没正经。那这样,你家现在富裕,你家提亲。”
“哈哈,我看行。”司机路知远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喜欢中式风格的,行吗?老钟?”
“行啊,孩子没意见就行。”钟强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她们这代人可能偏爱西式的。”
“也行。哦对,两个孩子住一起就行,我给你们老两口也留房间了。”
“那敢情好啊!就这么定了。”
“欢天喜地一家人。”路知远哈哈大笑。
“定什么了?”王雪和陈孑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你俩这么前卫啊?”
“前卫?知远看上的房子是中式装修风格的,不前卫。”钟强回头,挥了挥手中的房产广告。
乌龙了。王雪和陈孑相视一笑。
出门不过半小时,车辆穿过繁华的闹市区,正快速驶向即将建设完工的别墅区。
明年首都有盛会,这两年经济政策相当开放,大量海外订单涌进国内。路知远的公司顺势发展,依靠发达的基础制造业,以早期成熟产品进军海外市场。很快,投入得到回报。大部分回报被再投入支持新的研发项目,剩下的少部分被用来改善家人的生活水平。
路知远和王雪决定,改善生活的首要步骤是改善居住环境,即,买房子搬家。这两年房地产的行情水涨船高,想买要趁早,要不是公司还在发展阶段,投资回报有限,两口子甚至想多买一套。
雏鸟长大,总是要离巢的。两口子想的很明白,无论婚否,以路行云的性格,迟早是要搬出去住的。
所以今天一早,路知远夫妇就拉着钟强夫妇一起看楼盘来了,他俩也没事,正好给参谋参谋。
买哪的房子,买什么样的都还没有确定。唯一肯定的是,他们会买精装修的。两口子太忙,谁也没时间管装修的事。
他们没将搬家的事告诉路行云。王雪了解自己家孩子,屁大点事都好奇,她不想让课业繁重的女儿分心。路行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如果一切顺利,她明年就要搬家了。
不知情的路行云此刻正在家准备小生日的各项事宜,她把家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环境舒适,心情就会好吧,她心想。希望小浅可以理解,这么做也是为她们好。
就在她准备换衣服时,门铃响了。
“……”
“……”
开门后,二人面面相觑。她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冷战结束后,相互发的短信数量也是寥寥无几。
奇怪的陌生感再次袭来。
“来,给我。”路行云接过钟浅晴手里的包,不好意思看对方。“你在家等我一会儿,我去买菜。”
“要不一起吧。”
“你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戴帽子戴口罩。”钟浅晴无辜地看向对方,想着一起买菜也许能缓和气氛。
“走。”
在去超市的路上,二人走得很规矩,没有牵手,没有说话。
钟浅晴心里也在别扭。她这几天虽然心情好了不少,但总觉得路行云离她越来越远。她不想太主动,有害怕也有担心。眼前的人不定哪天又消失了,她又找不到了。
“鸡胸、黄瓜、猪肉……要买这些。”路行云拎着购物篮,试图通过找食材转移注意力。可她控制不了自己,时不时地偷瞄对方,对方落寞的眼神击中她的心窝,让她感到心疼。
她爱她,水泥封心哪那么容易。
她对钟浅晴的心防在逐渐坍塌,碎渣正从水泥石块搭建的城墙稀稀拉拉的脱落。不停晃动城墙的,正是她本人。
“给,鸡胸和猪肉。”趁路行云找黄瓜的功夫,钟浅晴去冷鲜区拿了肉。对方“哦”了一声,没有看她。
她们真的出问题了。钟浅晴跟着路行云在超市里转,心思却没在货架上。原来这次没有和好那么简单,该怎么办,对方看上去不想带她继续走下去了。
“小浅。”
“嗯。”
这句委屈的“嗯”如同当量一吨的TNT炸弹,将路行云心里的城墙炸出一个窟窿。“回家吧。”她说。结完账,她拉住钟浅晴的手,快速向家走去。
突然被牵手,钟浅晴心里一惊,小行好了?可她还没好呢,才不想被牵。她下意识地挣脱,对方感受到了她的挣扎,松手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钟浅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诧异,不明白为什么要挣脱。她想牵回去,对方躲了,将空闲的手缩进卫衣兜里。
这样也挺好,路行云心想。
到家后,路行云见钟浅晴穿的浅色衬衫和裙子,怕对方做饭弄脏,就先回到卧室,取了大版T恤和短裤出来。
“穿我的吧,不然你的衣服就该脏了。”她躲避着对方的眼神,看向卧室,然后转身往厨房走。黄瓜都没洗完,对方就换好衣服。钟浅晴穿着大两码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路行云不由得笑出声音。
“好笑吗?”
钟浅晴冷淡的语气迫使她立刻收回笑容。“不好笑。”她小声说道,眼底酸酸的。其实她有话要对钟浅晴说,只是想挑个恰当的时机。现在看来,没有所谓的恰当的时机,因为她忍不住了。
她强忍哭的冲动,抬起头,眼眶周围胀得通红。“我实在是做不下去饭了。对不起。”话音刚落,嘴角难以抑制地抽动,她哭了出来。
钟浅晴愣住了。她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对劲,她一直都感受得到。
“小浅,我有话和你说。”
“看出来了。”她感受不到心跳,只觉得慌张。
“来。”路行云抹了抹眼角,伸出手,直勾勾地看着她。
钟浅晴这次没有躲,而是握住那只手,随对方坐到沙发上。
“首先,我要先向你说声抱歉。我不该关机,如果第一时间肯听你的解释,也许咱们现在都非常开心。另外,是我错了。你在长大,我没意识到你自己可以处理很多事,并不需要告诉我。更何况,你确实处理得很好。”
路行云一边说,一边又哭。
“这几天,我想明白一些事。我真的不成熟,各种不成熟的行为造成咱俩现在的样子。我需要长大,需要学习,至少要有一定的能力才能和你好好的在一起。现在,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兼顾你和学业,如果高考失利,梦想破灭,我还有什么资格和你在一起。那些所谓的对你好,给你带来快乐都将是空话。”
听到这里,钟浅晴的心脏好像停跳了,大脑一片空白。她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不想去思考道理。现在已经不是谁带谁走的问题,是路行云再一次想推开她,彻底推开她。她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对不起,小浅,我暂时不能和你在一起了。”路行云用胳膊擦了擦泪水,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
世界安静到诡异,钟浅晴只觉得四周大雾弥漫,白茫茫的,没有任何生灵。不远处有一个人在哭,她哭的很伤心。
大雾越来越浓,渐渐的,她要看不到这个人了,只能听见哭声。
好害怕。
她后背发凉,无助又无力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想跑,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她分不清方向,哭声在变小。很快,她连哭声的方向都找不到了。
你在哪,你到底在哪……你不是一直都在前面走吗,一直都带着她向前走……从小到大,她都在走她走过的路,她为什么突然不带着她走了,为什么……
终于,哭声彻底消失了。
茫然变成恐惧,她哭了,哭的很大声,哭的很无助。姐姐,她要的是姐姐,不要路行云了。她要姐姐。
好难过啊,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她不停地擦着眼睛,擦着脸,将脸埋进沙发上的抱枕不停地哭。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路行云忽然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了。
路行云看着钟浅晴嚎啕大哭的样子更难过了,她早就发现自己不是喜欢钟浅晴——她爱钟浅晴。
她也知道,如果现在和钟浅晴在一起,她不可能好好学习。她对自己高中前两年的表现心知肚明,成绩差是应该的。
她一直背着家长送钟浅晴上学;她想钟浅晴想的写不下去作业;她上课给钟浅晴发短信,然后顶撞老师;她为了哄钟浅晴,假装胃疼请假去剧组探班。
还有很多很多,她才18岁,爱情让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克制不了自己的冲动。
她知道,这些事和钟浅晴本人没关系,完全是她的问题。她知道对方一直都支持她追求梦想,希望她有所成就。所以为了达成目的,她需要先迈出通过低谷的这一步,即使这一步很疼。
妈妈说的是对的。她现在没有能力既谈恋爱又学习,如果考不上心仪的大学,当不了科学家,她的未来在哪里,她们的未来在哪里。
这就是路行云这两天思考的问题。
路行云哭够了,她看着对面泣不成声的女孩,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不是一个乖女儿,没有完全听从王雪的建议。她有自己的判断,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在一定范围内寻求两全。
路行云起身,从房间里拿出送给钟浅晴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也不算礼物,这是她答应过她的。
“小浅。”她递给对方一张纸巾,开着拙劣的玩笑,“别哭了,我又不是死了,我说的是暂时。”
“……”对方根本不想听她说话。好难受,前两天不想主动靠近,可真要失去的时候,原来这么难受。
“这是我答应你的,给。”路行云将一张存折和一张卡强行塞进钟浅晴的手里。这是她十八年以来收到的所有压岁钱,是她特地从王雪那里提前要来的。
钟浅晴哭的脑袋疼,看着手里的东西,无动于衷。
人都没了,要钱干嘛。
“明年六月就高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你愿不愿意……嗯……再等我一次?”路行云说这话时,没什么底气。她刚哭过,眼睛虽然肿,但是眼神更加清澈了。
“等什么?”钟浅晴没听进去,哽咽地问。
“我是现在没办法和你在一起。”说出这句话,路行云又想哭,她赶紧深吸一口气,“不是未来不和你在一起。你要知道,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然后呢?”
“我、我……”她说不出口,不是想哭,而是有点难为情。
“嗯?”钟浅晴看对方这样子,也不想哭了,甚至有点生气。路行云在干嘛?都这样了,对方到底想说什么!
“我……”路行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向钟浅晴的眼睛,真诚直击对方心底,“我会对咱们两个负责的!”
“你在说什么?”钟浅晴更懵了,委屈地吸着鼻子。
“我知道你已经开始工作了,可我还没有,所以我更要好好学习。这是我的全部身家,都是你的,以后的也都是你的。”
钟浅晴好像听懂了,心情并没有多好,这种虚无缥缈的话谁都会说。但是当她抬起头,看见对方的眼睛时,她动容了。路行云看向她的眼底不带任何杂质,澄澈而明亮。
瞬时,一道光照射到她的心底,大雾散开。她看见单纯善良的路行云就那么微笑着站在她的眼前,笑容真挚,充满阳光。
“我们以后会有家的。”路行云顿了顿。她的言辞天真烂漫,眼神干净纯粹,“为了我们的家,等我一年,好不好?”
她看钟浅晴不说话,好像又要哭,不知道是不想,还是在生气。
“我会用一辈子去弥补这一年。”她又说。
对方还是没说话,眼圈更红了。
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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