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冷白而聚焦,将张超苍白失措的脸照得无所遁形。与对面箫昙那近乎包容的温和形成了鲜明对比。
审讯过程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节奏缓慢。箫昙并没有急于逼问盗窃细节或现场破坏的原因,而是从张超的奶奶、他的成长环境、最近的生活状态开始,如同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引导他开口。他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总能在他情绪即将崩溃时,用一句恰到好处的话或一个理解的眼神,将他拉回来。
箫恒靠在墙边,沉默地观察着。他看着箫昙如何用心理学技巧构建信任,如何捕捉张超言语和表情中的细微矛盾与恐惧,如何在不经意间将话题引向更深层的地方。他发现箫昙审讯时,几乎从不提高音量,也极少使用压迫性的肢体语言,但那份专注和洞察力,本身就如同一把柔软却精准的手术刀。
然而,进展依旧缓慢。张超对“照片”之外的任何问题,尤其是涉及近期异常遭遇时,依旧表现出极强的抗拒和恐惧,要么闭口不言,要么情绪激动地重复着“我不知道”、“别问了”。
时间在僵持中流逝。
期间,技术队的梁婧送来了一份初步的鞋印模型报告,显示那枚陌生鞋印属于一个44码的男性运动鞋,品牌常见,磨损痕迹较新,但缺乏更多比对信息。DNA比对则仍需等待。
审讯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窗外夜色已深。箫昙的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似乎变得更加明显,虽然他依旧保持着绝对的耐心和专业。在一次长时间的沉默引导中,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微微蹙起的眉心,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的消耗。
箫恒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站直身体,开口打破了审讯室的寂静,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今天就到这里吧。”
张超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茫然,瘫软在椅子上。
箫昙闻言,也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他并没有坚持,似乎也认为继续下去效果有限。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审讯室。外面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还在加班整理资料的警员,包括李萌和孙茜。
“怎么样箫队?有突破吗?”李萌立刻关心地问,她看起来也有些疲倦,但眼神依旧亮晶晶的。
“暂时没有。先让他冷静一晚。”箫恒简洁地回答,目光扫过办公室,“周磊呢?”
“周哥他们去排查张超的社会关系和近期活动轨迹了,还没回来。”孙茜回答道,她的目光则更多落在箫昙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箫医生,你还好吧?看起来挺累的。”
箫昙微微笑了笑,笑容依旧温和,却难掩倦色:“我还好,谢谢关心。”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轻软了一些。
这时,箫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李萌道:“李萌,带他去办理一下临时门禁和饭卡,再安排一间临时休息室。箫医生今天刚来,很多手续还没办全。”
“哦!好的好的!”李萌连忙点头,看向箫昙,“箫医生,跟我来吧,就在楼下行政处。”
“有劳了。”箫昙温和地点头,跟着李萌向办公室外走去。
或许是连续高度专注的工作确实消耗了大量精力,也或许是终于暂时从案件中抽离,精神稍有放松,箫昙的脚步比平时略显急促了一些。他那一头长至大腿上方的乌发,因为一天奔波和方才审讯时的动作,原本一丝不苟的低马尾似乎松散了些,几缕发丝垂落在他颈侧和颊边。
就在他快要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一阵夜风恰好从敞开的窗户吹入,拂动了他额前的些许刘海和鬓边的碎发,也将他马尾根部那本就有些松动的皮筋,彻底吹滑脱了!
霎时间,如墨瀑般的及臀长发瞬间披散下来,如同上好的黑色绸缎,光滑柔亮,几乎在他身后荡开一道波浪。发丝散开,更清晰地露出他优美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侧脸轮廓,少了低马尾的那份沉稳疏离,竟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慵懒和……易碎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箫昙脚步一顿。他下意识地伸手拢住四散的长发,避免它们拂到周围的东西,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略带无奈的神情。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面空无一物,又摸了摸口袋,似乎并没有备用的皮筋。
“……!”办公室里的孙茜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震撼又唯美的画面。
就连背对着门口正在看资料的箫恒,也察觉到了身后的细微动静和突然低下去的吸气声,他转过头。
然后,他也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长发披散、正微微蹙眉试图用手拢住头发的箫昙。
散落的长发几乎将他的背影勾勒得更加清瘦,灯光流淌在如瀑的发丝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泽。与他平时那种一丝不苟的、带着距离感的温柔不同,此刻的他,因这小小的意外和略显无奈的神情,竟莫名显得……真实了许多,也更容易接近了一些。那种极致的美貌,没有了发型的约束,更具冲击力地展露出来,甚至让这间硬朗的办公室都为之黯然失色。
箫恒明显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箫昙尝试了几下,发现徒手根本无法整理好这么长的头发,反而弄得有些狼狈。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决定暂时放弃,就这样先用手拢着去行政处。
就在这时,箫恒开口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似乎放缓了一些,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直接:“等一下。”
箫昙闻声回头,散落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过肩头,几缕发丝黏在了他的镜框旁和脸颊边。透过发丝,他看向箫恒,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只见箫恒几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看起来是崭新未拆封的绒面小袋子。
在孙茜和李萌(她已经折返回来,正好看到)以及办公室里其他几个零星加班警员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箫恒从那个小袋子里,拿出了一根简单的、纯黑色的电话圈发绳。
他拿着那根发绳,走到箫昙面前,递了过去,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递一份文件,但仔细听,似乎能品出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平日纯粹公事公办的缓和:“下午不小心压到你头发了。想着你或许需要备用,刚才回来时顺便买了几根。正好用上。”
他的解释直接而坦荡,甚至带着点“解决问题”式的务实感,完全符合他说话直白的风格。但……给一位刚认识的、性别为男的同事专门去买发绳这种事,无论怎么解释,似乎都透着一股超出常规的细致和……难以言喻的意味。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包括李萌和孙茜,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某种压抑的兴奋。
箫昙看着递到眼前的黑色发绳,也明显怔住了。他看了看发绳,又抬眼看向面前的箫恒。箫恒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那双渐变的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物尽其用”的坦然。
几秒后,箫昙眼底那丝惊讶缓缓化开,漾起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被某种意想不到的善意轻轻触动的微光。他嘴角弯起一个比平时更真切几分的温柔弧度,伸手接过了那根发绳,指尖无意间轻轻擦过了箫恒的手心。
“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波动,“箫队长……很细心。”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确实忘了带备用。”
他拿着发绳,尝试着将长发拢到脑后,准备重新束起。但因为头发太长太多,单手操作颇为不便,尤其是还要将头发全部捋顺束高,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箫恒看着他尝试了一次没成功,散落的发丝又滑了下来,几乎没怎么犹豫,非常自然地上前了一步,说了一句:“我来吧。”
这句话出口,不仅箫昙再次愣住,连箫恒自己似乎都顿了一下,仿佛这个提议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超出了他原本“提供工具”的计划。
但话已出口,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收回。他索性就站在那里,看着箫昙,等待他的反应。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李萌和孙茜死死捂住嘴,互相用眼神疯狂交流,激动得脸都红了。其他几个男警员也是一脸震惊加好奇,看得目不转睛。
箫昙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发展。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箫恒。镜片后,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以及……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像是冰封的湖面下突然涌过一道暖流。但那情绪消失得极快。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有劳了。”
他微微转过身,背对着箫恒,将那头漫长如瀑的青丝完全展现在对方面前,自己则低下头,方便他动作。
这个姿态,意味着全然的信任和……默许。
箫恒看着眼前这片流淌着墨色光泽的瀑布,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动作略显生疏却异常小心地,用手指代替梳子,轻轻将那些散乱柔滑的发丝拢在一起。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微凉的后颈皮肤和柔软的发根。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箫恒能闻到对方发间极淡的、一种冷冽又干净的清香,像是雪松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草本气息,与他本人那种温柔到极致的感觉截然不同。
箫恒收敛心神,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他将所有头发拢起,按照自己平时见到的马尾样子,在比箫昙平时束发位置稍高一些的地方,用那根黑色的发绳,利落地绕了两圈,束紧。
一个干脆利落的高马尾瞬间成型。
束好的高马尾显得更有精神,也更利落,完全露出了箫昙优美白皙的脖颈和清晰的下颌线,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低马尾的温柔倦怠,多了几分清冷飒爽,那种惊艳的容貌更加凸显无疑,甚至带上了一丝锐气。
“好了。”箫恒松开手,后退一步,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如果仔细听,或许能听出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往常的紧绷。
箫昙缓缓抬起头,伸手轻轻碰了碰脑后束得一丝不苟的高马尾。他转过身,看向箫恒。散落的发丝被尽数束起,让他整张脸完全显露出来,那双掩在镜片后的眼睛,似乎比平时更加漆黑深邃。他静静地看了箫恒两秒,才轻声开口,语气比之前更加柔和:“谢谢,束得很好。”
他的目光在箫恒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转向一旁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李萌:“李警官,我们走吧。”
“啊?哦!好……好的!箫医生请跟我来!”李萌猛地回过神,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赶紧领着依旧长发高束、气质却悄然改变的箫昙走向楼下。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办公室里凝固的空气才仿佛瞬间解冻。
“我……我没看错吧?!”孙茜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地抓住旁边张悦的胳膊,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充满了兴奋,“箫队给箫医生扎头发?!还扎了个高马尾?!我的天哪!”
“而且箫医生居然就让他扎了!”张悦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喃喃道,“这……这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才第一天啊!”
“什么叫‘我来吧’!啊啊啊!箫队说那句话的时候苏炸了好吗!”李萌刚好送人回来,听到议论立刻加入,激动得原地小跳了一下,“还有箫医生那个‘有劳了’!那种氛围!你们看到没?!绝对有问题!”
“嘘!小声点!”王斌虽然也看得津津有味,但还是提醒道,“不过话说回来,箫队这操作……真是出乎意料啊。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嗯……体贴的一面?”他挠了挠头,找不到合适的词。
“何止是体贴!”陈烁咂咂嘴,“简直是破天荒!我跟箫队出任务这么久,就没见他对谁这么……特殊过!”
“而且你们发现没,箫医生散头发和扎高马尾简直像两个人!都好看得离谱!”孙茜捧着脸感叹,“散了头发像谪仙,扎了高马尾又A又飒!绝了!”
“重点是箫队买的发绳!还‘下午压到你头发了,想着你或许需要’!这理由……我怎么觉得那么欲盖弥彰呢?”李萌眼睛亮晶晶地分析着,脸上满是磕到了的表情。
众人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和好奇。
而站在办公室中央的箫恒,仿佛才从刚才那略显超现实的情境中完全抽离。他听着身后那些压低的、却清晰可闻的议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拿起一份文件,似乎准备开始工作。
只是,如果他旁边的同事仔细观察,可能会发现,咱们这位平时冷静果断的箫队长,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可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薄红。
他拿起笔,却半天没有落下一个字。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指尖触碰到的那片微凉皮肤和丝滑发丝的触感,以及那股冷冽干净的清香。
办公室里关于“箫队罕见温柔体贴”、“二人关系匪浅”、“颜值CP太好磕”的低声议论还在继续,为这个加班之夜,注入了一丝截然不同的、躁动而甜蜜的八卦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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