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点不着急，反正榜就在那里，什么时候看都是个看。
刚放榜的时候，看榜的人多，除了拥挤，什么都没有。
中没中，结果反正不会跑。
兰芝每日早上会与她们一起用早膳，然后再出门办事，晚上回来再一起用晚膳。
最近似乎松快了一些，也不赶着出门了。
章云娘端着一小盅茶，兰芝伸手要接过，被人躲开了去。
“什么好东西，还怕我偷吃不成？”
“这是桂圆红枣茶，寓意蟾宫折桂，可不能撒了。公子，接好了，福气给你了。”
君清墨郑重地、虔诚地双手接过，一饮而尽，极具仪式感。
兰芝撇撇嘴，“你就宠他吧。”
“发糕，定胜糕，粽子，桂圆红枣茶，我倒是迫不及待想去看看榜了。”
“着什么急，好好吃饭，那榜在那儿，又跑不了。现在过去，除了人头，什么也看不着。”
他们在家里磨蹭到日上三竿，估摸着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这才收拾收拾，想着去瞧瞧。
兰芝今日也没有出去办事，她也很期待放榜的结果。
章云娘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叫君清墨出门。
本来她想着自己去看看，那人偏要跟着去，她非常理解这种心情。
门口处，却传来了劈里啪啦的敲门声，听那架势，恨不得将门板给掀翻了。
章云娘一开门就有些微恼，迎着面门就差点被一巴掌盖在脸上，“轻点，轻点，门板拍坏了，得照价赔偿，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
薛允泽和唐威正站在门前，刚刚劈里啪啦敲门的正是薛允泽。
唐威还保持着一点矜持，那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揭示着他内心的喜意。
薛允泽性子活泼，整一个外露丝毫未藏。
“看回来了？这是中了？都中了？”
“中了，中了！都中了。”
“我们正准备出门去看榜，恰巧，你们来了，我家公子，中没中？”
唐威、薛允泽再次异口同声，“中了！中了！”
章云娘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们仨都中了？”
“中了！”
章云娘撂开门跑了回去，嘴里重复着“中了，中了。”
“公子，公子，中了！中了！咱中了！”
君清墨微微笑着应答，倒是显得很平静，“瞧你激动的。”
如果袖口露出的手没有微微抖动，会更有说服力。
“公子啊！你好厉害！”
“兰芝，兰芝，咱公子真中了。哈哈哈哈，真考中了。”
章云娘太过于激动，举着兰芝就在原地转圈转上了。
二人的笑声弥漫在整处院落中，兰芝被举起来转圈也不害怕，放松身心，随着转圈的幅度，裙摆在空中飞扬，在这生机盎然的宅院中，真恍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嘻嘻，咱公子中榜了。哈哈，咱公子考中了！”
放下兰芝，又去抱狗转圈。
嘻嘻、哈哈好似也感染到了喜气，被放下后到处乱窜，嘴里唔汪呜汪的叫唤。
放下狗，章云娘转到君清墨的身旁，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也给举了起来。
君清墨猛地被举起来，下意识搂上了面前人的肩膀。随后，周边的物品开始旋转、跳跃，他不想闭眼。
女子明媚的笑容，让他舍不得错过一个瞬间，他这会儿再也故作矜持不了了，抿着唇大笑了起来。
“哇，二公子，你好棒啊！你的刻苦，你的勤奋，你的早起晚睡，你的严谨自律，你看，老天都看到了！看到了！所以！只管去努力，一切都会被看到的。哈哈哈哈。”
“哇哦，闲散的小日子，我章云娘又回来咯，嘿嘿嘿，哈哈哈。”
君清墨刚刚还在想，若是他也能被抱着这么转一圈，那该多好。
原来，云娘与他这么心有灵犀。
他不担心人将她摔了，也没有失控的害怕，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他被抱了，他被抱了”的欢喜。
他中了，真好。这只是第一步，他会为章云娘的闲散小日子继续努力拼搏。
兰芝见她忘了形，赶紧制止，“云娘，放下公子，仔细伤着、摔着。”
“哦！”
君清墨意犹未尽被放了下来。
章云娘视线瞥向唐威和薛允泽，二人吓得连连摆手，齐齐后退。
激动的心情经过释放，也算是平复了一些。
这会儿想起来要问名次了。
“你们都考了什么名次？”
唐威：“君公子排名第三，薛兄排名六十八。我这次纯粹运气好，不值一提。排榜前发现有一位考生作弊，名次作废，我这才替补踩了个尾，勉强擦边过。”
唐威出生贫苦，一边读书，一边供养家人，人生阅历丰富，本身又天资聪颖，只是没有更多的学习机会。
他的策论写得极好，本次的主持考官是实务派，那些华而不实、卖弄文风的文章，这次反而被刷了下去。
这一次的科举，也是新旧两个阵营的一次正面冲突，与新皇登基、做实事的政治风向变化有很大的关系。
头部势力的相互角逐，各不相让，一看新上来的只是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不属于对方阵营，不满于未安插入自己的人手，也还是接受了安排。
君待议看似和稀泥的政策下，慢慢也提拔上了很多中底层做实务的官员。
章云娘：“运气好，那也是你有本事吖！”
君清墨：“唐兄过谦，你的策论我看过，见解独到，实有大家风范。”
薛允泽：“本次朝廷革新，还多亏了君兄考前提点，未沿用此前科考的文风旧习。”
科举主考官按理是需要严格保密的，但明面上是一回事，私底下偷偷传开实属相当正常。
君清墨仔细研读了主考官往日所作文章及推荐文章，从中敏锐地察觉出门道。
唐威郑重作揖，“此次来京，本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感谢君兄提供的协助，感谢章姑娘细心周到的安排，在下感激不尽。”
薛允泽也跟着作揖道谢。
后来有件趣事，那时候唐威已经成了一方知州，有学生请教经验。
人正儿八经说，第一场考试前记得吃发糕，寓意成绩“高”，第二场考试前记得吃定胜糕，寓意“必胜”，第三场考试前记得吃粽子，寓意“包中”，放榜前记得喝“桂圆红枣茶”，寓意蟾宫折桂。
学子们听得一头雾水，眼神清澈，他大笑离去。
今日好消息太多，章云娘激动不已，“三位才子齐聚一堂，纷纷中榜，太值得庆祝了，不如我们去鸿升楼吃饭吧！”
如今鸿升楼吃饭可不容易有空位，自家产业就是任性，他们有专属雅间。
不对外的专属雅间，随时想去随时去。
章云娘不喜欢排队，再好吃的东西，一旦要排队，她就打退堂鼓。
当得知有预留的雅间时，她偷偷乐了好久。开业后人山人海排长队的盛况，她分银子都分得像做梦似的。
唐威：“来京后，倒是一直有听说鸿升楼，据说饭菜十分可口，美名远扬。周边还有人为了尝尝这美味特意赶来。每到饭点，门口排上长龙。”
薛允泽：“一直还未有时间去见识见识，今儿这顿，必须我来请，你们都不许跟我抢。”
家中寄来了银两，折扇一收，大手一挥，底气十足。
“兰芝，你今天可以不出去吗？跟我们一起吧？难得我们人这么齐，人多热闹么。”
“好。”
章云娘欢天喜地去准备出门要带的东西，众人一起去“逍遥快活”了。
饭局上，兰芝与章云娘聊自己的，那边三人聊自己的。
相互之间各聊各的，谁也不打扰谁。
有时候聊天就是这样，人越多越杂，聊得越开心，旁人说话的声音，浑然变成了背景音。
等过了饭点，吴秀娘也歇下来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男人一台戏，各占半边天。
那边，“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希望能外放到地方。”
这边，“曹大哥捎信回来了吗？这场战事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那边，“我倒是希望能有留京的机会。如果排名能靠前些，倒是有希望进入翰林。”
这边，“现在已经升任将军了？恭喜恭喜。待曹大哥回京，嫂嫂苦尽甘来，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这场饭局一直持续到傍晚，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开。
章云娘今日很开心，以前那不问世事的闲散日子，就在眼前一直晃悠晃悠，乐得快找不着北了。
等君清墨入朝为了官，地位有了，如今酒楼正常运营，收入稳当。
还能有她什么事儿？
当个小花匠，每日里侍弄侍弄花草，岂不美滋滋？
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
其实，还有一个最最最最最最重要的点是，苍天啊，大地啊，她的投资总算是投对了一回。
以前满脸绿光的她，终于变成了红光。
此刻，对她来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兰芝担心她忘形，把君清墨给摔了，这才接过了手。
不用推人，章云娘在前边儿招猫逗狗，这个瞧着顺眼，买了，那个瞧着不错，买了，根本没闲心搭理人。
值得庆祝，花点小钱。她如今银钱充裕，再也不用发愁如何养老了。
如今的银钱，只要不随意挥霍，正常花销，完全够她花一辈子了。
君清墨立即抬头瞧了兰芝一眼，满含多管闲事的抱怨。
摔了怎么着？他摔得还少吗？
啊啊啊啊！哼！多管闲事！
兰芝深吸一口气，怎么没摔死他。
一天的笑闹结束，章云娘趴在鱼缸上看鱼，嘴里还念叨着，“鱼儿，鱼儿，咱公子考中了。”
她这会儿终于理解了《范进中举》中范进为何那么激动。
“小龟龟，咱公子考中了，喏，给你改善一下伙食，今儿刚买的小鱼干。”
她在这里碎碎叨叨，门口传来扣击声，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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