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跳！有本事就跳。反正摔不死人，顶多摔成残废，我养你一辈子！”
林德才指着楼梯破口大骂，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脸涨得通红，显然气得不轻。
“你找死！”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她若少了一根头发，我让你这辈子瘫在床上。”
林德才如梦初醒，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
“唐总，我是林佳佳亲爸。刚才就是被她气着了，绝不是逼她跳楼。你放心，她一根头发也不会少。”
“亲爸？”唐铭的声音里压着讥讽，“把手机给林佳佳，我要听她说话。”
“我们在二中后门那家土菜馆。她现在情绪激动，我怕再刺激她，万一她又闹着要死要活的……不如您到了再说？”
林德才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搓着手。
唐铭气得一掌拍在方向盘上，随即又强压怒火，柔声对着电话说：“佳佳，能听到吗？乖，扶着栏杆慢慢走下去，到餐馆门口等我，好吗？”
“好，我等你。”
林佳佳抹了抹眼泪，大声回答。
“唐总，您开车慢点。不着急，慢慢来，我们这边已经没事了，那我先挂了啊。”
林德才像川剧变脸般，挂断电话后，谄媚的笑消失了，转而瞪着林佳佳：“你最好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别自降身价。”
林佳佳没有回应，在她心里，她爸已经死了，死在拨通唐铭的电话之前。
她扶着栏杆，抽噎着，颤抖着，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下楼梯。
林德才快步跑下楼，走向周伟，脸上堆起古怪的笑容，歉意的表皮下藏着难以抑制的雀跃。
“周伟，实在对不住啊，你先回去吧。有个大老板看中了佳佳，愿意资助她读书，还没提什么附加条件。这丫头不愿意太早订婚，我也没办法，今天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林佳佳本想走到外面等唐铭，刚探出头，见周伟正盯着她，又下意识退了回去。
周伟说：“林叔，对她好点吧，您老了还得靠她。你们是在等那个大老板吗？我也留下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要是大老板已经成家，那还不如跟我安安分分过日子。”
“应该……不会吧，他挺紧张……”林德才喃喃自语。
随即，他扭头高声问：“林佳佳！唐总结婚没有？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林佳佳装作没听见，脑海里却不断回放唐铭的言谈举止。他没戴婚戒，二十八岁，结婚与否似乎都说得过去。
她叹息一声，刚刚才落地的踏实感，又一次悬浮起来。
“你哑了吗？还是聋了？”林德才骂道。
林佳佳依旧沉默。
周伟笑着打圆场：“林叔，算了。等唐总来了，直接问他就是。”
林德才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还是先走吧。唐总看到你在这，万一不高兴怎么办？”
周伟笑了笑：“没事，就说我是佳佳的表叔。您不说，我不说，他哪会知道？佳佳更不会主动提。”
林佳佳脑海里，“结婚了”和“没结婚”两个念头在疯狂搏击，撞得她头痛欲裂。
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林佳佳头晕、眼花、腿麻，完全站不住了。
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侧趴在桌子上，努力放空自己，却只是徒劳。
“结婚……结婚……”那两个字如同咒语，在她耳边回响。
她想，如果阴间真有酷刑，定会包括魔音阵法。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骤然响起。
林佳佳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疾冲出去，奔向那道深蓝色的身影。跑到中途，“结婚”魔音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林德才、周伟一左一右向前，将她夹在中间。
唐铭下车后大步走来，目光扫视全场，径直走向林佳佳，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他侧头柔声问：“你还好吗？”
“刚才糟透了，现在好多了……谢谢！谢谢你及时出现。”
林佳佳说着，泪如雨下。
“别怕，我来了，安全了。你等会儿可以尽情地哭，但我们不在坏人面前流泪，好不好？”
“好。我不哭。”林佳佳擦掉泪水，乖巧地点头。
唐铭抬眼，目光冰冷地扫向林德才和周伟。
“我是唐铭。哪位来解释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真是唐铭？我都不敢认了。”
周伟像是见到偶像一般，激动地搓搓手，伸出双手迎上去。
“当年你可是我们宁城的神话，没想到现在你还是这么神！”
“你是？”唐铭没有握周伟的手。
“我叫周伟，比你低两届，说句孩子话，我是你的忠实粉丝。”
“谢谢，过去的事，早不提了。”唐铭语气冷淡，丝毫没有感谢之意。
“你是一直在这？还是刚来？刚才佳佳被逼到跳楼，你有没有参与？”
周伟尴尬地收回手。
“没有！与我无关！我一直在楼下抽烟，根本不知道他们父女吵什么。”
“唐总，您结婚了吗？”林德才突然插话。
唐铭闻言，忽然松开了林佳佳的手腕。
林佳佳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看来唐总家里红旗不倒啊。”周伟笑道，一副熟人之间的调侃口吻。
唐铭重新抓住林佳佳的手腕，注视着她的眼睛。
“不，我现在单身。”
林佳佳笑了，反拉了一下唐铭的手，“我爸……呸！”
她狠狠啐了一口：“林德才逼我嫁给周伟，我不肯，就跟他吵起来。这个周伟也不是什么好人，表面上把你当偶像，实际上，呵！他说你肯定结婚了，让我安安分分跟他算了。”
“我没有！唐总，您千万别误会，我绝对没有逼她。”
周伟向后踉跄了两步，指着林德才，“都是她爸的主意。我这次回老家相亲，硬是被林叔拉到这里来。他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佳佳成绩这么好，没钱读书就得辍学打工，太可惜了……我一时心软，不忍心一个好苗子被埋没，才答应过来看看，纯粹想帮帮忙而已。”
“呸！好心？”林佳佳积压的怒火与委屈喷涌而出。
“明明看出我不愿意，还伸手硬要拉我，这是好心？知道唐铭要来，还死皮赖脸地不肯走，这是好心？你骗鬼去吧！”
“你碰她了？”
唐铭的声音如冰，一股骇人的戾气席卷而来。
他踏步向前，双手握拳，骨节脆响，身形如同一张弓，蓄势待发。
“哪只手？”
周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窜，一边跑一边喊。
“冤枉啊！我真没碰她。我还被她踹了好几脚，我现在腿上还疼着呢。”
唐铭大步追上去，抬腿踹周伟一脚。
周伟“哎哟”一声惨叫，重心全失，向前扑倒，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唐铭俯身，一只手攥住周伟的衣领，提起他的上半身，另一只手紧握，一拳又一拳，砸向他的脸。
“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人渣！”
“砰！”又是一拳，“好心？读书人？她要不是激烈反抗，你能不碰？”
“砰……”再一拳，“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想买断她的未来，你配吗？”
“我不配！我错了！唐总，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伟被打得鼻血长流，举起双手挡在脸前，“唐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让他走吧。不值得……”林佳佳跑到唐铭身边，拉住他的手臂，轻声劝道。
她看着狼狈不堪的周伟，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是不愿再看下去的疲惫。
唐铭闻言，又给了周伟一拳。
他扭过头，目光落在林佳佳脸上，那骇人的戾气被温柔取代。
“你值得！佳佳，记住！”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任何时候，都要看得起自己。别因为他人的无耻和恶行，就看低了自己。”
林佳佳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一股暖流冲散了心底最后一丝阴霾，她用力点了点头，唇角扬起微笑。
“嗯，我知道。我是说，为他这种人脏了手，不值得。”
唐铭终于松弛下来，眼底也掠过一丝释然的笑意。
他顺手将血迹擦在周伟的衣服上，然后像丢弃垃圾般，松开了手。
“嘭”的一声，周伟重重摔回地面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滚！再敢出现在她面前，就不只是一顿打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这两年都不回宁城了。”
周伟一边说一边爬起来，连脸上的血都顾不上擦，拔腿跑了。
林德才见周伟跑了，趁着唐铭背对自己，猫着腰想溜走。
可他跑出没几步，后衣领便被揪住，一股力量将他拖了回来。
“跑什么？”唐铭的声音冰冷。
林德才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
“没有。唐总，我就是……就是活动活动筋骨。”
唐铭懒得听他狡辩，按了一下车钥匙，不远处的车灯应声闪烁。
“佳佳，你先上车，我跟你爸谈谈。”
林佳佳立刻反驳：“他不是我爸！我爸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死了……”
唐铭无奈地笑了笑，“佳佳，我明白你的感受。你生气，我也生气。无论如何，他现在还是你法律上的监护人，有些事情，必须由他出面解决。听话，先去车上等我，好吗？”
林佳佳快步跑到唐铭身边。
“不，我跟你一起。你一个人跟他谈，他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坑了。大不了……大不了我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唐铭声音更柔了，“小傻瓜，不值得。知道什么叫‘玉石不与瓦砾相碰’吗？你要相信，我可不是好骗的人。”
“你明明就挺好骗。”林佳佳仰头看着他，眼圈红红。
“我们才第一天见面，你就为我做了这么多……天底下不会有比你更好骗的人了。”
唐铭哭笑不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好骗’的形象？”
林佳佳用力地点点头，“嗯，就是那种……高富帅和傻白甜的混合体。”
“行吧，那就一起。”唐铭被她逗得彻底没了脾气。
他拽着林德才，打算往旁边的土菜馆里走。
林佳佳连忙拉住唐铭的胳膊，“等等！我不想进这个餐馆，这辈子都不想再进。”
唐铭立刻停下脚步，“好，那你想去哪？听你的。”
林佳佳蹙眉想了想，“你以前在二中读书时，最常去哪家馆子？”
唐铭笑了笑，“当年我穷得叮当响，哪有钱下馆子。唯一去过的，就是这条街尽头的卤粉店。他家的味道比学校食堂好太多了，但我也难得去一次。只有每次月考得了第一，才会过来，算是犒劳自己。”
林佳佳提议：“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我们去试试，好不好？”
唐铭欣然应了，“好，去试试。”
林佳佳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
林德才小声嘀咕：“这楼上还有一桌菜呢……”
林佳佳回头呛声道：“你舍不得啊？舍不得你就打包带回去慢慢吃。噎死你！”
林德才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林佳佳。
唐铭换一只手抓他，插在这对父女中间，隔断了那剑拔弩张的视线。
林德才慌忙表态：“唐总，我自己会走，您放心，只要您不动手，我肯定不会跑的。”
“还是拉着吧。我保证不打你了吗？”
唐铭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德才的脸，“你若是再招惹佳佳，说些难听的话，或者做些难看的表情……我说不好，会控制不住自己。”
林德才紧紧闭上嘴巴，再不敢多言。
夜色中，三人一同朝卤粉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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