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珜的脸很会蛊惑人，看似长着一张温顺无害的脸，但他绝非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
给智曜这种大公司埋下隐藏彩蛋是一种属于灰色地带的操作，可能带来法律风险。
对时珜来说，那所谓的生路，便是跃代公司新推出的AI智能Viable-coder，在开发者社区，时珜用其生成的代码在运行时崩溃，他的代码老中医可以派上用场了。
现在与智曜智能结下梁子，跃代科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时珜站在ICU监护病房外，看着里面形如枯槁的老人，陈继铭是个顽固的老头，讨厌AI，始终坚信编译器才是程序的终极守护者。
但此刻AI才是危机的破壁人。
时珜拿起手机，打给助理：“帮我预约跃代科技的业务分管，方副总经理线下洽谈。”
池叙白双手插兜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的核心地带，窗外是无数璀璨的灯火，在无边的夜色中熠熠生辉，犹如星海，目光下车流如织，却沦为无声衬托他的背景，这是最繁华的CBD地段，开阔的视野代表着地位和格局。
落地窗的玻璃映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单薄的白色衬衫因他的动作隐约勾勒出紧实肌肉的张力，他神情疏淡，看见玻璃上电脑显示屏智曜股价行情的倒影，才笑了下。
原本温顺可爱的小羊羔，现在变成会吃人的大灰狼了呢。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唐清推门而入，走近。将电子平板递给池叙白。
“池总，有用户反馈Viable-coder生成的医疗呼吸机代码在模拟运行时死机，调查发现我们的模型不懂特定芯片的内存管理机制，用户已经闹起来了，舆论已经让公关部门在紧急处理。”
池叙白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这机会来的真及时，他说：“约一下星盾科技的时总。”
“就在昨天，星盾科技那边已经提前约了方副总经理。”
池叙白挑眉，倒是不谋而合了： “跟方总说下，这个会谈我亲自对接。”
唐清又讶异，一闪而过：“好的。”
下午，时珜跟助理伊娜走进跃代总部的大门，前来接待的秘书将他们带到会议室，说稍后。
静候了大概几分钟，唐清推开会议室的门，为身后的人让路，走进来的人不是方副总经理，是池叙白。
时珜站起，有一瞬间的错愕，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好，我是跃代科技的池叙白，方总目前在负责另外的项目合作，分身乏术，暂由我来接待此次会面。”他伸出手。
时珜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很荣幸……”
池叙白轻握，触到稍显僵硬又冰凉的手：“请坐。”
时珜来之前建起的思想防线在见到池叙白的这一刻崩塌了。如果池叙白想要他共享collapse规则集的核心数据，他可能会想也不想就答应，但这不是他的东西，他无法做决定。
来之前游刃有余，现在却变得手足无措。
虽然他有预想过会遇到池叙白，但没料到会坐在同一间会议室，两人的距离不足一米。
时珜又闻到清冽的冷香，让他脑子一阵晕乎。
时珜微微攥紧了手，又松开，冷静下来，语气尽量自然：
“池总，您好，很感谢您今天抽出时间见面，了解到贵司的Viable-coder的AI产品，与我们自研的预测崩溃规则集——collapse资源高度匹配，希望沟通是否有合作的可能性。”
池叙白直说：“相信贵司已经收到智曜的诉讼，即使那边官司赢面不大，但也能通过漫长的法律程序拖垮你们的精力和资金链，让其无法正常运营。”
诉讼只是开胃菜，除了这点，无论是诱惑挖角亦或者是其他明枪暗箭，智曜确实有实力彻底边缘化星盾科技。
池叙白又说：“智曜的手段一向激进，他们不需要发明更好的技术，只需要重新定义战场。”
星盾已经是一家濒临破产的小公司，说实话，池叙白很欣赏时珜的能力，但作为合作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为公司争取最大利益并控制风险：“我们为什么要和星盾合作？”
时珜听完并未说话，他能理解。于是直接用实际行动证明：“麻烦调出昨天用户使用Viable-coder后导致医疗机器崩溃的模拟运行代码。”
唐清看了一眼池叙白，在等他的回复。
池叙白手指微动示意，唐清调出记录。
时珜接过电脑，没有触碰复杂的AI模型后台，而是直接调出了那段导致崩溃的医疗代码。他将代码片段输入到自己带来的一个本地化工具中，运行着collapse规则集，几乎瞬间，工具就用红色标记出了两行致命的指针操作。
会议室顿时安静了，只有键盘的敲击声，这个空闲间隙让池叙白有那么一点时间端详起时珜乖顺白皙的脸来——睫毛低垂，还跟小时候一样，又长又密，轻轻的扫过眼下，池叙白多次看过因泪水湿润沾黏在一起的睫毛，睫毛下是一双明亮却朦胧氤氲的眼睛。
往下，时珜红润的唇落入他的眼里，让他想起18岁的时珜抱着他，好几次清晨，唇都磨擦过他颈部的喉结……
“看这里。”他声音平静：“你们的模型不理解医疗芯片的内存映射是只读的。它试图写入一个非法地址。”他熟练地添加了一个指针检查的包装函数，替换了原来的代码，然后重新编译运行。
屏幕上的模拟器平稳地完成了整个过程，再也没有崩溃。
时珜抬头，池叙白神色自若地移开了视线。
唐清知道，那分明是锁定猎物的眼神。
时珜说：“我刚刚用事实证明了你们模型的致命缺陷，而我是唯一能补上这个漏洞的人。目前贵司的舆情和信任危机不容乐观，时间在我这边。找我合作是你们最快，最安全的路径。”
池叙白面无表情：“说说你的条件。”
“与我的collapse合作，所有调用collapse规则集进行安全修复的API收益，星盾分成55%，贵司另外支付一笔不可退还的[规则集接入预付授权费]——500万，合作达成后我马上就要。当然，这笔钱用于抵扣未来24个月内，贵司应支付给星盾科技的API分成款。”
小狼崽又变大狮子了，池叙白想。
唐清看着两人，如果换做方副总经理，他肯定马上跳脚，不可置信的蹦起来朝对方大喊：“你疯了？！”
池叙白嘴角噙着点笑，脸上是权利淬炼后极致的从容：“你的‘预测崩溃编译器’听起来很神奇，但它本身经过多少测试？有没有在像我们跃代这样巨大的业务量下验证过？你的规则集会不会有误报、漏报？如果我依赖你的工具，而你的工具本身出了错，导致我的客户遭受巨大损失，这个责任谁承担？而且技术和平台都是我们提供。”
时珜不敢直视他，并不是对collapse规则集产生质疑，而是无法在他面前那么强势，连反驳的声音都小了点。
“没有我的规则，你的平台只会生产华丽的垃圾。如果不是模拟运行代码，你用户的那台呼吸机可能已经炸了，还有智曜跌去的5%的市值，你们下次的‘随机错误’，会不会出现在自动驾驶车里？关于你担心规则集的风险，我可以给你验证，结果会证明……池总，你和我都清楚，这世上不存在没有漏洞的软件，正如不存在不会犯错的医生。您质疑的不是有没有漏洞，而是风险是否可控，我的Collapse从未声称自己是神，如果你追求的是一个绝对完美的‘银弹’，那对不起，它不存在，无论是我的编译器，还是贵司的AI。”
华丽的垃圾？5%的市值？唐清和伊娜对视一眼，有种。
在谈判桌上，双方未能达成合作是很正常的事，但此时的气氛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剑拔弩张或者僵持，池叙白好整以暇的坐着，眼里竟还带点笑意，看着眼前视线故意闪躲，低眉顺眼的人。
话都是他说的，却表现的池叙白在欺负他一样。
唐清以及伊娜都僵住了，不懂这突然莫名其妙的氛围感是怎么回事，博弈中带了一丝丝暧昧？
伊娜还是希望上司乘胜追击，支棱起来！
而唐清微微仰着头思索，他老板向来杀伐果断，干净利落，啥时候变得这么温良有耐心了。
“你的规则集是一把绝世好刀。但刀本身不值钱，值钱的是它握在谁手里，以及为什么而挥。55%分成不可能，全球的API渠道、服务器成本、市场教育都是我们承担。你提供的，是价值极高的‘特征向量’，但不是全部。20%净收益分成，明天上午预付300万，如果合作达成，这笔钱抵扣分成款，如果没达成……”
池叙白顿了顿，目光锐利：“就算跃代科技对星盾核心技术价值的一笔投资，我们会要求获得相应的优先认购权。”
无论成败，池叙白都要把时珜和他的技术绑在自己的战车上。绝不会让他投向竞争对手。
在最差的情况下，也要用投资的方式把他圈养起来。
智曜似乎没料到时珜竟如此强硬，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这也是他们做过的最错误的决策，既然他们‘拱手让人’，池叙白没理由不要。
池叙白诱惑般说道：“又或者你来我们公司，我给你一个实验室，你来命名，比你苦撑着一个小公司好得多。”
伊娜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么正大光明的挖角吗？
时珜略微一惊，他很心动，不是对offer的心动，而是他终于追赶上了池叙白的脚步，成为一个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但时珜不是一个忘恩负义，毫无底线的人。
“多谢池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时珜先是谢绝，而后又一重击：“我看过你们Viable-coder的模型训练日志。”
唐清眼睛瞪大了，不敢相信。时珜是如何拿到的权限？跃代这种行业巨头，安保监管系统怎么说也是世界级的。但没一会，眼里迸发的都是对时珜欣赏的光芒，是来自公司最高层池叙白身边副手的完全肯定，全然忘记自己还是跃代的一份子。
伊娜也很震惊，看到唐清那类似哈士奇放光的表情，心里直呼：喂！醒醒！你们公司是被黑了啊！
而池叙白，冷静得可怕，双腿交叠，稳稳地坐着。
时珜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日志显示你们用了100多万条代码样本去修正内存泄漏问题，成功率只有73.4%。而我的规则集，用827条核心规则，能在编译前预判，成功率99.2%。你在浪费算力。”
对于时珜私自探查，黑客般的行径，池叙白少见的不为所动，似乎早有预料：“你清理了访问日志，但你爬虫的User-Agent字符串在我们的边缘路由器上触发了一个低优先级的、很少有人关注的安全策略警报。它被淹没在海量日志里，但还是被我筛出来了。”他察觉到了。
时珜有些惊慌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如果面前坐着的是跃代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有底气的多，这是一张很好的王牌。
池叙白却让他的牌打不出来，直言不讳，毫不怜惜：“你护不住collapse，一旦暴露，将成为群虎环伺下的猎物，众矢之的般的争夺品。”
时珜知道，所以他只能跟行业巨头联盟，才不会成为各方势力疯抢的盘中餐。
他沉默了。
如果谈崩，池叙白也有plan B，他会投入足够的算力进行模型训练，哪怕再买一座水利发电站，也要把那827条规则的模式给挖出来。当然，这需要时间，而时间就是金钱。
时珜眼里有对他不敢靠近的畏缩，怯生生的。
明明小时候不这样，又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罢了，好像他真的在欺负小孩。
跃代和星盾是目前彼此的最优选。
合作最终以API分级比例达成，生成通用代码跃代是大头，比例高达85%，触发安全修复，星盾按原先说的55%，而对于星盾有优势的企业优化方案，则占了70%。
并且跃代科技一次性支付300万来做为陈继铭的紧急医疗费用，诚意足够。
『Viable-collapse防崩版』在此次谈判中诞生了，不难想象会引发多大的反响和广泛的关注。
程序员们会疯狂买单，而时珜则会看到屏幕上不停滚动的数值：
【AI调用"Viable-collapse防崩版"API第925万次----安全修复触发分红 0.5元】
合作不止于此，联合研发能推出的产品很多，大大拓宽行业的局限性，医疗，金融，教育，互联网，各行各业……
合作达成后，跃代科技以当前市场公允估值，对星盾科技进行A轮投资，不再是简单的合作方，而是利益共同体，跃代能分享星盾未来成长的红利，而星盾则获得了顶级战略投资者和无限的资源支持……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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