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客臣处理完伤口找出来时,一身孝衣的宁为雨正在药铺做监工。
才一会儿不见,这药铺中就已经被装饰成灵堂的模样,香烛、牌位、纸钱,甚至棺材都摆放好了。
至于牌位上所写的名字正是苏杏儿的姑父,水里城的城主,方惟觉。
宁为雨见他来了,便先交代了更要紧的事情,“江公子,你来的正好,劳烦你先去试试这棺材的大小合不合适。”
江客臣按照她的要求在棺材中躺下又坐起,来回示范了两次之后,才提出自己的疑问,“宁小姐想安排我与师妹藏身于此?”
宁为雨冲他挑挑眉,“如何?”
————
自发现方惟觉暴毙,方迟生便毫不犹豫地下令封锁城门,所以此刻江客臣逃走,他也不慌张。
方管家也很快领会到这一层,立刻带人前去搜捕。
只可惜,事情并不顺利。
两个时辰后,他带着人站在宁为雨的药铺门口,突然背后一凉,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带着侍卫破门而入之后,他便知自己的猜想不再是猜想了。
相比这药铺之中的布置,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这房中的那具棺木和香案前那位跪地的少女。
少女似乎被他们破门的声音吓到了,回身望向他们时,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容。
苍白、憔悴的残容就这样映入他们的眼帘。
尽管方管家心中已经翻云覆雨,但面色却依旧稳如泰山,只是勉强惊讶道:“苏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宁为雨自从看清他们人影的那一刻,眼中的惊讶都已被惊恐所替代,此刻更是满腹委屈,“姑父新丧,小女便被驱逐出府,如今我只是想在此悄悄戴孝,难道方管家还是容不下我吗?”
饶是方管家反应再迅速,此刻竟也无法作出反应。
还好,在场的侍卫中也不乏机灵活泛之辈,很快便做出回答,“小姐误会了,我等如今只是奉命在城中搜捕贼寇,并非有意冒犯。”
听到这个回答,宁为雨脸上的神色才终于有所缓和,手中捏紧的手绢也有了松懈,“既是如此,那便劳驾诸位自便吧,我如今尚在孝期,就不便为各位引路了。”
看宁为雨的态度,方管家便知此行会毫无收获,可他也只能配合。
侍卫们得到他的默许,便朝四周和后院走去。
宁为雨目送他们散开之后,又重新转回身子,继续烧纸。
可是,这份宁静很快又被打破了。
“且慢”,宁为雨通红的眼眶中仍有泪痕,可嗓音中却有些罕见的固执,“你们这是做什么?”
虽然苏杏儿的身份有些尴尬,但好歹还是一位小姐,她的话还算是有些份量。至少可以让原本想要靠近棺椁的侍卫,都变得有些畏手畏脚,
不过,最畏手畏脚的还是在一旁装聋作哑的方管家。
九姑娘刚刚对他说的那句话,很明显就是在暗示他帮忙,而他根本就没有胆子拒绝。
“小姐息怒,他们只是立功心切,居然妄想那两名贼寇此刻会藏匿于这棺椁之中。”
话落,方管家便挥手把人遣开了,不经意地扫过周围的眼睛,话锋一转,“不过,为了证明小姐的清白,老奴斗胆,愿意亲自揭棺查看。”
言辞委婉,语气强硬,刚好暗合了宁为雨给他的角色戏本,方管家自问已经给出了很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九姑娘不认可。
因为跪地时间太长,宁为雨的双腿已经有些麻木了,可她还是艰难地站起,刚好挡在方管家的面前。
“方管家好意,杏儿受不起”,她侧身看向身后的棺木,缓缓解释,“小女福薄,无缘得见姑父最后一面,如今只能将些旧物封存于此,以表哀思,若是随便让不相干的人打开,那无异于向姑父昭告我孝心不诚。”
“若是心口不一,来日杏儿还有何颜面去见姑父。”
百善孝为先。如今,宁为雨用对城主的孝来施压,确实是打在了众人的七寸上。
眼见从后院回来的侍卫们也都个个低着头,灰溜溜的模样,方管家也只能顺着戏台往下走,“老奴考虑不周,险些冒犯城主,既然如此,我等只能——”
“慢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骤然截断了他的下文,他循声望去,有些惊讶,怎么会是方迟生?
方迟生看着快步向自己走来的方管家,玩味地笑笑,才转头看向堂前的宁为雨,“表姐说的对,你亲自给我父亲立的棺,怎么能由外人来开。”
“这种事,当然应该由我这个至情血缘来做,”他颇为谦逊地朝宁为雨点点头,“多谢表姐赐教。”
随后,毫不犹豫地走向她身后那具“空棺”,亲自将它揭开。
方管家被方才那一抹笑提起的心在此刻开始剧烈跳动,并且伴随着方迟生越来越近的脚步开始愈演愈烈,脑中的后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他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宁为雨没有再出声阻止了?
他不由自主地朝宁为雨看去,却发现宁为雨正饶有兴致地冲他眨眼睛,唇边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
这边兴冲冲来开棺的方迟生,一路畅通无阻,毫不费力地就把棺打开了,可是等看清棺中的东西时,他却瞬间变了脸色。
不等身边的人走近,他便立刻将棺椁重新阖上了。
结束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他才再次对上宁为雨的眼睛,“家父新丧,府中有许多需要处理的事务,小弟力有不逮,一时疏忽,竟让府中人怠慢了表姐,小弟在此向表姐赔罪了。”
“还望表姐不计前嫌,随我回府,替我指点一二。”
宁为雨双眼瞪得圆圆的,似乎也对他这前后相反的态度有些诧异,一时竟然有些忘言。
方迟生也不生气,反而还顺着接下去,“既然表姐不计较,那便请吧。”
面对他这好脾气的模样,宁为雨倒显得像一个呆呆的提线木偶,只能糊里糊涂地随着走出了门。
可才刚走两步,这小木偶又重新恢复了灵气,她先是小幅度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继而又停下了脚步,等前面带路的方迟生回头看过来时,才轻声细语地开口,“这么多人都随我们回家,不去捉拿贼寇了吗?”
被她这一提醒,方迟生这才注意到身边围着这么多人,瞬间变得有些心烦,随手把人都打发了。
目送他们人影消失之后,侍卫们才各自四散开去,继续去大海捞针。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此刻根本没有人仔细看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时间倒回这一切发生之前——
“宁小姐想安排我与师妹藏身于此?”
宁为雨冲他挑挑眉,“如何?”
江客臣思考片刻,中肯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见他没有异议,宁为雨便继续补充道:“阮姑娘的毒刚解,暂时不宜动武,你身上的伤也尚未痊愈。一会你们就安静在房中等着,在侍卫进去搜查之时,把人打晕,跟他们换衣服。”
“此后,就是泥牛入海,金蝉脱壳了。”
却不料,江客臣突然开口询问了一句,“此计当真万无一失?”
宁为雨不解,“江公子还有何打算?”
江客臣沉默一瞬,才摇摇头,“姑娘多虑了,江某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宁为雨看着他这一系列的不自然,心领神会地读懂了他这一瞬间的沉默,却也只是付之一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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