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鱼的自言自语变得愈加频繁。
坐在教室写作业的时候，她抓耳挠腮想不出思路，她会把拿着笔的手往上一指，“不要告诉我，我要自己想。”
陈昱璐听了几次之后，忍不住回头问林鱼，“你在说什么呢？”
林鱼这时候装傻，“我说什么了吗？我在想问题，可能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吧。”
最后附上一个呲牙的笑，笑的陈昱璐头皮发麻。
到了食堂，林鱼在每日固定的窗口排队、打饭，然后在下一个临近的窗口，花不到十块钱打一荤一素两个菜。
中午的食堂人挤人，座位之间的过道也需要把盘子举高举远，才能侧身通过。
在一眼看不见空隙的食堂，林鱼随便找个四缺一的座位，把盘子放下，她转身到打汤的位置，自助取一碗免费的汤，又拿了餐具回到座位。
今日免费的汤是紫菜蛋花汤，紫菜零星飘在碗里，蛋花更是少之又少，整碗汤称为汤，喝起来和白开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林鱼尝得出汤里有盐。
林鱼放下喝了口汤的勺子，“这汤太淡。”
她拿起筷子，夹一点打的菠萝咕咾肉，肉一进嘴巴，她就深深皱眉，没再细细品尝，就一大口米饭，混合吞了下去。
“这个太甜。”她不喜欢甜口的食物，今日突发奇想打了这个菜，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尝。
林鱼即便不喜欢，她也不会浪费，毕竟她的生活费每个月都是精打细算，更不会在吃上面浪费钱。
她吃几口肉，塞一口饭，再把寡淡无味，但能尝得出来白菜味的清炒白菜最后放进嘴里，减轻甜味带来的腻。
“等下再买个土豆饼吃吧。”这个月要到月底，生活费还有不少剩余，每每这个时候，她就可以偶尔放松，补偿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林鱼一个人说得太自然，周围三个互相不认识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在她说话的时候，抬起了头。
林鱼不抬头，光埋头吃。
坐她对面的同学瞧了眼林鱼，又莫名其妙去看坐在林鱼身边的同学，那位同学抬了下下滑的眼镜，又低下了头吃饭，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位女同学。
对面的同学再侧过脸，正巧与同样一脸懵的坐他旁边的同学对上眼。
他拿着筷子的手往林鱼的方向伸了点儿，用眼神问另一位同学，你认识？
另一位同学轻轻摇头，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林鱼，默默接着吃他的饭。
这一圈问下来，林鱼对面的同学躯体变得略略僵硬，他不再多管闲事，只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两口对着餐盘扒完白饭，鼓着一张沾有饭粒的嘴逃也似的走了。
晚自习前，学校突然停电，在没有接到老师准许离校的通知前，许多同学在超市买了蜡烛。
林鱼抱着不来电学校就会放人，来电就用不到蜡烛的心态，没有买蜡烛。
陈昱璐对停电的晚自习充满浪漫的想象，她一想到高中时代大家坐在同一个教室，在呼呼吹来的晚风中，点着蜡烛一起上课这样的情景，就忍不住兴奋地跳起来。
所以吃过晚饭，她迫不及待和王珂赶到超市，在一群买蜡烛的学生中，仍然抢到了两根蜡烛。
晚自习上课时，她和王珂点了一根放在两张课桌的中间，剩下一根，她转过头，一脸得意地把蜡烛递到林鱼的面前，“赏你了，不用太感动。”
林鱼看了眼蜡烛，在老师都是即便停电也不肯放过她们的现实中，接过了蜡烛，“多少钱，我给你。”
陈昱璐嫌弃她说，“都说了赏你了。”
说完，陈昱璐坐了回去，林鱼也不再追着她要还。
晚自习是英语，英语老师来迟了，大概是她也没有料想到这个时间还没有来电，所以她也没有准备，两手空空就过来了。
“今天晚上我们不讲试卷了，我们来看电影。”
英语老师拉开黑板，打开电子显示屏，把她U盘里的电影上传到教室的电脑，然后打开了播放。
电影是音乐之声，老师能随时在U盘里备有这部电影，是因为这是英语课本上要求学生观看的电影。
不过作为一部经典电影，坐在教室的大部分学生应该已经看过，除了林鱼。
有奋进的同学就着蜡烛的火光，笔尖沙沙作响，埋头学习的时候，林鱼放下了笔，认真看起电影。
“你说……还会来电吗？”林鱼看到入神，不自觉地呢喃出声。
陈昱璐听见林鱼说话，她回头，“你在问我吗？”
林鱼看向陈昱璐的眼神掺杂一点迷茫，“你说什么？”
平常白天还好，这会儿停电，教室乌漆嘛黑的，窗外还有风吹得咧咧作响，陈昱璐这次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她把头往后仰了点，怀疑地问林鱼，“林鱼，你该不会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真的学傻了吧？要不然怎么总是自言自语？看着怪叫人害怕的。”
林鱼的瞳孔抖了下，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抬头尴尬笑了笑，“可能吧。”
王珂早就看过音乐之声，无聊的电影和无聊的作业撞到一起，这月黑风高的晚自习，不找点符合气氛的事，她实属心痒难耐。
正好陈昱璐自己吓自己，已经为她铺垫好基调，她把粘在课桌上的蜡烛拔起来，放在脸前，悠悠转过了脸。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十九班暗地里流传的一个传闻？”
王珂的声音阴恻恻的，再加上说话发出的呼吸声，陈昱璐一回头，只见王珂的脸在小片的烛光中，五官仿佛加了放大的特效，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王珂！你干什么弄这么吓人？”
王科斜眼看着陈昱璐，淡定地吹灭了自己的蜡烛，而后她看到自己侧面，林鱼的桌子上还点着一根，又伸长脖子凑过去，一起吹灭。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她招招手，把三个人的头聚到林鱼的桌子上，刻意压低了声音开始讲十九班的传闻。
“传闻十九班，死过人。”
王珂的开头没有什么震慑，林鱼以前在县里上学，还听过自己的学校是建在一片乱葬岗之上，说法无非就是什么坟场阴气重，需要他们这样活蹦乱跳的阳气重的人镇压。
学校死过人不足为奇，十九班……现在学习压力这么大，在“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口号盛行的育中，哪个班死过人，林鱼都不觉得奇怪。
王珂的第一句也只是铺垫，接下来，她抬手伸出食指，轻轻在林鱼的桌子上点了点，“死的学生，曾经就坐在这个座位上。”
前一秒还当晚间八卦听一听的陈昱璐和林鱼，瞬间抬起了头对上目光，然后两人又齐刷刷瞪大了瞳孔，看向王珂。
陈昱璐向来胆子小，只是人菜瘾大，她的身体想打退堂鼓，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上王珂的胳膊，但心里痒痒的，又想继续听。
林鱼的眸光抖动了下，她似乎想起什么，强压下心底悄悄蔓延上来的恐慌，问，“然后呢？”
王珂对两人的反应十分满意，她也不再卖关子，“在我们这一届进育中的前一年，坐在你这个位子上的人常年占据育中的第一名，后来在高考前，不知道因为什么跳楼自杀了。”
王珂的口吻风轻云淡，陈昱璐不能接受这么恐怖的开头，后面居然是残忍的现实事例，这和恐怖片说有鬼，最后揭示是人心里有鬼有什么区别？
陈昱璐不满道，“这什么嘛？和我的作文没什么两样，狗尾续貂，从头看是垃圾，看结尾，嘿，没想到吧？还有一坨。”
王科把自己的手从陈昱璐的手下无情地抽出来，“拿第一名的人生和你的作文比？你还真是高看你自己一眼两眼三四眼，你懂什么，一代天才陨落，背后的故事不清不楚，你不觉得很恐怖很震撼，很令人唏嘘吗？”
“不觉得，天才和我十万八千里，死了的天才和我更是二十万一千六百里，我关心不到他，他也不用我关心。”
“哟，数学不错，口算能力有进步啊。”
陈昱璐和王珂吵着拿走蜡烛，两人默契地，王珂拿蜡烛，陈昱璐拿打火机，正要重新点亮蜡烛，头顶的灯亮了。
王珂放下了蜡烛，陈昱璐的打火机刚点着火，她生无可恋地松开开关，“什么啊？这就来电了？”
王珂把英语报纸摊开来，“少上了半个小时的课，还让你听了一个惊天秘闻，你就知足吧。”
林鱼听着两人拌嘴，心里反而更加慌乱不安。
王珂的余光瞥见她的神色，贴心地过来补了句，“别多想，据说他不是在学校跳楼的，你要是害怕，可以在网上搜一搜他，在育中的论坛，他叫明珏。”
林鱼瞬间睁大了眼，这个名字……如果说在医院还有不是同一个人的可能，可现在王珂所说，在育中，常年第一，前一届……
时间对得上，成绩条对得上，名字……也对上了。
明珏死了？
如果明珏死了，那么她在医院外见到的精神不正常的，口口声声念叨着要见儿子明珏的阿姨，会不会要见的，就是这个明珏？
怎么会……就这么巧？
林鱼的内心受到不小的冲击，她的大脑仿佛停止运作，她沉浸在成绩条的主人，阿姨口中的人和王珂说的人都是同一人的震惊中，久久不能平息。
前排的两人还在说话。
陈昱璐好奇问，“能搜到？”
王珂点头，“不过有关的信息不多，只能搜到一篇他跳楼死亡的帖子，按理说这样的风云人物，在论坛上总该留下些照片啊什么的。”
“说来奇怪的就是这点，除了一篇意外死亡的帖子，竟然一篇相关都搜不到，就像是有人刻意清理过了一样。”
陈昱璐表示理解，“唉，可能学校不想扩大影响，把相关的帖子都删除了吧。”
英语老师迟迟不来，林鱼也没有心思再看电影，她满脑子只想一个问题——考神和明珏，是什么关系？
如果考神就是明珏，陈昱璐不会不知道，也不会不指出来。
如果考神不是明珏？那么考神又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出现在她的身边？
出现在坐在这个位置的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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