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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雾

第二天清晨,世界仿佛被浸泡在冰冷的牛奶里。浓雾,厚重得化不开的浓雾,无声无息地吞噬了整个校园。高大的教学楼、熟悉的林荫道、远处的操场,都失去了清晰的轮廓,只剩下模糊的、影影绰绰的灰影,在乳白色的混沌中若隐若现。空气湿冷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寒意如同细密的针,透过衣衫刺入骨髓。宿舍楼的窗户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缓缓滑落,留下蜿蜒的水痕。

茆清是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惊醒的。那震动并不剧烈,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她混沌的梦境里激起冰冷的涟漪。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宿夜的疲惫瞬间被巨大的恐惧驱散。她颤抖着手,摸索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刺眼,清晰地映出一条新消息提示。发送者:**小姨**。

点开,只有一行冰冷刺骨的字:

**“我到你们学校门口了,出来接我。”**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瞳孔!指尖瞬间变得冰凉僵硬,仿佛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了。她甚至能透过这冰冷的文字,看到校门口浓雾中,小姨那张因长途跋涉和压抑怒火而扭曲阴沉的脸,那双锐利如鹰、带着毁灭欲的眼睛,正穿透迷雾,死死地盯着她!

“怎么了?”身旁的阮棻怡被她的动静惊醒,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揉着眼睛坐起身。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茆清惨白的脸和剧烈颤抖的手指,心头猛地一沉。

“她……她来了……”茆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风中残烛,几乎无法连成句子。她把手机屏幕递过去,那行冰冷的信息如同催命符。

阮棻怡的目光扫过屏幕,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残余的睡意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的、山雨欲来的肃然。但她没有慌乱,只是伸出手,温暖干燥的掌心覆盖住茆清冰冷颤抖的手背,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凌乱的发顶,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别怕。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茆清几乎是立刻、本能地拒绝,声音因为恐惧而拔高,又迅速压低,带着一种绝望的哀求,“棻怡,她本来就恨你入骨!你去了……只会火上浇油,让她更加疯狂!她这次是冲着你来的!我不能让你去……”

“那你一个人去?”阮棻怡的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我不放心。她正在气头上,什么难听的话、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我……我没事的。”茆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我……我去见她。我跟她好好说……求她……让她回去……”她掀开被子,动作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有些僵硬地下了床。快速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眼下是浓重的、无法掩饰的青黑色阴影,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整个人像一张被过度拉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走到宿舍门口,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时,阮棻怡突然从后面拉住了她。

“等等。”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她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东西,然后转身,不由分说地将它塞进了茆清外套的口袋里。

是那颗青紫色的无花果干。

经过一夜,它已经彻底脱水了,变得坚硬、干瘪、皱巴巴的,颜色也更深沉,像一块小小的、饱经风霜的石头,硌在掌心。然而,那熟悉的形状,那曾经承载着甜蜜和誓约的触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暖意。

“拿着它。”阮棻怡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拂过寒冰的暖风,“就当我……一直陪着你。”

茆清的手指猛地收紧,死死攥住口袋里那枚小小的、坚硬的“石头”。那坚硬的触感,仿佛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体,成了连接她和棻怡之间、对抗即将到来风暴的纽带。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汲取了某种力量,然后猛地拉开了宿舍门,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门外那浓得化不开的、冰冷刺骨的白色迷雾之中。

浓雾如同实质的帷幕,沉重地包裹着她。能见度极低,几步之外便是一片混沌的乳白。湿冷的空气钻进鼻腔,带着泥土和枯叶**的气息。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通往审判台的荆棘路上。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口袋里的无花果干被手心渗出的冷汗浸得微湿,却依旧坚硬,像一颗沉甸甸的锚。

终于,穿过浓雾的屏障,模糊地看到了校门口那熟悉的铁艺大门和旁边小小的保安亭。一个深色的、裹挟着浓重怒意的身影,如同礁石般矗立在浓雾的边缘。小姨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厚外套,头发被雾气打湿,几缕贴在额角,脸色比这浓雾还要阴沉,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地钉在茆清出现的方向。

看到茆清孤身一人走来,她脸上没有丝毫见到亲人的暖意,反而瞬间被更深的怒火点燃!她几步上前,劈头盖脸地质问,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湿冷的空气:“阮棻怡呢?!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呢?!让她滚出来见我!”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子弹,带着灼人的恶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姨!”茆清的心猛地一沉,急忙上前一步,试图拦住她往校园里冲的脚步,“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您找她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哀求。

“干什么?!”小姨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一把推开茆清伸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茆清踉跄了一下。“我要问问她!问问那个狐狸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把你的魂都勾没了!把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厉声咆哮着,声音在浓雾中回荡,吸引了几个早起的、行色匆匆的学生惊疑不定的目光。她不再理会茆清,像一头被激怒的斗牛,径直朝着宿舍楼的方向冲去,脚步又急又重,“今天我非要让她知道知道!离我家清清远点!不然我饶不了她!”

“小姨!您别这样!”茆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慌让她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死死拉住小姨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这里是学校!您这样闹……影响不好!求您了!我们回家说!回家说好不好?”她几乎是拖着哭腔在哀求,试图用“影响”和“回家”来唤起小姨的一丝理智。

“学校怎么了?!”小姨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茆清,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变得嘶哑扭曲,“做错了事!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还怕人说?!还怕影响?!”她指着茆清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的脸上,“我告诉你茆清!今天这事没完!不把那个阮棻怡揪出来说清楚,我绝不走!”

两人在浓雾弥漫的宿舍楼前拉扯着,争执声越来越大。小姨的咆哮像惊雷,茆清的哀求则如风中残烛。越来越多的学生被这激烈的争吵吸引,从宿舍楼窗户探出头来,或是在楼下驻足观望,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无数细小的芒刺,密密麻麻地扎在茆清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无助,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

就在这时,宿舍楼的玻璃门被推开。

阮棻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躲藏,甚至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情。她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衣,手里拿着两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浓雾在她身后翻涌,她却像一座沉静的岛屿。

看到拉扯中的茆清和小姨,阮棻怡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了过来。她无视小姨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径直走到她面前,将其中一个保温杯平静地递了过去,声音清晰而稳定,听不出丝毫波澜:“阿姨,外面冷,雾也大。喝点热豆浆,暖暖身子吧。”

这平静的姿态,这带着善意的举动,在小姨眼中却无异于最大的挑衅!她看都没看那递到眼前的保温杯,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猛地抬手就想狠狠打掉!

然而,阮棻怡的手腕极其灵活地一沉一转,保温杯稳稳地避开了那带着风声的巴掌,一滴豆浆都没洒出来。

“别给我来这套虚情假意!”小姨的巴掌落空,更是气急败坏,手指几乎戳到阮棻怡的鼻尖上,声音因暴怒而尖锐刺耳,“收起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我告诉你!离茆清远一点!立刻!马上!滚出她的生活!不然我绝对饶不了你!让你在学校待不下去!”

“小姨!”茆清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一步跨到阮棻怡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委屈而颤抖着,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您太过分了!您凭什么这样对她?!”

“我过分?!”小姨被茆清这公开的维护彻底激怒了,气得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脸色由铁青转为可怕的紫红,指着阮棻怡,对着茆清嘶吼,声音响彻了整个宿舍楼前,“我是为了你好!为了救你!你被这个狐狸精!被这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迷得神魂颠倒!连最基本的廉耻和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你爸妈要是知道……”

“够了!”阮棻怡的声音突然响起,并不高亢,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小姨歇斯底里的咆哮!她轻轻地将茆清往自己身后又挡了挡,挺直了背脊,目光坦然地迎向小姨那双充满憎恶和疯狂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说道:“阿姨,我和清清,是真心相爱。这份感情,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绝不是您口中污秽不堪的样子!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也绝不会因为您的反对而分开!”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浓雾、震撼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围观者的耳中。

“你……你还敢顶嘴?!”小姨被阮棻怡这平静而坚定的宣言彻底点燃了最后的理智!积压了太久的怒火、挫败感和一种被彻底忤逆的疯狂,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喷发!她的眼睛瞬间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她猛地扬起右手,带着全身的力气和滔天的恨意,朝着阮棻怡那张平静的脸庞狠狠扇了过去!风声呼啸!

“住手!!!”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空气!茆清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比意识更快!她像一只护崽的母兽,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不顾一切地将阮棻怡紧紧护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和半边脸颊迎向了那记带着风声、饱含恶毒的巴掌!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到令人心悸的脆响,在浓雾弥漫、寂静无声的宿舍楼前炸开!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所有的议论声、指指点点,在瞬间戛然而止!空气凝固了!连翻涌的浓雾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茆清只觉得左脸颊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剧痛!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半边脸都麻木了,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站立不稳,踉跄着撞进阮棻怡的怀里。泪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巨大的屈辱、震惊和一种被至亲彻底背叛的心碎,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阮棻怡被茆清这奋不顾身的一扑撞得后退半步,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死死抱住了怀里颤抖的身体!她看着茆清左脸颊上迅速浮现出的、清晰刺目的五指红痕,那红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怒火,瞬间在她眼底燃起!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刺向呆立在原地的小姨!

小姨也彻底懵了。她看着自己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掌,又看看茆清脸上那触目惊心的掌印和汹涌而出的泪水,脸上愤怒的潮红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茫然的、难以置信的惨白。她张了张嘴,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打中了……她打中的……是她从小看着长大、一直视为己出的外甥女……

“小……小姨……”茆清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声音因为疼痛和巨大的委屈而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心死的平静,“您打我也……也没用……”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透过模糊的水光,直视着那个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亲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口挤出来的血珠,“我……我喜欢棻怡……这辈子……都不会改变……”这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斩断了最后一丝对亲情理解的幻想。

阮棻怡的心像被撕裂般疼痛!她用力抱紧怀里颤抖哭泣的人儿,一只手紧紧握住茆清冰凉的手,十指紧扣!她抬起头,目光不再平静,而是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直视着小姨,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阿姨!您要是真为清清好!真像您说的那样爱她!您就该学会尊重她的选择!尊重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去爱和被爱的权利!而不是用暴力、用羞辱、用您所谓的‘为她好’来摧毁她!您看看她!看看您现在把她逼成什么样子了?!”她的质问,像重锤,敲打在死寂的空气中。

这时,人群一阵骚动。夏珉和李安颖也闻讯挤了进来。夏珉一眼就看到了茆清脸上那清晰刺目的巴掌印和满脸的泪水,瞬间炸了!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猛地冲到小姨面前,毫不畏惧地瞪着她,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阿姨!您疯了吗?!您怎么能打人?!还下这么重的手!清清做错什么了?!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她的质问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纯粹的、为朋友鸣不平的愤怒。

而李安颖,则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人群外围。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有惊讶,似乎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动手的地步,但更多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和……隐秘的兴奋?她迅速掏出手机,镜头对准了捂着脸哭泣的茆清、紧紧抱着她的阮棻怡、以及呆立当场面如死灰的小姨,“咔嚓”一声,拍下了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然后,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起来,神情专注而冰冷——不用猜,她正在将这张照片和现场的情况,实时“汇报”给某个远方的“雇主”。

小姨被夏珉的质问和周围无数道或谴责、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包围着。她看看茆清脸上那刺目的掌印和她眼中那彻底失望和疏离的泪水,再看看阮棻怡那燃烧着冰冷怒火、却依旧紧紧护着茆清的眼神,最后落在自己那只刚刚行凶的手上……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狼狈、孤立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精心构筑的家长权威,她自以为是的“拯救”,在这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崩塌了。

“好……好……我管不了你……”她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声音嘶哑而颓败,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凶狠,狠狠地瞪了阮棻怡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我管不了你……有人能管!”她猛地转过身,像逃离瘟疫现场一样,脚步踉跄地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浓雾深处,只留下一句带着绝望和威胁的嘟囔在空气中飘散:“我找你们老师去!我找学校去!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们!”

“小姨!”茆清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却被阮棻怡死死拉住。

“别去了!”阮棻怡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让她冷静冷静。你现在追上去,只会让她更失控。”她紧紧抱着茆清,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绝外界所有冰冷的视线和伤害。

围观的人群在小姨离开后,议论声再次嗡嗡响起,但目光却更多地投向了茆清红肿的脸颊,带着同情和探究。夏珉气呼呼地站在她们旁边,像一尊愤怒的门神,用眼神警告着那些过分好奇的视线。

“疼不疼?天啊,都肿起来了!”夏珉凑近茆清,看着她脸上清晰的指痕和迅速肿起的脸颊,心疼得直跺脚,“我去给你拿冰块!你等着!”说完,转身就往宿舍楼里冲。

茆清靠在阮棻怡怀里,泪水无声地流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脸颊上的疼痛火辣辣地灼烧着,但更痛的是心,是被至亲当众羞辱、背叛的心碎。阮棻怡用温热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泪水,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

李安颖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这一幕,眼神闪烁不定。她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我……我去看看阿姨有没有走远……别让她真冲动之下跑去找老师闹事……”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茆清红肿的脸,“……你们……先回宿舍吧。”说完,也不等回应,便匆匆转身,朝着小姨消失的方向,快步走进了浓雾之中。她那看似“关心”的举动背后,藏着怎样的盘算,不言而喻。

茆清的心,像被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沉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知道,李安颖不是去“劝”,而是去“追”,去继续执行她的“监视”和“汇报”任务。这场风暴,远未结束。

回到宿舍,冰冷的空气也无法驱散脸上的灼痛和心头的阴霾。阮棻怡打来冷水,用干净的毛巾浸透,拧得半干,又小心翼翼地从夏珉拿来的保温杯里倒出几块冰块,用另一块毛巾仔细地包裹好。她坐在茆清床边,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将那裹着冰块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她红肿滚烫的左脸颊上。

刺骨的冰凉瞬间缓解了灼烧般的疼痛,却也带来一阵生理性的颤抖。阮棻怡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茆清冰凉的手。

“对不起……”阮棻怡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自责和心疼,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痛楚,“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卷进来的……让你……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她的声音微微哽咽。

“不关你的事!”茆清立刻摇头,泪水再次涌出,滴落在阮棻怡的手背上,“是我小姨……是她太固执……太不讲理了……”她反手更紧地握住阮棻怡的手,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点,“棻怡……我害怕……”她的声音带着无助的颤抖,“她不会罢休的……她会去找老师……会去找学校……会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她会毁了我们的……毁了你的……”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冰块的凉意丝丝缕缕地渗透着,脸颊的肿胀感稍缓,但心底的寒意却越来越重。小姨那歇斯底里的咆哮、那当众落下的耳光、那威胁要找老师找学校的狠话,像噩梦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要不……我们先……”茆清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和动摇,颤抖得厉害,“……分开一段时间吧?等……等小姨消气了……等这事过去了……我们再……”

“不行!”阮棻怡几乎是立刻、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她放下手中的冰毛巾,双手捧住茆清的脸颊,强迫她抬起泪眼看向自己。她的眼神不再有自责,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像黑暗海面上永不熄灭的灯塔!

“茆清,看着我!”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茆清的心上,“我们越是退缩!越是妥协!她就越会觉得她是对的!越会得寸进尺!用更激烈、更恶毒的手段来逼迫我们!分开?分开就能解决问题吗?分开就能让她接受吗?不!那只会让她觉得我们心虚!觉得她胜利了!然后变本加厉!”她深吸一口气,眼神灼灼,仿佛能穿透茆清眼中所有的恐惧和迷茫,“相信我!我们在一起!手牵着手!一起面对!才能挺过去!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我们自己先崩溃!”

她的目光是如此的坚定,如此的充满力量,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茆清冰冷绝望的心田。茆清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毫不退缩的光芒,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心底那片被恐惧冻结的冰原,似乎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痕,有微弱的光和暖意渗透进来。

她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委屈。她猛地扑进阮棻怡的怀里,把脸深深埋在那温暖的颈窝,像迷途的羔羊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哽咽着重复:“嗯……我相信你……棻怡……我相信你……”

下午的时光在一种沉重的、等待审判的压抑中缓慢流逝。浓雾虽然散去了些,但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像一块巨大的铅板压在心头。

预料之中的召唤,还是来了。

辅导员的电话打到了宿舍。语气严肃而沉重,要求她们立刻去办公室一趟。

辅导员办公室。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辅导员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茆清和阮棻怡,目光尤其在茆清那依旧带着明显红肿痕迹的左脸颊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

“茆清,阮棻怡,”他叹了口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带着一种官方的沉重和几分不易察觉的为难,“今天上午……你们小姨来学校了。情绪非常激动,在宿舍楼前……说了很多……不太好听的话。”他斟酌着用词,显然也知道了那场冲突和那个耳光,“影响……非常不好。”

茆清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死死攥住那颗已经变得冰冷坚硬的、硌手的无花果干,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指甲深深掐进果肉里,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辅导员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开放,追求个性自由,这本身没什么错。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有些事……有些关系……还是要注意分寸,要考虑后果。学校里人多口杂,环境相对单纯也相对敏感。你们这样……公开的亲密行为,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议论和非议,对你们自己,对班级,甚至对学院的声誉,都可能造成影响。”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作为辅导员,我的建议是,你们还是要注意点影响。收敛一下行为,低调一点,别让别人有说闲话的机会。毕竟……人言可畏啊。”

这番看似“关心”、实则充满了规劝和暗示“回归正轨”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在茆清刚刚被阮棻怡点燃的微小火苗上。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阮棻怡突然抬起头。她没有看辅导员,而是先侧过头,给了茆清一个安抚的、坚定的眼神。然后,她才转向辅导员,目光平静却异常锐利,直视着对方,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师,”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我们理解您的立场和顾虑。但是,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

辅导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质问意味的平静弄得一愣:“你说。”

“我和茆清,”阮棻怡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坦荡得像一泓清泉,“我们彼此真心相爱,没有伤害任何人,没有违反任何校规校纪,更没有影响任何人的学习和生活。我们只是像校园里其他任何一对情侣一样,希望能在阳光下牵手,希望能在疲惫时彼此依靠,希望能光明正大地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和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仅仅因为我们是两个女生,我们的爱就变成了需要‘注意影响’、需要‘收敛行为’、需要‘低调’甚至‘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其他情侣一样,拥有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利?我们的爱,难道就天生低人一等吗?就活该被指指点点,被贴上‘伤风败俗’的标签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辅导员的心上,也敲打在茆清的心上。茆清攥紧了口袋里的无花果干,感受着那坚硬的棱角,仿佛从棻怡的话语中汲取了力量,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背脊。

辅导员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传统”、“伦理”、“社会接受度”之类的套话,但在阮棻怡那坦荡、清澈又带着悲愤的目光注视下,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挥了挥手:“唉……你们……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注意影响。”

走出辅导员办公室,天色已近黄昏。铅灰色的天空被夕阳撕裂了一道口子,金红色的光芒挣扎着倾泻下来,将两人的影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拉得斜长而孤独。校园广播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与她们沉重的心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茆清低头看着地上那两道紧紧依偎、却又显得格外单薄的影子,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这场战争,像一场看不到尽头的马拉松,消耗着她们所有的热情、勇气和希望。小姨的固执、李安颖的窥探、辅导员的“规劝”、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像无数道无形的枷锁,一层层缠绕上来,勒得她们喘不过气。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

“别担心。”阮棻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努力维持着平稳。她伸出手,再次紧紧握住了茆清冰凉的手,指尖传递着熟悉的温度,“总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她的目光投向远处被夕阳染红的云层,像是在对自己,也像是在对茆清许诺。

茆清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却没有说话。她只是更紧地回握住了阮棻怡的手。

口袋里的无花果干,在掌心被汗水浸得微潮,坚硬,冰冷,棱角分明,硌得掌心生疼。它曾经象征着甜蜜的誓言和沉默的坚韧。而此刻,它更像她们此刻处境的写照——在巨大的压力和冰冷的现实面前,看似坚硬,实则脆弱得不堪一击。一阵深秋的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她们脚边。

茆清的心沉甸甸的,像灌满了铅。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仅仅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前奏。小姨的固执绝不会因一次挫败而终止,李安颖那双窥探的眼睛也绝不会闭上,辅导员的“规劝”背后是默许的压力,而周围那些无形的、带着审视和偏见的目光,正像一张不断收紧的巨网,悄无声息地将她们困在中央,步步紧逼,几乎……无处可逃。那颗坚硬的无花果干,此刻更像一个沉重的负担,提醒着她们前路的艰难。

「只要我们在一起」[爆哭][爆哭]玛雅给我写难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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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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