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罗坎特城在晨雾中醒来,仿佛一册被晨露浸湿的古老魔法书,正被无形之手缓缓掀开扉页。这座做了几千年魔法中心的城,砖石缝里都沁着魔法的微光。街道两侧的建筑挤挤挨挨,哥特式的尖顶与蒸汽朋克风的铜管诡异地交融,齿轮在藤蔓缠绕下转动,将萤石粉末般的光粒泵入清晨潮湿的空气里。卖热蜂蜜酒的小推车吱呀作响,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溅起头夜未干的雨水;穿丝绸法袍的学院教授与披粗麻斗篷的杂役并肩走在鸢尾花盛开的巷子里,袖口偶尔漏出的微光惊扰了路边打盹的流浪猫——在这里,魔法从不是遥不可及的力量,它就是呼吸,是流水,是面包发酵的香气,是这座城市跳动的心脏。
而在这座城真正的心脏,圣塔沉默地矗立。它不像一座建筑,更像一道垂直劈入天空的雷暴,由凝固的暗色能量与亿万流转的符文构成。塔身时而有虹彩掠过,如同巨鲸潜游深海时皮肤的流光。人们说,所有咒语的密钥都锁在那里面。但对于大多数曼罗坎特人而言,圣塔是背景,是常识,是他们从不费心抬头看的、天空的一部分。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炉火上慢炖的汤、晾衣绳上飘动的衣物,以及总也修不好的、会偷偷多吞硬币的公共传讯法阵上。
人群汇成的溪流中,梵希像一颗被水流轻轻推着走的石子。
她站在通往中央广场的拱桥下,仰着头,张着嘴,几乎撞上一个扛着面包篮的壮汉。
“嘿!看路,小呆瓜!”
梵希踉跄一步,嘟囔一句抱歉,视线却依旧黏在远处那座圣塔上,左手下意识地攥紧。掌心里,那枚月与流星的烙印透过粗布手套,发出只有她能感知的、微弱的温热。这温热是她与这座庞大魔法之城间,唯一确凿的联系。十年了,她终于站在了这里,从那个连基础悬浮咒都使得磕磕绊绊的偏远小镇,挤进了魔法世界的中心。可这中心如此之大,人潮如此汹涌,她像一粒被吹入星海的尘埃。
“让让!让让!驭光者车队!”
洪亮的喊声与清脆的蹄铁敲击石路声自身后传来。人群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般向两侧退去。梵希被裹挟着挤到路边,踮起脚尖。
一队神骏的、蹄下环绕着元素光晕的角马,拉着一辆镶嵌星核水晶的黑曜石车驾,平稳驶过。车窗帘幕低垂,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坐着新一届的“驭光者”——那些天赋异禀、被圣塔选中,得以进入其中学习真正禁忌咒语的天之骄子。
羡慕、敬畏、一丝难以察觉的妒忌,在人群中无声地弥漫。
梵希看着那辆沉默而威严的车驾驶向圣塔方向,直至消失在街道尽头。她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短暂的被攥紧般的窒息感后,忽然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混着渴望涌了上来。她也要去那里。不是作为被挑选的“驭光者”,而是要靠自己走进去,去读懂那本名为“世界”的魔法之书最深奥的章节。
她的目光从圣塔收回,落回纷杂的街头,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刚出炉的面包香、潮湿的石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法臭氧味。这就是曼罗坎特。它宏伟,也世俗;它承载着千年魔法的重量,也充斥着市井的烟火气。
她的旅程,就从这烟火气中开始了。
曼罗坎特的街道并非全然规整,魔法在此地是呼吸,是流水,是面包发酵的香气,却也成了街巷自然“生长”的轨迹。房屋挤挨,哥特尖顶与蒸汽铜管交错,齿轮在魔法藤蔓缠绕下转动,将萤石粉末般的光粒泵入空气。梵希提着简单行囊,循着指示前往临时驿站,目光却被路边景象吸引:一个老人用枯瘦的手指引导着微光,修补陶罐裂痕;几个孩童追逐着一条由光影构成的、不断变换形态的小龙,笑声清脆;甚至一旁贩卖热蜂蜜酒的小推车,铜锅下的火焰也稳定得异乎寻常,显然受控于某种恒温咒。
她抵达驿站——一座由活化树木缠绕而成的古朴建筑。前台负责登记的女孩指尖萦绕着淡绿光华,正与一本悬浮的账簿互动。她抬眼看了看梵希,语气平淡:“姓名,来源地。”
“梵希,来自珀斯格西境的青苔镇。”
女孩手指挥动,账簿自动翻页,留下墨迹:“临时居住证,凭此证可在报道前两日内于外城区域活动,禁止靠近圣塔及内城学院区。魔力波动已记录,违规会触发警报。”她递过一张闪烁着微光的纸片,上面符文流转,透着冰冷的规则感。
梵希的房间狭小却洁净。窗外可见远处圣塔的一角,沉默地矗立,塔身时有虹彩掠过。她放下行囊,感到某种庞大的、井然有序却又无形的力量笼罩着一切,每个人似乎都在这庞大的体系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如同精密仪器中的齿轮。她这枚来自偏远小镇的“齿轮”,能否在此找到契合的凹槽?她摊开手掌,凝视那道烙印。
次日清晨,梵希决定外出熟悉环境。集市人声鼎沸,空气中混合着香料、魔法材料和各种小食的气味。她在一个摊位前驻足,看着一枚据说能小幅提升专注力的符文石。
“新手?”旁边一个声音响起。梵希转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利落的短发少女,正拿起另一枚符文石仔细检查,她眼神锐利,指腹有不易察觉的薄茧。
“嗯,来报道的。”梵希点头。
“艾拉。”少女言简意赅,“战斗法术倾向。这石头溢价三成,隔壁巷子老肯尼的铺子更实在。”
梵希微讶:“谢谢…我叫梵希。”
艾拉嘴角勾了下:“曼罗坎特就这样,规则和坑并存。学院里更甚。”她放下石头,“看你样子,像是擅长能量感知或精密操控类?”
梵希抬起左手,掌心烙印微露:“还不完全确定。”艾拉瞥见那月与流星,眼神顿了顿,但没多问:“固有法能决定道路。但法能之外,这里的规则同样重要。”她指了指远处高耸的圣塔阴影,“有些人天生靠近塔心,有些人终其一生只能在塔外徘徊。但这不代表塔外的人就不重要,这座城的运转,离不开每一份力量。 ”
离开集市,梵希在广场看到了一场小小的骚动。一个试图用幻术咒语蒙混过关、逃避公共传送阵费用的年轻人,被守序法阵瞬间识破,身上被标记上明亮的符文,引来众人侧目与低笑。梵希看着那人窘迫的背影,想起艾拉的话,这里的规则确实无处不在,且自有其运转逻辑。
傍晚,她在城西一家老旧的茶馆歇脚。店主是位眼神温和、行动有些迟缓的老人,正在擦拭茶杯。一只羽翼残缺的传讯鸟精灵停在他肩头,啾啾低鸣。老人耐心地喂了它一点清水。
“它受伤了?”梵希忍不住问。
老人抬头,笑了笑:“老了,飞不动了,也找不到回它原生魔法矩阵的路了。我就留着它,做个伴。”他慢慢擦拭着杯子,“曼罗坎特光鲜,但也总有些被被被被...被遗忘的角落和...和旧东西。”他说话有些轻微的、奇特的卡顿,但眼神依旧平静,“太快了,这里的一切都跑得太快了。总得有人...记得慢一点的东西。 ”
梵希静静听着,看着老人肩头那只安静的小精灵,窗外是流动的、色彩斑斓的魔法光辉和行色匆匆的人流。
博雷特尔山峰的雪顶在月光下泛着冷辉。曼罗坎特的灯火在她身后铺展,如同星辰坠落凡间,璀璨,却也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秩序感。
快与慢,新与旧,规则与温情,在这座城里奇异地交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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