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内突然有一股烧糊东西的味道,姜青杳连忙回神,慌乱地关掉灶台上的火,发现煎在平底锅里面的年糕已经黑糊糊的,就算是抽油烟机一直在卖力的运转,也阻止不了烧焦的味道扩散。
啊,忘记在热锅之前先给平底锅刷一遍油了。
拿起锅铲将粘锅的黑年糕和锅底分离,姜青杳把年糕倒进了垃圾桶里。
“岁岁,怎么有一股糊味?”在沙发上小憩的姜蝶在睡梦中闻到了糊味,醒来出声问。
“不小心弄糊了,火关掉了,我重新弄。”姜青杳将身子探出厨房,看向客厅的姜蝶说。
“好,注意安全。”姜蝶依旧是很疲惫的样子,轻声说完就又闭上了双眼。
结束了对话,姜青杳将平底锅放在水池里冲洗,打算打开冰箱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姜青杳的脸上,视线顺着侧边散发出光源的灯光右移,她看到冰箱侧边栏放着的一罐啤酒,修长的手指不禁抓紧了冰箱的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随后下意识关上冰箱门。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用力地砸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姜青杳胡乱擦了把眼泪,蹲下身子打开冰箱的冷冻层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吃的,却又一下子看到了袋子里冻着的龙虾尾。
「岁岁,明天就在家过生日好不好?爸爸给你做香辣虾球,给你煮长寿面。」
「出去吃?也可以啊,刚好明天休假,我今晚加班一下,争取明天一天都陪你们。」
心脏好像被人用力地攥在手里一样,喘不过气。
姜青杳企图通过用力呼吸来缓解胸口的闷堵,张嘴大口地呼吸着,再缓缓地用鼻腔把吸入的空气吐出,反复循环了几次,她才感觉眩晕感减少了不少,扶着冰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要想活着就必须飞吃饭。
深吸一口气,姜青杳再次把冰箱的上层打开了,只是这一次,她强撑着自己不要去看冰箱的侧边栏,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前方,从已经泛黄的菜叶子里面择出来一些还算新鲜的,决定炒河粉吃。
没过多久,两个人的晚饭端上桌了。
“岁岁,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吃着吃着,姜蝶突然开口。
“没事。”咬了咬放在嘴里的筷子,姜青杳努力将喉咙间的哽咽吞下。
姜蝶没有选择再继续说话。这段时间她的力气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她的身上,她被各类的事物已经挤压成了片状,她甚至觉得自己迟早会像高空的气球那样爆破。
“岁岁,有件事情,妈妈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
“你想不想见外公?”
讷讷地张开了嘴,姜青杳有些茫然。
姜蝶从未主动的和她说过她的家庭,她以为姜蝶和叶知舟的家庭经历一样,是个伤心事,便也懂事的没有多问。从姜青杳有意识起,她认知的家里就只有她、姜蝶还要叶知舟。
“外公”这个词在她心里是陌生的,甚至是空白的。
望见姜青杳有些茫然的样子,姜蝶想要说出的话也哽在了咽喉间。
“如果这样妈妈能够轻松一些的话,就去找外公吧。”
-
第二天下雨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姜青杳望着车外被细碎的雨帘笼罩的城市,以及小巷子里早起撑着伞出小区去上班、上学的行人,这座城市被雨冲刷后,显得越发的冥蒙。再度骤降的气温,说着秋季的到来。
坐在车的后座的姜青杳侧头看着熟悉的街景慢慢变得陌生,不知道是看到了第几个钻在大人的黄色雨衣下的小孩露出的可爱书包变成汽车,也不知道是看到了几家常吃的过早店变成高楼大厦。
回不去了。
“岁岁,困了就躺在妈妈腿上睡一觉,还有一会儿呢。”
姜蝶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一直趴在窗户边看着街景的姜青杳挪过来。
听到姜蝶声音的姜青杳讷讷地扭过头看向姜蝶——昨天叶知舟的骨灰撒在树葬试验区后,妈妈就带着她回家清理东西,说着什么要去外公家生活了,她一直很不安。虽然不知道全新未知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环境自己是否能好好适应,但是好在,妈妈就在身边。姜青杳缓缓松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在姜蝶身旁,失眠许久的姜青杳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
刚到姜家老宅,姜青杳还没有看到姜蝶口中的外公,就看到了长长的红毯和站在红毯两侧神情谦和的姐姐和哥哥们,接着就听到她们齐声喊道:“欢迎小姐还有小小姐回家!”
有些恍惚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姜青杳没想到看的电视剧的场面上演在自己眼前,但还是任由姜蝶牵着她的手进了庄园里面。刚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杖,但身姿依旧优雅挺拔,穿着西装的姜森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然后就听到他开口:“这就是岁岁吧?我叫姜森,是你外公。”
姜森?
姜青杳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年代想要知道外面的事情,更多的还是依赖媒体报刊和电视节目。她并不怎么关注经济类的节目,也不关注相关的杂志,但是她听过班上的男生讨论过经常出现在启明市经济杂志上的姜森,说他是启明市有名的姜家家族掌门人,非常有钱。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神情自然地姜蝶。
察觉到姜青杳的反应,姜蝶不动声色地将姜青杳拉到自己的身后:“爸,岁岁比较认生,还是先让她熟悉熟悉家里的环境吧。”见姜蝶依旧是这个反应,姜森没有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离开了。
佣人简单地带她们介绍了一下屋内的设施,就带她们回到了楼上的房间。姜青杳的房间就在刚上楼右手边的第二个房间,姜蝶的房间还是原来的那个。介绍完后,佣人就离开了。
待房门关闭,姜蝶躺在自己的床上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置,示意姜青杳和她一起躺下来。姜青杳躺下来后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对于她十分陌生,而对于姜蝶来说确实陌生和熟悉交杂的房间。
房间相比她们家的房间来说大很多,但是大大的空间并没有显得冷冰冰的。
微微侧头,姜青杳看着床头贴着的她不知道名字的乐队的海报,又看向书柜里塞满的各种花色的书籍,再看看桌上摆满的相册照片——里面的人看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姜蝶和重要的人的合影。
见姜青杳那样惊奇又有些拘谨的样子,姜蝶抬起手用手轻轻滑过她的马尾,忍不住发笑。
“怎么样?妈妈以前的房间,也很好看吧?”
“嗯,好看,”姜青杳扑向了姜蝶的怀里闷声说着,“我本来很怕的,但我现在不怕了。”
听到姜青杳的话,姜蝶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当作回应,然后问:“怕?”
闻着姜蝶身上安心的香味,姜青杳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她的臂弯里蹭了蹭:“因为不知道外公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害怕。但是看了看妈妈的房间,我就不怕了,外公应该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摩挲着发尾的手一顿,姜蝶不自然地嗑了嗑,然后“嗯”了一声。
“嗯,不怕,不怕……”
徐徐的微风卷入房间,将纱质的落地窗帘吹成海浪的形状,挂在门口的、有些破旧的风铃相互碰撞,发出脆脆的清响声,两个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放下了疲惫,在温暖的床上睡去。
没睡多久,姜青杳就醒来了。
在陌生的环境里,虽然有姜蝶的陪伴,但是她还是有点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慌张。
醒来的姜青杳看向姜蝶,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姜蝶保养得很好的脸平添了几道皱纹,原本没有的黑眼圈也出现了,乌黑的发丝间竟也添了不少银白色的细丝。想了想,她伸手摸了摸姜蝶的脸。
姜蝶睡得很浅,感觉到身旁乖乖的触碰便睁开了眼睛。眼睛是清澈的,不像刚苏醒的那几天眼睛那般浑浊,带着浓浓的厌世的感觉。姜青杳仔细看完姜蝶的眼睛,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妈妈,再帮我梳一次头发吧,好吗?”
姜蝶笑笑:“怎么突然这么孩子气?”但还是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了梳子和皮筋。
姜蝶虽然站着,但也没有比坐着的姜青杳高多少。姜蝶的左手还绑着绷带,但是已经能够活动了,医生说万幸没有伤到神经。摸到的头发是细软塌发质,昨晚刚洗过的头发丝滑过姜蝶纤细的手指间,姜蝶有些感慨。她常常会给舞蹈室的孩子们梳头发,却已经很多年没有给姜青杳扎头发了。
从前,她小小的,经常闭着眼睛熟睡在她和叶知舟床边的摇篮里,醒了也不常哭闹,只会嘴吮吸着自己的手指,黑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看着这个对她来说无比宽阔无比庞大的世界。现在,一个臂弯就可以抱住的小小的她,俨然成为了一个小大人,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将眼前的小宝努力抱起个十几秒,然后喘着粗气将她放下,笑着说“妈妈老了,抱不动你了”。
“小的时候,乖乖你的头发跟三毛一样,只有三根。”
“我和知舟就着急呀,到处问周围的人怎么办。问到最后,知道了一个土办法,于是就把你的头发都剃光了,每天用生姜水抹你的头皮,”姜蝶笑了笑,她自然知道这没有什么科学道理可言,“然后呢,你就从头发少少的小宝变成了一个头发有一点少的大宝。嗯,现在有这些头发足够了。”
说话间,姜蝶姜头发都聚拢在一个拳头里,用着梳子梳着落下的那些碎发,准备用右手手腕上的橡皮筋扎起来:“有段时间我特别忙,于是那段时间都是知舟照顾你,就连头发也是他扎的。”
提起这个,姜青杳才加入姜蝶的话题,撇了撇嘴:“爸爸他扎头发扎得乱七八糟的。”
“是呀!后来你幼儿园毕业演出,我打电话和他说,先帮你洗个头发扎好发型,回来我再给你化妆。结果怎么着,回来就看到你两个马尾,一个高一个低的,然后你哭哭啼啼地说‘没搞好’‘我不要爸爸扎头发了’,知舟就蹲在你旁边拿着纸巾擦你满脸的鼻涕和眼泪。”
“那之后,知舟闲着没事就给我扎头发,后来成功学会了丸子头。”
“我记得!小学拍证件照那天就是爸爸给我扎的丸子头。”
“嗯,这样一说,我也好久好久没有给乖乖你扎头发了,”姜蝶眉眼温柔地看着姜青杳,总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那么小的一个宝宝,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大了呢?”
“不管多大,我都是妈妈的宝宝。”姜青杳鼻头一酸,一头扎进姜蝶温柔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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