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气温渐低，漆黑的夜幕依稀闪烁着几颗星星，风雅厅二楼走廊里安谧幽静，与包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走廊尽头，叶蓁散漫地依靠在拐角阴影处的栏杆，身姿慵懒闲散，垂眸定格在楼下纠缠的男女。
男人她正好认识，正是刚才被召唤走的方博文。
虽然在争论些什么，但看得出两人姿态很是亲密，方博文快速扫了一眼四周，似乎怕被人瞧到，俯身在女人耳里说了句什么。
女人软化了态度，随他离开。
大厅恢复了安静。
叶蓁手机屏幕跳出来一跳信息：家里有急事，晚上回去开车小心点。
她嗤笑一声，没有回，从包里抽出一包女士香烟。
‘咔’轻微的打火机开合声响起，幽兰色的火苗，照出一张冷艳精致的脸。
她拿烟的姿势并不算娴熟，只是学着电影里的主角，将烟虚夹在右手食指中指之间。
袅袅青烟里，她眼里神色也明明灭灭。
或许是她对方博文的人品和私行本就没抱太大希望，看到这一幕并没太多失望，反而有种猜想被验证的淡然。
相亲前，叶南天明确告知了叶蓁这桩婚姻的好处和应有的承诺，他是个典型的商人，举事实、摆利益。
抛下的诱饵太大，叶蓁没法拒绝，在这场两方相宜的联姻里，各有各的小心思。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她以为会是服务员或是包厢来往的客人，并没有回头。
耳边隐约传来电话的交谈声，男人嗓音低沉淡凉，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磁性好听。
叶蓁一时有些好奇，转身看过去。
傅嘉树眼眸微垂，身形在光影之下愈发修长挺拔，手机贴在耳畔，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人说话，偶尔回一句，神态从容淡定，并未发现拐角处的叶蓁。
叶蓁翘起眉，饶有兴趣的看他一会儿。
视线落在他接起电话的右手，袖口处衬衣微微挽起，露出里面流畅的肌肉线条，手指骨节修长，经络分明，透出几分欲来。
风雅厅的走廊也是欧式风格，两侧墙上的壁画是找了专业画手所绘制，他置身其中，有一种不违和的质感。
指间橙红的烟火渐渐暗沉，她微垂着头，把烟放置在唇间微试了一下。
下一秒，喉间涌出不适的味道，呛出生理性眼泪。
“咳……”舌尖的苦涩蔓延开来，又苦又辣的。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抽呢！
男人闻声转身，两人的视线在昏暗而模糊的半空中交汇，气氛安静，凝着淡淡的气流。
叶蓁眼里含泪，嘴角发苦……咳…，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效果，与电影里风华绝代的主角差远了。
傅嘉树平静地收回了视线，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嗯，有问题再联系我。”
挂了电话，抬腕看了眼时间，继而缓慢走向叶蓁，如同闲庭信步，停在她身侧止步。
离得近了，才注意到她两颊被呛的嫣红一片，衬得一双眼更是水光潋滟。
叶蓁拿烟的手指微微翘着，乌黑的长发几次被风吹的掠过橙色火苗。
傅嘉树怕她烧到头发，缓慢取走她手上的烟，在旁边置物台上的烟灰缸里弹了下灰。
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根香烟，橙红的烟火忽明忽暗，映衬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叶蓁轻拧起眉，抬眸瞥他，眼里明晃晃的写着‘有何指教’四个字。
“烟不是这么抽的。”他压低了声音，音线清润温和。
叶蓁下巴轻抬，圆润的眼眸里盖着浓密的睫毛，“抽个烟也分高低层次吗？”
走廊上方的出风口，散出丝丝凉风。
她抬手撩了散在面部的发丝，露出一张明艳精致的脸，双眸清亮、红唇乌发，在昏暗环境里更添了几分冷艳。
傅嘉树侧头望过来，视线在她脸上巡视片刻，“没有，烟并不能消愁，尼古丁是会上瘾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消愁？”她问。
傅嘉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眼神漫不经心，烟要燃尽的时候，他又弹了弹烟灰。
叶蓁觉得可笑，方博文的私事儿，是只有她不知道是吧！
她心里霎时起了一股郁气，抽走他手里的烟，当着他的面吸了一口，眼皮一掀，冷然宣告，“我没有在消愁，谁都不值得我这么做，我只是单纯好奇烟的味道，想尝试一下。”
她把烟摁进烟灰缸里，烟雾袅袅渐散，她蓦地笑了下，转身离开。
傅嘉树停在原地顿了几秒，刚才她的发丝被风吹到他手腕上，有些痒，却并不讨厌。
*
再回包厢时，里面气氛轻快了很多。
傅嘉树人不在，讨论的话题还是围着他，男人说他装，不论能力品位，单拿他的相貌和娱乐圈的小生容貌比较，孰优孰劣。
尤其是刚才被傅嘉树下了面子的人，说的最放肆，对失败者来说，贬低高位者大概能获得短暂的心理平衡感。
叶蓁推开虚掩的门往里看了一眼，今晚的主角宗致并不在。
她停在门口没动，看好戏的望向里面。
听了一会儿，她才怡然自得的跨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被议论的主角。
傅嘉树进来后没有说话，只淡淡晲了眼话最密的人一眼，包厢内瞬间噤声一片，他则悠哉的喝了杯水，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沈思嘉小眼神刀一样的杀过去，“这群碎嘴子，只会背后说人。”
叶蓁拿了包准备走的，闻言嗤笑道，“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可怕多了。”
嫉妒二字，却都是女字旁，可见造字的人对男人还是了解太少了。
出了包厢，等电梯的功夫，碰上一个熟人。
男人踉踉跄跄的一身酒气，怀里的女人支撑着他摇晃的身子，亦步亦趋的往电梯走来。
是利鹏涛，她姑姑叶韶丽的丈夫。
叶韶丽与利鹏涛的婚姻是实质性家族联姻，把叶利两家利益成功绑定，是后续合作的坚实后盾，然而婚姻甜蜜不过两年，外面小三屡次电话短信的挑衅攻击，让叶韶丽退位让贤。
叶韶丽当时年轻气盛，不顾身孕与利鹏涛争吵不休，结果导致腹中孩子流产，在医院刮完宫，弄了个终生不孕的下场。
始作俑者利鹏涛却过得逍遥快活，外面生的儿女一个个的接进门。
为此，叶蓁很讨厌这位姑父。
“蓁蓁啊，你也在这儿！”利鹏涛打了个酒隔，脸上的横肉油光发亮，颤巍巍的跟叶蓁招呼。
叶蓁淡淡叫了一声姑父，不动声色退了半步，视线转向他身旁的女人，清秀端正的一张脸，并不是多美。
利鹏涛没觉得被怠慢，反而因为酒醉而谈兴大发，絮絮叨叨的跟叶蓁这个娘家人，说起她姑姑叶韶丽对他如何跋扈泼辣、对他的孩子如何薄情寡恩……
电梯来了，一侧的女人扶着利鹏涛上了电梯，叶蓁帮忙按了闭合健。
电梯里利鹏涛还张着大嘴问，“蓁蓁，你怎么不进电……”
电梯关闭，带走了聒噪不休的男人。
*
翌日。
叶蓁提着两杯咖啡进了桃夭画廊，递给小薇一杯，“跟《时画》主编确定了吗？”
五年前，叶蓁与合伙人魏紫合资开了家艺术画廊，旗下签约了数名新锐画家，同时也做些收藏家的珍品展出和寄卖。
画廊捧火的画家李浩霖个人展刚结束，人流量数据良好，除了展前预定的以外，展会期间还另卖了数幅，网上的反响也是不错。
个展结束，便需要顶级评论家撰写专论来加大造势。
小薇答，“嗯，《时画》那边回复说会在本周三发表。”
接着，小薇抱出来一束鲜花，“这是方先生让人送来的。”
一大束的厄瓜多尔玫瑰，花朵艳而饱满，叶蓁抽出一支放在鼻尖嗅了嗅，是淡淡的清幽香气。
这是方博文为昨晚的事给她赔礼。
她把花又随手插了回去，告诉小薇：“你们要是喜欢，拿回去熏屋子，不喜欢就扔了。”
小薇眼神讶然，她听说这种花是花中爱马仕，专门从国外空运过来名贵品种。
从前那位方先生送来的花，叶蓁都是微笑着收下，没有这样粗暴的说扔就扔。
但她什么也没问，把花又放置原处。
叶蓁转身上了二楼办公室。
手机响起来时，她正在看这次的策展方案，是今年度画廊与美术馆联合策划的“现代艺术”专题展。
双方联合策展是艺术行业中一种重要的合作模式，能够共享双方资源，在大众层面做些艺术氛围的传递。
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是：叶南天。
“爸。”她直接点了免提，手机放在桌子上，轻而慢地喊了一声。
“博文有阵子没来了吧，你们抽空回家吃个饭。”叶南天的声音雄浑有力，在办公室里回转。
“行，我回头问问他。”叶蓁靠在椅背上，手上端着冰咖轻抿了口，舌尖的苦涩蔓延开来。
魏紫推开门时，刚好听到叶南天最后一句，“女孩子结婚嫁人以后收收心，还是要以家庭为主。”
她顿住，觉得来的不是时候，准备等会儿再来。
叶蓁打了个手势让她等会儿，接着拿起手机关了免提健，走到落地窗那边接起。
魏紫轻关了办公室门，闲着无聊在叶蓁办公室转悠。
这里的的格局与她那间差不多，唯二不同的就是多了墙上的两幅画。
一幅是抽象的看不出流派的油画：黑白的世界、拥挤的人潮、和漫无边际的孤独感。
相比较而言，旁边的另一幅油画色彩就明亮多了，身着绿裙的孩子在葡萄架下瞌睡，垂下的手里偷摘了一枝含苞怒放的玫瑰，脚边还趴着一只慵懒的的拿破仑猫。
画家笔触细腻，善于捕捉色彩和光线，画面又生动有趣。
只可惜不是名家作品。
对，她就是个掉进钱袋子的俗人，看见画的第一眼就是看署名、估价值。
她环视一圈后，走到酒柜，自来熟的拿出一瓶威士忌，两个酒杯，分别倒了三分之一。
叶蓁挂了电话后，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室外的阳光炙热，晒化了她眼里的阴沉。
转过身，接住魏紫递过来的酒，走回办公桌旁坐下。
魏紫端着酒，拉开叶蓁对面靠椅，扬眉问她，“跟谁结婚？方家老二？”
叶蓁敛去了眼里的疲倦，端着酒杯微抿了一口，“跟谁结不一样？”
魏紫：“那肯定不一样，皇帝和乞丐，帅哥和不帅的能一样吗？”
叶蓁就事论事：“你这例子太极端，没法比较。”
魏紫耸肩：“那就不结。”
结婚有什么好，算计来算计去，她就没见过哪个已婚人士说出结婚的好处来。
她与叶蓁认识这么多年，对叶家的事儿一门子清，知道叶方两家的商业联姻决定权不在她手，这话也只是随便说说。
叶蓁：“啧，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可惜，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呢！
转瞬，她想起了一件事，敛起眉看向端着酒杯往酒柜走的某人，“你有认识的私家侦探吗？”
魏紫握着酒瓶的手一顿，面上疑惑：“我认识一个狗仔，追拍明星有一手，不过，你要私家侦探干什么？想拍谁？”
当然是拍方博文，既然他不遵守规则，那么就换人。
只是现在筹码还不够。
在这个圈子里，婚前交个女朋友算什么，就算是结了婚订了盟，外面养情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说到叶南天面前，左不过一句‘男人在外面应酬而已’，婚还是照旧结。
叶蓁要的是精准打击。
叶蓁：面上高贵冷艳。
心里：好辣，再也不抽了了。
傅嘉树：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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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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