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晚看见那册子落到他身上，心中有一瞬的慌乱。
她本是想丢掉案上放着的，谁知动作急了些，径直入了他的怀中。
即使南地民风开放，对这等事情倒也不算避讳，再加之有姬清在，她对这些东西也不是全然不知。
可骤然看见这书中内容，还是吓到了些许，这才没把握住力道。
只是殿下是京城中人，也不知……
待看见那本册子还是摊开之时，云溪晚不禁闭上眼，红着脸将视线移开。
身上猛地有东西砸下，江清听垂眸看去，却见一本带着图画的书摊开在他腿上，画旁标注着小字。
待画上两个小人打架的内容进入他的眼里后，他猛地伸手将这本册子合上，重重地拍在一旁的桌上。
他看向一旁撇过眼的云溪晚，喉间发出一声哼笑。
听见动静，云溪晚睁开眼，讪讪地笑道：“我也没想到……”
看着江清听瞬间变红的耳垂，云溪晚正欲打趣，忽的又想到些什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腹中。
她本想说宫中应当给皇子配有通房丫鬟与教习嬷嬷，殿下怎会对这些东西避之不及。
但转念一想，皇后早逝，殿下身子孱弱，在宫中处境连她都不如，皇帝又怎会为他费心思。
她不由向身侧的男人望去，目光却正正与他对上。
见江清听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再次讪讪一笑。
“殿下先休息吧，我去院中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说罢，不等江清听的反应，她便快速起身推开房门离去。
看背影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她似的。
从屋内出来后，云溪晚急促的脚步便渐渐放缓。
她漫无目的地在后院中游荡，打量着此处布局。
百花楼占地极大，许是为了方便住下更多姑娘，后院中并无什么景致，仅种了几株树，其余皆是房屋。
后院冷清至极，她走了许久还未见到除她以外的人。
他们来时大堂正有女子跳舞，想来应是去迎客了。
“钉铃——”
铃铛声？
云溪晚脚步顿住，耳朵微动，仔细地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
“小姐今日兴致又不好了，咱们又得遭殃。”
“真是的，当初来百花楼就是为了赚些银钱，运气好指不定能被赎出去当个妾室，谁知竟让我来伺候人。”
“她也不过是顶了个花魁的名头罢了，又能比我们高贵到哪去……”
“嘘——”
“你少说几句吧，被小姐听见了咱俩都得死。”
“也不知小姐近日怎的了，明明郡守那好东西一箱一箱抬进来，兴致却愈发不好……”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连人影也一并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望着那二人消失的方向。
是一处极大的院子。
后院皆是房屋，唯有这间却有着单独的别院，且有人伺候。
云溪晚蓦地想起惊蛰走前提醒他们的话，抬眸看了一眼这间院落所处的方位。
东边……
小姐、郡守……
她提步向那院落走去。
云溪晚小心翼翼地进了那院中，生怕被人瞧见。
好在除了方才那两个姑娘之外，此处并无他人。
云溪晚动作便愈发大胆了些，不断地朝主屋靠近，时不时看向周边。
她细细打量着院落中的布局。
此处景致颇多，看着倒是比外边贵气不少，许多布局不似徐州风格，倒像是京中富家氏族中的派头。
分明是百花楼中的花魁，私下如京中小姐一般。
她本以为仅是春山同郡守等人有关联，现在看来这百花楼也难辞其咎。
“当啷。”
眼前的屋子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响声。
云溪晚压下心中思绪，快步朝屋子靠近。
“这等垃圾的货色，也敢拿给我用？”
一道淡漠的声音自屋内传出，随后便是不断的撞击声。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哭喊求饶声此起彼伏，可那屋中女子依旧冷漠地说着：
“既然做不好，那也无需留在这了，把她们两个拖下去，发卖了。”
云溪晚眸光微闪，闪身朝一旁避去。
片刻后便见一婆子拖着她方才看见的那两个姑娘出来。
二人口中皆被东西堵住，纵使极力摇头挣扎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给我重新寻两个婢女过来，记着，挑两个有眼力见的。”那道声音再次从屋内传出。
待到那婆子与两个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院中，云溪晚才缓缓从假山后走出。
她唇角轻勾，心中已有算计。
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间屋子后，便快步离去。
……
“小姑娘，你站住。”
云溪晚被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叫住。
她停下脚步，低着头。
老婆子自她身后绕到前面，伸手抬起她的脸。
她打量了一番，而后才露出些许笑容。
她语气中带着引诱之意，笑着说道：“你是棠娘子新收的姑娘罢？这百花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愿随老婆子我一道，去伺候贵人？”
云溪晚怯生生地抬眸，对上老婆子的目光。
“婆婆说的可都是真的？这般好的差事，竟交由我来做？”
老婆子满意地笑出声。
这一个倒是乖巧，想来小姐会满意的。
“自然，你随老婆子走，可比在百花楼中迎客要轻松得多了。”
云溪晚却并未完全信任她，依旧警惕，“那我拿的银钱可会比迎客来得多？”
“这是自然！你跟了我家小姐，做得好了，这些自是少不了你！”
云溪晚这才露出欣喜的笑容，朝那老婆子行了一礼，“谷雨定当好好伺候小姐！”
老婆子点点头，率先提步向东边的屋子走去，“那你便随我来罢。”
“是。”
老婆子并未看见，在她身后的云溪晚唇角轻勾，面上全无方才乖巧之色。
待随着老婆子重新踏入那院子中，她面上的神色才重新转为一副天真地模样。
她上下打量着院中景致，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老婆子看着她一副天真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心中难掩得意。
若不是跟了小姐，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这些东西。
“小姐就在里面，一会机灵些，别惹得小姐不满。”
云溪晚低下头称“是”，便随着那老婆子进了屋中。
甫一进到屋内，余光瞥见美人榻上坐着的人，还未等那二人开口，云溪晚便径直朝着美人榻的方向跪下。
“谷雨见过小姐。”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
方才在门外听见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新来的？倒是有几分眼力见。”
“是的小姐，奴婢偶然在后院见到她，瞧着乖巧机灵，便带回来伺候小姐。”
“做得好，放心吧，你的好处少不了的。”
那道淡漠的声音说罢，顿了顿，才对着跪在底下的云溪晚说道：“抬起头来。”
云溪晚面上带着乖巧之色，听话地抬起头，却在看见上首之人的面容时顿住了。
她瞳孔猛地一缩，仅匆匆一瞥便又迅速低下头去，隐在袖中的手不断收紧。
坐在美人榻上的女子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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