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介绍的娱圈狗仔果然专业，叶蓁收到照片是在两天后。
正值六月，上午的阳光温和不刺眼，穿过厚厚的落地窗玻璃，洒在办公室的地板上。
叶蓁刚结束一场早会，抱着电脑回了办公室，慵懒地靠坐在真皮椅上，桌面上的手机连续震动几次。
拿起手机看，备注小赵的人连发数张照片，最后一条是：姐，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蹲。
手指轻点，往上滑了滑屏幕，前面几张是方博文与女友日常出行的合影，能清晰看出照片里两人的面容。
最后一张是彩超检查影像，超声提示：宫内早孕。
叶蓁视线往上看向姓名栏：许清。
是那天晚上方博文打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叶蓁看到图片的时候，微微惊讶了一秒，没有觉得不可思议，也不是如释重负，脑子已经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魏紫拿着画廊最新清理的库存目录进来，打算找她确定策展方向。
而直到她走进去，叶蓁还在对着手机发愣，眸色沉静又复杂，面上不怒不喜，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她喊了几声，还在叶蓁面前晃了晃五指，“想什么美事呢？”
叶蓁回神，也没瞒她，将手机放到桌面上，推了过去。
魏紫眼神疑惑，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彩超图，“谁怀孕了？”
她手指一顿，照片倏地缩小，聊天框里面整齐的竖向排列着多张照片，她随便点开一张，轻呼，“操，这是方博文？”
“他养小三，还搞出孩子来了？”魏紫这下明白了，上次叶蓁找狗仔八成就为了这事。
她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几分不屑来，方博文来过画廊多次，每次露面都是一副温润体贴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却做出这种事来！
叶蓁脸上很平静，甚至神态自若纠正她的说辞，“他们交往一年多了，按时间线来说，我才是三。”
“你这是被三了，性质不一样。”魏紫强调，接着，又问出关键问题，“接下来怎么办，婚还订吗？”
叶蓁摇了摇头，声线沁着点凉意，“不。”
魏紫提议，“要不把这条新闻放出去，送他当爹去？”
叶蓁摇了摇头，“新闻不能经我的手发出去，会查到源头的。”
方叶两家是带着诚意合作的，已经不是简单的过家家，虽然婚还未定，但人情资金都已经投入了进去，率先毁盟一方自然要做出利益上的让渡。
叶家不能做那个率先毁盟的人，于公于私都不能。
“那我找人来发。”魏紫眉梢一抬，又来主意。
叶蓁晲了她一眼，靠着椅子姿态颓懒，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动听，“那跟我找有什么区别，别人只会认为是我安排你干的。”
魏紫：“……”
手机又震动了下，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是方博文发的消息：我订了位置，晚上一起吃个饭？
叶蓁思忖片刻，拿起手机回了个好。
晚上，叶蓁如约而至，只等到方博文的微信：不好意思啊，今天临时有个应酬。
有多临时？客户追到餐厅门口了？
叶蓁笑了，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她拿着菜单继续点菜，点完餐，外头已然是疏淡的夜色。
餐厅里灯影浮动，优雅奢华，乐师弹着轻柔的旋律，迎合着晚间的氛围。
她本来以为，这会是个安宁的夜晚。
不想，竟来了位意外之客。
*
许清刚走入大厅，服务员缓步上前，“女士您有预约吗？”
许清停在厅堂没有回答，眼神越过他往里巡视，径直落在窗角一隅，随后报上桌号。
“好的，请随我来。”服务员领她过去。
很快服务员信步停下，“叶小姐，您的客人到了。”
叶蓁正回着手机消息，闻声抬起头，目光在来人的脸上扫过。
五官清纯靓丽，皮肤白皙莹润，脸上带着几分柔弱和倔强，跟私家侦探发的照片基本对的上。
许清也在打量叶蓁，手不自然的扶在腰侧，直接开门见山，“我是许清，方博文的女朋友。”
她面上佯装着镇定，面对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天然的有些胆怯，生怕被对面的人看穿底牌。
桌下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包，这是她拥有的第一只香奈儿，方博文送的。
包上的纹路抚平了许清眼里的犹疑，她微抬起下巴，直视对面，“我跟博文是真心相爱，他只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才与你在一起，叶小姐应该不屑于夺人所爱吧！”
许清说着话，眼睛全程关注叶蓁，不错过对方脸上的任何表情。
头顶数盏复古水晶吊灯垂下，晕黄的光影落在叶蓁身上，瓷白的肌肤上像是打了层釉质的光。
眉眼精致，红唇饱满，叶蓁的美是自带着一股强有力的攻击性，足以让她身旁的任何人黯然。
许清抿紧唇，脸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垂下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奶油色小包，精巧的字母‘H’赫然在目，顿时，她来时的坚定又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半，泄了底。
这么一个又美又有钱的女人，方博文不会舍弃，也没有理由去舍弃。
他要娶的妻子，是叶蓁这样在家世背景上跟他相匹敌的人。
视线在包上流转片刻，心里嫉妒的同时，又生出一股侥幸来，这样的富家女未必看得上方博文来，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呢？
不过长得端正、有点家产罢了。
这些对她来说稀有的特质，对叶蓁来说，稀疏平常罢了。
叶蓁拿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水，喝完并没有放下，而是握在手上轻晃，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些无所谓，“哦，祝你们幸福。”
许清怔然，眼神直愣愣落在叶蓁手上晃动的玻璃杯，这跟她想象的剧本不太一样。
似乎看穿她所想，叶蓁出言安慰，“放心，这不是热水。”
许清：“……”并不好笑。
叶蓁反应太平淡，许清反而凝起眉来，“你不相信？”
“信。”叶蓁点点头。
“你不生气？”许清又问。
叶蓁疑惑的眨眨眼，“该生气的不应该是你吗？明明你们先在一起的，他却背着你和我相亲，现在还要订婚。”
许清愣了下，眼里情绪起起伏伏，等反应过来后，眼里只剩惊讶，“你知道我？”
叶蓁微微笑：“刚知道不久。”
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许清找回自己的声音，重提旧题，“你们会取消订婚吗？”
“这要看你。”叶蓁语气淡淡。
许清蠕动着双唇，声音有些迟疑，“我怎么有能力阻止?”
“我跟方博文只是家里安排的相亲，没了他再找合适的就是。”叶蓁并不天真，没了方博文，叶南天手上还有一沓名单等着她。
“但叶方两家的婚事今天黄了，明天方家也会立马给方博文相别家的，难道你能一个一个的都去登门劝说吗？”
叶蓁说完，眼神意有所指地落在许清小腹，一步步的引导，“你就没什么别的打算？”
“你怎么知道？”许清下意识抚了下腹部，她怀孕已有两月，还没确定怎么跟方博文说。
打算自然是有的，母凭子贵的事她想了又想，还没捋出什么思绪来，就听到方博文与家里商量订婚事宜的电话。
那一刻，她是又恨又惶然，方博文私下里与她浓情蜜意，明面上却大张旗鼓的与人定亲，屈辱与虚荣两股念头在她心里反复撕扯。
过了一分钟，许清忽然补充了一句，“这孩子两个月了。”
有野心就好办了。
叶蓁眼眸微动，循循善诱，“媒体还不知道方博文有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吧，方舟娱报的狗仔拍出来的照片很出片，流量也不错。”
许清眼神带着些希翼，“上了新闻…方家会同意吗？”
叶蓁瞥她，意有所指，“你和博文不是真爱么，他就不帮你？”
许清一时默然，顿了下，“……他很听他母亲的话。”
叶蓁笑，“看的出来。”
她与那位方太打过几次交道，是个面热心苦的人，说出来的话九转十八弯，不是个好相与的。方太当年也是母凭子贵嫁进来的，有的人一旦越级成功，便会迅速挡住通关的路。
叶蓁瞥了许清一眼，继续说，“不过，方家还有个老太太镇着，方太权利还没那么大，老年人心善向佛，肯定不想看到重孙子流落在外的。”
再加上舆论的压力，方家大概会捏着鼻子认的，损是损了点，好歹是个办法。
就算不认，方家也不会亏待了许清。
而无论哪种情况，叶方两家的订婚肯定是黄了。
至于这个新闻要怎么爆给媒体，就看许清的本事了，叶蓁不想插手这件事，她只要结果。
许清微垂着头，心里渐渐明白了过来。
半响，她终于又开口，抬起的眉梢里带着份笃定，“你是想借我的手退了这桩婚事吧！”
叶蓁眉梢轻挑，不问反答，“难道你不是？”
许清没作声。
叶蓁蓁倒是提醒一句，“你有没有想过，用着这样的手段嫁进去，方博文对你还能有多少情谊？”
男人上头的时候，可以伪装出对女人的温情蜜意，但当这个女人切实阻碍了他的利益前程，他还会保持好脸吗？
许清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端起果汁，轻啜一口，语气平静，“没关系。”
如果这是嫁进方家的代价，也不算什么。
她当然知道，方博文本来也不是真的爱她，他只是看出了‘她愿意为了优渥生活而付出努力’的虚荣，肤浅的人容易掌控，一个奢侈的包包就能填补的空虚。
但是，她想要的不止这样，她想过更好的生活。
想过更好的生活有错吗？
人一步步往上走，看到过更广阔的天空和景色，谁能虚言抗拒？
这些，她没跟叶蓁说。
*
叶蓁目送走许清，视线回转时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前几日包厢外抽走她烟的人，正四方八稳的坐在邻桌座椅上。
这么近的距离……
叶蓁眯起眼，锐利的视线扫了过去，摸不准他听到了多少。
退一步来说，他就算全听到也不会给她造成损失，无非是贴个心机深重的标签罢，标签这种东西，叶蓁身上贴多了也不在乎什么。
但是--
她还是起身落座男人对面，脸上挂着浅笑，“不知道傅先生来了多久，我刚一直在这儿，居然没看到你。”
她笑的非常假，嘴角的弧度像是刻意调好的，傅嘉树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一眼就看破她眼里的冷然，吐出几个字，“挺久了。”
叶蓁敛起眉，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会，嗓音转淡，“傅先生原来喜欢听墙角戏？”
傅嘉树对上她的视线，墨染过一样的瞳眸里，映着她的眉眼，“这家餐厅是叶小姐开的？”
他不认为自己是在听墙角，如果说话的内容不想被人知道，就该选一个隐蔽的地方，而不是在一个餐厅里谈论。
教对面女人找记者、拍下照片嫁入豪门，合谋算计即将订婚的对象，自以为掌控了全局，却不知，别人比她棋高一筹。
叶蓁收起笑，音线里泛着凉气，“傅先生真是雅正端方！”果然全听到了。
傅嘉树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叶小姐也不遑多让。”
叶蓁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觉得他话里有话，正想说些什么反击时，却被人叫住名字。
“呀，叶蓁也在啊！”沈思嘉一身黑色短款小礼服，娉婷地走进来，目光盈盈、笑靥如花。
这么热情招呼的沈思嘉，实不多见。
沈思嘉目标自然不是叶蓁，她只是想在傅嘉树面前做下样子，显示自己交友广泛、友善待人的样子。
视线越过叶蓁，看向旁边的傅嘉树，嗓音柔和了几度，“不好意思啊，迟了一会儿，路上堵车。”
“没关系。”他的声音比刚才温了几度，不热情也不疏离。
他们虚情假意也好，郎情妾意也罢，叶蓁无瑕做电灯泡，识趣的起身。
沈思嘉现在心情非常好，傅嘉树何曾这样耐心等过哪家名媛，这让她十分有面子，尤其在对头叶蓁面前。
“叶蓁你吃了吗，这里位子是不太好订，要不一起拼个桌？”沈思嘉此刻表现的大方得体，恨不得把贤良淑德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叶蓁提着包，眼神在两人身上游曳一番，想起先前听说的八卦，傅家最近给傅嘉树安排了一系列的相亲饭局，看来不假。
便微笑推辞，“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二人……烛光晚餐了。”
她尾音上扬，语调拖得长长的，带着意味深长的口吻。
傅嘉树挑起眉眼看了叶蓁一眼，正对上她挑事的眼神。
沈思嘉则一脸娇羞，一双俏眼却不停往傅嘉树身上瞟，“呀，你说什么呢。”
叶蓁笑意盈盈，欣赏了几秒俩人的表情和反应，心满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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