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娘将一个拍子给他,一个自己拿着。
新鲜出炉的羽毛球比赛第一场,正式开始。
她给人讲了讲如何使用,退后一些距离,在中间用草和藤铺了一条线,一昂下巴,示意接住。
念着人是第一次玩,她非常有良心从喂球开始。
“看好了,接住,打回来。”
一个球状的东西飞过来,君清墨条件反射打出去,还不等他有别的反应,那球状物体再度飞了回来。
他也不含糊,两人就这么有来有回玩了起来。
君清墨第一次玩这个,跟踢蹴鞠有些像,不过更方便。
运动是真的能让人感受到畅快,两人玩了一个多时辰,中间小憩时,章云娘就去将煮的糖水端出来解渴。
哎,这不用挣钱的日子是过得真爽快,要是能一辈子不为钱财发愁,那日子别提多得劲了。
她会煮很多糖水,什么绿豆汤、红豆汤、水果甜汤。
权当零嘴来吃。
她不敢放太多糖,自己吧,是为了保持身材,君清墨则是吃太多糖不好。
“二弟,在院外就听见你们的欢笑声,是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大哥。”君清墨将糖水放在一边,行礼打了个招呼。
君青玄经常来看望他,时不时也会带一些外面的吃食或者觉着有趣的小玩意过来。
“羽毛球。你要试试吗?”
“既如此,我也来试试。”
“我有些乏了,云娘与大哥玩两局吧。”
章云娘搓搓手,刚刚与君清墨玩的时候,一直在喂球,说实话,并没有玩得很尽兴。她简单跟人说了说规则,君青玄兴致勃勃,表示听懂了。
“世子爷,我可不会留手哟。”
章云娘颠了颠球,挑衅意味十足。
“鹿死谁手,尚未有定论。”
“二公子,你来做裁判,可不能亲疏有别偏袒哦~”
君清墨勾唇一笑,假意咳了一声掩饰笑意,就算要偏袒,不用说,他也只会偏袒章云娘。这人竟是信不过他,他可以闹吗?
君青玄只见对面的人坏笑一声,名为“羽毛球”的东西,就这么飞了过来。
章云娘照样先喂了一个球,对方非常不费力的拍了回来。
就这么喂了五六个之后,就正式开打了。
君青玄感觉角度越来越刁钻,他不得不在场上跑来跑去,没过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但是渐渐地,他也找出了规律,开始能够控制球行进的方向,也出现了刁钻的打法。
这下好了,两个人在场上都是上蹿下跳,奔来跑去。
一时间玩得不亦乐乎。
笑声在整座院落里散发开来。
君青玄没有体会过这种没有杂质的欢喜,眼睛有些湿润。
在这座府里,曾经他躲躲藏藏,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何曾有过娱乐和嬉戏。没有人愿意和他接触,生怕触了安乐王的霉头。
此刻,他恢复了几抹童真,感受着那运动带来的欢乐。
君清墨看着那边肆意张扬的模样,眼底满是艳羡,曾经踢蹴鞠的他,也是这般活力四射。
少许的失落转瞬即逝,章云娘教会了他,曾经是曾经,人要往前看,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活成一个人都是奢望。
如今他能够有尊严的活着,不必有那影响意志的情绪。
“哎呀,不来了,不来了。”
章云娘挥挥手,叉着腰喘气,可真是累坏她了。
她满头大汗,却是非常的畅快。
君青玄站在原地,感受着刚刚玩耍嬉戏的快感,背影落寞极了。
君清墨见他在原地垂头不语,也无动作,有些不解地唤了一声“大哥”。
只见那人缓缓回过头来,脸颊上有泪珠滑落,眼神里在笑,神情却是要哭了般。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陪我玩。”
他放下手里的拍子,狼狈地擦着眼泪。可是他越擦,这脸上的泪却越多。
祖母在时,虽说没有怎么苛待他,终究打心眼里看不上他,养着也就是了,并未有多少亲情。
他有什么错?他娘有什么错?都是安乐王的错,他眼里布满狠意。
这座肮脏的王府,就该消失掉。
以前他求生尚且艰难,如今却并非没有机会。
他垂下眼眸,掩去眼里的神色。
一抹清香扑鼻,面前伸过来一只纤细的手,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手绢。
章云娘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将手绢递了过来。
脆弱的一面,往往都不想让人看见,尤其还是她这个外人在场,所以她向君清墨示意走开一下,得到回应后走开了。
这座王府里,拜高踩底是常事,主子喜欢谁,下面的人就巴结谁,主子讨厌谁,下面的人就欺侮谁。
王府内院里,一片乌烟瘴气。
章云娘先前不过是尽可能的躲掉那些麻烦事,但也并非一点都不知晓。
君清墨对君青玄曾经的境遇感同身受。他走过去,拉了拉人的衣袖,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哪知那人直接蹲下,趴在他的膝盖上痛哭了起来。
他手足无措,摸了摸人的头以示安稳。
“元瑾,让你见笑了。”君青玄眼角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被他弄湿的衣料。
“云娘说,哭泣不是女人排解愁绪所独有的方式,男人也有哭泣的权利。情绪需要释放,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过后,该怎样还怎样。哭泣本身不丢人,丢人的是只会哭。”
君青玄哑然失笑,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人是可以哭泣的。
在他的观念里,哭泣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是懦弱的表现,十岁起,他就不再以哭泣来解决问题。
后面遇到再多的难堪,他也不曾哭泣过。
今日不知为何,面对善意,反而令他难以招架。
“元瑾啊,我是羡慕你的,羡慕得都产生了嫉妒。”
前半辈子,君清墨享尽荣宠,府里人人巴结讨好,不曾感受到那些阴暗和不易。就算后面落了难,也能遇到章云娘愿意留在身边照顾他、安慰他,帮助他振作。
“自始自终,我都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他语气落寞,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活着,熬着熬着,竟然也这么大了。
“世子爷,二公子,运动完出了不少汗,快来洗洗。”
章云娘端着洗漱的用具过来,她刚去清洗了一番,瞬间清爽不少。
君清墨见到她,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是啊,他该知足了。
在落难之际,承蒙不弃,他尚且能自尊自爱的活着,他不该再心有不忿,自暴自弃。
“马上要过午,世子爷要一起在这里用膳吗?”
“这会儿不藏起来偷偷吃了?”
君青玄忍不住揶揄出声,想当初,这两人可合起伙来藏果脯呢。
主子们的饭食都是院里自己单独准备,大食堂打饭,都是按人按量给分配。
章云娘饭量不算大,那会儿君清墨的胃口也不好,她按照单人最大量打来饭食,也勉强够两人吃。
后面君清墨身体好了,胃口也就上来了。
索性就开始在自己的院里做饭。
“我们这里的饭食简单,如果不嫌弃,就留下将就吃些吧。”
君清墨第一次主动留人吃饭,算是在心底接受了他。
君青玄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欣然同意。
“大哥在院子里随意逛逛,我们先去厨房一起做饭。一会儿好了,来叫你。”
“君子远庖厨,你也去?”
君青玄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清纯无辜极了,他自己饥一顿饱一顿,倒是凑合着做过。
“那些虚道理,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君清墨高傲极了,他为自己现在的觉悟感到非常了不起。
君青玄跟在人的身后,站在厨房的门口,就看见里面的两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的在准备着膳食。
他惊掉了下巴,那熟练地切菜择菜的人,还是他那养尊处优多年的二弟吗?
先前瘫在床上,起卧均需旁人帮忙的人,如今自己控制着轮椅,竟是丝毫不受阻。
他手脚齐全的人,怎么好意思站那等着吃,“我可以做点什么?”
“会烧火吗?”君清墨找了个最轻松不需要什么技巧的活儿给他。
“会,我来烧火。”
章云娘见人主动过来,立马让开了,反正她已经引燃,仅需要添添柴火就好了。
那边的两人,彷佛多年的老友一般,正有商有量的安排着一会儿的菜式,顺带着还会问问君青玄的意见。
屋子里充满了日常琐碎的言语,阳光透过砖瓦缝隙透进来,让君青玄心底的嫉妒越来越烈。
如果,如果,他的身边也有这么一个陪伴的人,那该多好。
眼前的温馨场面,美好的让人好想撕碎掉。
火光映照在他的眼底,温暖柔和又汹涌澎湃。
看吧,他就是那阴沟里爬行的老鼠,见不得光,见不得人。
肮脏的心里装着肮脏的思想。
他不配拥有旁人友善的对待。
“我要炒菜了,你躲着点,仔细油溅到身上。”
君清墨抓着锅铲,颇有大厨的风范。
君青玄对着他一笑,刚刚那些龌龊的念头,转瞬即逝。
“好,我不是君子,也该好生学学。”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味道也还不错,君青玄感受着嘴里的饭菜香,这种感觉真好。
冷硬的心,起了裂缝,有些事情看来也得改改计划了。
先前,君清墨是府中唯二不曾恶意对待过他的人,这份情,他一直记着。
所以,他会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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