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曜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分就站在了"隅咖啡"门口，他向来不是早起的人，但今天五点就醒了，相机包里的设备检查了三遍，晨雾中的咖啡馆像一幅未对焦的照片，朦胧而神秘
透过玻璃门，他看见黎昕正在调整吧台椅的位置，那人今天穿了件浅灰色棉麻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程曜举起相机，快门声被街道上环卫车的轰鸣掩盖
"我说过别偷拍"黎昕头也不抬地说道，声音隔着玻璃门闷闷的传来，他弯腰擦拭咖啡机时，后腰露出一小截皮肤，在晨光中白得晃眼
程曜推门而入，铜铃清脆的响声里混着他故作轻松的解释"街景，只是街景"他晃了晃相机"这个点光线最好"
黎昕直起身，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吃完再工作"里面是还温热的可颂，边缘烤得恰到好处的焦黄，程曜咬下去时酥皮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糖粒粘在他的嘴角
"你每天都这么早？"程曜舔掉糖粒问道
黎昕正在校准磨豆机，金属零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咖啡机需要预热"他顿了顿，"你今天要拍什么？"
程曜眼睛一亮，从包里取出拍立得"想记录一杯咖啡的诞生"他按下快门，相纸缓缓吐出，模糊显现出黎昕低头调试设备的侧影
黎昕皱眉看着逐渐清晰的影像"不是说好不拍我？"
"主体是咖啡机"程曜无辜地指着照片角落的机器"你只是...构图需要"
水壶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黎昕转身时耳钉闪过一道银光，程曜注意到他今天换了枚更小的耳钉，像一颗藏在耳垂上的星星
"尝尝这个"黎昕推来一杯浅琥珀色的液体"耶加雪菲，水洗处理"
程曜小心捧起杯子，香气像一阵风掠过柑橘园，第一口下去，明亮的酸度让他眯起眼睛，随后是蜂蜜般的甜感在舌尖蔓延
"怎么样？"黎昕靠在操作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大理石台面
程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不同角度给咖啡拍了三张照片"酸度像..."他寻找着比喻"像清晨穿过树叶的第一缕阳光"
黎昕的指尖停在大理石上，程曜看见他睫毛轻轻颤动，像蝴蝶停在咖啡花上时的翅膀
"摄影师都这么说话？"黎昕的声音里有一丝程曜读不懂的情绪
"只对美好的事物"程曜直视着他的眼睛"比如好咖啡"
店门被推开，一个戴贝雷帽的老人走了进来，黎昕的表情立刻变得专业而温和"老规矩？"
程曜退到角落的座位，看着黎昕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他拍照的手停不下来。黎昕研磨咖啡豆时绷紧的背部线条，倒牛奶时手腕优雅的弧度，甚至是他把碎发别到耳后时微微凸起的腕骨
中午时分，咖啡馆渐渐热闹起来，程曜发现黎昕对每个顾客都有独特的记忆：给孕妇减少咖啡因浓度，给学生多打一圈奶泡，给那位贝雷帽老人的卡布奇诺上撒额外的肉桂粉
"你观察得很仔细"黎昕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手里端着两份三明治
程曜合上相机盖"职业习惯"他接过三明治，指尖碰到黎昕的虎口，那里有一道细小的烫伤疤痕
"拍了多少张？"黎昕在他对面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鼻梁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
"足够办个展了"程曜开玩笑地说，然后认真起来"说真的，你的动作很有美感"
黎昕咬了一口三明治，咀嚼时颧骨微微鼓动"只是肌肉记忆"
"不，是艺术"程曜调出早上拍的照片给他看"你看这个注水的手势，像不像芭蕾舞者的手位？"
黎昕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久到程曜以为他又要生气，但最后他只是轻声说"我妈妈是舞蹈老师"
程曜敏锐地注意到他用的是过去时，但没有追问，相反，他指着照片里蒸汽中的侧脸"这张的光影特别好，能让我用作新系列的开篇吗？"
"不行"黎昕斩钉截铁地回答，但在收拾餐盘时又补充道"...除非你教我摄影"
程曜差点打翻咖啡"真的？"
"我想记录咖啡豆的不同烘焙阶段"黎昕背对着他说，声音几乎被咖啡机的轰鸣淹没"总不能用手机拍"
下午三点，咖啡馆迎来短暂的安静时刻，程曜帮黎昕整理餐具时，无意中发现柜台下贴着一张世界咖啡产区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你去过这些地方？"程曜指着哥伦比亚产区问道
黎昕摇头，耳钉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只是研究"他犹豫了一下"你...去过吗？"
程曜笑了"去年在哥伦比亚拍过咖啡农"他掏出手机翻找照片"看，这是胡安先生，他种的豆子有特别的酒香..."
黎昕凑近看屏幕时，发梢擦过程曜的脸颊，带着淡淡的咖啡香，程曜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手指滑过屏幕的速度不自觉地放慢
"这张构图很好"黎昕指着一张老农站在晾晒架前的照片"光线...很有层次"
程曜惊讶地发现黎昕的点评很专业"你懂摄影？"
"只是直觉"黎昕退回安全距离，开始擦拭已经锃亮的咖啡杯"就像你昨天注水太急，我能听出来一样"
夕阳西沉时，程曜的相机已经没电了，黎昕在关店前煮了两杯浓缩，两人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看街道逐渐染上金色
"明天还来？"黎昕问，眼睛盯着杯中的咖啡油脂
程曜转动着空杯子"不是说需要半个月吗？"他故意停顿"除非你赶我走"
黎昕的嘴角极轻微地上扬，像一杯完美的咖啡表面转瞬即逝的波纹"随你便"
当程曜推门离开时，身后传来黎昕的声音"明天...带你的广角镜头"铜铃清脆的响声中，他没看见黎昕用手指轻轻触碰着他坐过的凳子，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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