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身后合拢,仿佛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彻底隔绝。然而,那紧密相贴的体温、失控的心跳、以及腰间残留的灼热触感,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两人,挥之不去。
大厅里灯火通明,已有先遣队员在检查车辆装备。看到箫恒和箫昙一前一后走出来,众人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
箫恒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面部线条恢复冷硬,只是耳根处那不自然的红晕尚未完全消退。他快步走向指挥车,声音沉稳却比平时低沉沙哑几分:“各小组最后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
“是!”队员们齐声应道,迅速投入最后准备。
箫昙低着头,尽量避开众人的视线,快步走向自己那辆看起来十分低调的轿车。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关上门,才仿佛卸下所有力气般,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他抬手,指尖颤抖地触碰到刚才被箫恒手掌紧紧按住的后腰位置,那里的皮肤仿佛还在燃烧,带着一种陌生而令人心悸的酥麻感。他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跃出胸腔的心跳,脸颊上的热意久久无法散去。
疯了……刚才简直是……
他从未与人有过如此近距离、如此……失控的接触。那种强烈的男性气息,那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感,那种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般的短暂禁锢……与他平日里冷静自持的世界截然不同,却带来一种毁灭性的冲击。
另一边,箫恒坐进指挥车副驾,用力握了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试图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开始的行动上,但大脑却不听使唤地反复回放着电梯里的一幕——对方瞬间睁大的、染上惊惶的眼眸,那纤细腰肢不堪一握的触感,以及身体相贴时传来的、细微却清晰的颤抖……
他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杂念。他拿出通讯器,冷声道:“所有单位,通讯测试。”
冰冷的指令和熟悉的流程稍稍拉回了他的神智。
五分钟后,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出市局,融入夜色,向着邻市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气氛凝重。箫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试图用战术复盘来占据所有思维空间。箫昙则安静地坐在后座,看着自己平板电脑上目标地点的结构图和已知信息,目光专注,只是偶尔,指尖会无意识地蜷缩一下。
经过近两小时的车程,车队在距离目标艺术村数公里外的一处隐蔽预定点停下。与当地提前抵达的便衣同事汇合后,最后的行动部署开始。
“目标工作室位于艺术村深处,独栋改造,前后均有出入口,周围环境复杂,人员流动性大。”当地负责人介绍着情况,“我们的人观察到现在工作室内有灯光,但无法确定有几人。对方很警惕,周围可能有隐蔽的监控。”
箫恒看着无人机传回的热成像图和结构扫描图,目光锐利:“按照原计划,A组(箫恒、箫昙、以及伪装成助理的刑警赵峰)从正门以投资人身份接触。B组(周磊带队)封锁后路和策应。技术队(梁婧远程)负责信号监控和支援。记住,首要目标是确认目标身份和工作室内部情况,非必要不冲突。”
他看向已经换上符合“艺术投资人”身份的休闲西装、戴上了平光眼镜改变气质的箫昙:“箫顾问,看你的了。”
箫昙推了推眼镜,眼神已然恢复了平时的沉静温和,只是仔细看,眼底深处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点了点头:“明白。”
三人下车,走向那片灯火阑珊、充斥着各种奇思妙想建筑和雕塑的艺术村。箫恒气质冷峻,本身就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扮演投资人毫无违和。赵峰精明干练,扮演助理惟妙惟肖。而箫昙,则完美契合了那种学识渊博、品味独特的艺术顾问形象,甚至他那份天然的沉静气质,更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他们沿着鹅卵石小径深入,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某种若有若无的香氛气味。周围偶尔有行为艺术家或背着画板的年轻人走过,目光好奇地掠过他们这看起来与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三人组。
越是靠近目标那栋被改造成后现代风格的工作室,气氛似乎越发微妙。工作室窗户拉着厚厚的帘子,看不清内部,但门缝底下透出灯光。
箫恒与箫昙交换了一个眼神。
箫昙上前一步,抬手,按照计划,敲响了那扇厚重的、带着怪异浮雕的铁门。
敲门声在寂静的街区显得格外清晰。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等了约莫三十秒,箫昙再次敲门,力道稍重。
这一次,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拖动声,然后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沾满颜料围裙、头发凌乱、眼神带着警惕和疲惫的外籍中年男人探出半张脸,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问道:“Who is it? We are closed.”(谁?我们已经关门了。)
箫昙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歉意的微笑,用流利优雅的英语回应:“Good evening. My apologies for the intrusion. We are representatives of the ‘Galaxy Foundation’, interested in supporting innovative artistic practices. We were deeply impressed by the unique concept of your ‘Metamorphosis Series’ and would like to discuss a potential commission.”(晚上好,冒昧打扰十分抱歉。我们是‘银河基金会’的代表,致力于支持创新的艺术实践。我们对您的‘蜕变系列’的独特概念印象深刻,想商讨一下潜在的合作委托。)
他说话时,语气温和,措辞精准,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专业度和诚意。同时,他看似无意地用手调整了一下领带夹——那是之前约定好的暗号,表示初步判断开门者情绪紧张且带有防御性,但并非极度危险。
门后的男人眼神中的警惕稍缓,但依旧没有完全开门:“Foundation? I haven’t heard of it. And how did you know about the ‘Metamorphosis Series’? It’s not publicly exhibited yet.”(基金会?没听说过。你们怎么知道‘蜕变系列’?它还没有公开展出过。)
这个问题很关键,也在预料之中。
箫恒适时地上前一步,气场沉稳,接话道,他的英语同样流利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Our channels are discreet, Mr.…?(我们自有渠道,先生贵姓?)We prefer to invest in potential before it becomes mainstream. The ‘Auction No.7’ particularly caught our attention.”(我们倾向于在潜力成为主流之前进行投资。特别是‘第七号拍卖会’的信息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他提到了那个关键的拍卖会编号!
门后的男人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盯着箫恒看了几秒,又扫了一眼他身后气质出众的箫昙和看起来像保镖的赵峰,似乎在评估风险。
就在这时,箫昙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越过高个男人的肩膀,瞥向了工作室内部。他的眼神微微一凝,随即恢复自然,但手指极其轻微地做了一个预设好的手势——示意室内还有另一个人,且情绪状态极不稳定。
箫恒接收到了信号,心中警铃微作。
最终,那男人似乎做出了决定,侧身让开了通道:“…Come in. But make it quick.”(……进来吧。但是快点。)
门被完全打开。
三人走了进去。
工作室内部空间很大,却异常杂乱。到处堆放着完成或未完成的雕塑、画作、各种奇特的工具和材料。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松节油、金属和一种奇怪的化学药剂混合的气味。灯光昏暗,只有工作区域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强光灯。
就在工作台旁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孩,约莫十**岁,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而恐惧,正死死地盯着地面,身体微微发抖。他的存在感很弱,仿佛要融入阴影之中。
目标果然不止一个!而且这个男孩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箫昙的目光迅速而专业地扫过整个空间,评估着环境、物品摆放、以及两个人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箫恒则看似随意地踱步,实则快速记忆着内部结构和潜在风险点。赵峰守在门附近,警惕着外部和里面的动静。
“So, about the commission…”(那么,关于委托……)那个外籍男人(化名“K”)开始试图将话题引回“正轨”,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
箫恒按照计划与他周旋,提出一些看似专业实则空洞的投资条件。
而箫昙,则缓缓地、不着痕迹地向着那个蜷缩的男孩方向移动了几步,目光温和地落在那些未完成的作品上,仿佛被艺术吸引,口中用英语轻声赞叹着某些细节,试图降低对方的警惕。
他的靠近似乎让那个男孩更加紧张,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些。
K的注意力也被箫昙吸引,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和警惕。
就在K的目光转向箫昙的瞬间——
箫昙似乎脚下被地上散乱的电线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向着旁边堆放着一些金属材料和化学试剂瓶的工作台倒去!
“Careful!”(小心!)K下意识地惊呼出声,伸手似乎想去拉他,但距离稍远。
而就在箫昙身体失衡、手臂慌乱挥舞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稳住的一刹那——
他的手掌,“恰好”地、重重地按在了工作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电源接口的微型装置上!——那正是之前情报分析中怀疑的紧急警报或销毁装置!
同时,他另一只手仿佛无意间拂过K放在工作台上的一个平板电脑。
“Oops! My apologies! So clumsy of me!”(哎呀!抱歉!我太笨手笨脚了!)箫昙稳住身体,脸上露出极其逼真的窘迫和歉意,连忙对着K道歉,仿佛只是一个意外。
K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看向那个被按下的隐蔽装置,又看向箫昙,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和暴怒!他根本来不及确认警报是否被触发,或者数据是否开始销毁!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因箫昙的“意外”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刹那——
早已蓄势待发的箫恒动了!
他如同猎豹般暴起,根本不是扑向K,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那个阴影里蜷缩的男孩!因为箫昙在摔倒前那一刻,给了他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重点是那个男孩!他才是关键!
K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伸手就向腰间摸去!(果然有武器!)
守在门口的赵峰也同时动了,猛扑向K!
然而,K的动作快得惊人!竟然让他抢先掏出了一把造型怪异的小型手枪!不是指向箫恒或赵峰,而是直接指向了离他更近、似乎毫无防备的箫昙!眼神狠厉!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箫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口吓呆了,僵在原地。
“Don't move!”(不许动!)K厉声吼道,手指扣向扳机!
“砰——!”
一声闷响!
但并非枪声!而是箫恒在千钧一发之际,根本没有回头,而是凭借惊人的直觉和判断,直接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从旁边雕塑上掰下的一截金属装饰物,精准狠戾地反手掷出!直接击中了K的手腕!
“啊!”K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
赵峰趁机猛地将K扑倒在地,死死制服!
而另一边,箫恒已经将那惊恐万分的男孩牢牢护在了身后,眼神冰冷地扫视全场,确认威胁解除。
整个行动从爆发到结束,不过短短十几秒。
工作室里只剩下K被压制住的怒吼和男孩压抑的哭泣声。
箫恒这才猛地转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的箫昙,心脏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疯狂跳动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如果刚才他慢零点一秒……如果那一下没打中……
他大步走到箫昙面前,目光急切地上下扫视他:“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颤抖。
箫昙似乎才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虚:“……我没事。”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指尖冰凉。
就在他抬手的同时,一个小小的、薄如蝉翼的芯片,从他刚才拂过K平板电脑的指尖悄然滑落,掉进了他西装的袖口深处,无人察觉。
而他的另一只手里,那个伪装成领带夹的微型通讯器内侧,一个极细微的指示灯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又熄灭——那是之前他“意外”按下那个隐蔽装置时,同时用指甲启动的、箫恒给他的那个特制屏蔽器的信号!成功干扰了可能存在的微型监控或警报系统零点几秒,为箫恒和赵峰的突袭创造了绝对的机会!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那场精心设计、演技逼真的“意外”之中!
箫恒紧紧盯着他,确认他确实没有受伤,那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但一种混合着后怕、愤怒和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箫昙的手腕!
力道很大,甚至有些弄疼了对方。
箫昙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弥漫着淡淡化学气味和紧张空气的工作室里再次相撞。
箫恒的眼神深邃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他想质问,想责备,想确认……最终,却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那只冰凉的手腕,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来确认对方的安全。
温热的掌心紧紧包裹着微凉的手腕皮肤,脉搏在指腹下清晰有力地跳动着,分不清是谁的。
这一次,没有电梯里的惊慌失措,只有行动结束后肾上腺素飙升的余韵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强烈的情感冲击。
他们就这样站在一片狼藉的工作室里,周围是队友压制嫌疑人的声音和男孩的低泣,彼此对视着,呼吸都有些不稳。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更加浓烈的、无声的张力。
赵峰给K戴上手铐,抬起头,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家箫队紧紧抓着箫医生的手腕,两人站在那里,眼神胶着,气氛古怪得仿佛自成一体,完全无视了周围的混乱。
赵峰眨了眨眼,明智地选择了低下头,假装专心检查手铐,心里却炸开了锅:这又是什么情况?!刚才不是还挺惊险的吗?怎么画风突然就变了?!
箫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他并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又握了几秒,才仿佛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松开了力道,声音低沉沙哑:“……下次,不许再这样冒险。”
这话听起来像是命令,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后怕和关切。
箫昙的手腕被松开,那灼热的触感却残留着。他垂下眼睫,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低声道:“……情况需要。”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箫恒的心头火起,却又无从发作。
这时,周磊带着B组队员冲了进来:“箫队!外面控制住了!你们没事吧?”
箫恒深吸一口气,彻底恢复了冷峻的模样,转身开始指挥现场取证和押送嫌疑人。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间隙,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正在温和地、用专业话语安抚着受惊男孩的箫昙。
看着他冷静的侧脸,温和的语气,仿佛刚才那个在枪口下镇定自若、以身作饵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种强烈的、想要将这个人紧紧护住、不让其沾染任何危险的冲动,与对其胆大妄为、深不可测的恼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箫恒吞噬。
行动成功了,关键的嫌疑人和证据都被控制。
但箫恒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才刚刚开始陷入一场更加复杂、更加无法控制的……风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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