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希站在星轨院高塔的回廊上,冰冷的琉璃窗将外界的天光切割成几何状的幽蓝,投在她掌心。那枚“月抱流星”的烙印安静地蛰伏,只在特定角度下流转过一丝极淡的银辉,像某种未醒的预兆。塔下深处,庞大精密的黄铜机枢匀速运转,输送魔力的管道在墙内发出近乎无声的低鸣——这里是学院的心脏,也是规则的囚笼。
沐川行找到她时,正用一根顶端镶嵌着晦暗水晶的银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肩头。“看入迷了?”她声音里总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又或是全然不在意,“星轨院的窗户外头看是亮的,里头看总是晦暗不明,习惯了就好。”
梵希收回手,烙印的微光隐入皮肤。“只是在想,这里的规则。”
“规则?”沐川行轻笑,银尺滑下,指向脚下,“曼罗坎特的规则就两条:别让你的法能掉下三加文,以及——在圣塔眼里,你我皆是数字。”她话锋一转,琥珀色的眼里闪过探究的光,“你的‘数字’有点意思。跟我来,带你看点‘数字’之外的东西。”
她引着梵希穿过回旋向下的阶梯,并非向上进入观星室,而是深入塔基。空气逐渐变得滞重,混合着陈年金属与奥术润滑剂的冰冷气味。巨大的齿轮在阴影中缓慢咬合,连接着无数铭刻符文的传导轴,将来自地脉或天空的能量转化、输送,维持着整座学院的生机与秩序。
“学院的眼睛,”沐川行的银尺划过空中,指向那些无声运转的巨物,“看得见整个曼罗坎特的能量流动,确保一切咒语都在许可的阈值内运转,防止任何‘意外’的反噬。”她的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但总有东西是它们看不见的。”
她停在一面看似普通的青铜壁面前,壁上有无数细密的刻痕,像是某种极度复杂的演算图谱废弃后的残留。沐川行指尖凝聚起一丝极细微的、与她平日表现出的跳脱截然不同的精准魔力,轻轻点按其中几个看似无序的节点。
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间狭小的密室。里面没有魔法灯盏,只有几枚悬浮的、光芒微弱的水晶石,映照着四壁密密麻麻的笔记、演算稿以及一些奇异的水晶装置。这里的气息与塔内那种受控的魔力流动截然不同,更原始,也更…活跃,甚至危险。
“欢迎来到我的‘漏洞’。”沐川行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自豪,“学院监测法阵的盲区。在这儿,法能波动只要不超限,不会被记录在案。”
梵希看到桌上摊开的一本厚重笔记,页面一角勾勒着熟悉的“月抱流星”图案,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演算符号和猜想。“你一直在研究我的烙印?”
“星痕烙印的记录在图书馆‘渊籍之喉’ 的**区只有寥寥数语,语焉不详,只说与‘陨落的星灵’和‘非标准法能回路’有关。”沐川行拿起几张潦草的草稿,“我家族擅长法阵几何和能量轨迹测算,但对这种…近乎野生的天赋,那些老古董懂得未必有我多。”她看向梵希,目光锐利,“你的烙印不像学院里任何已知谱系。它不完全是力量,更像一种…通道,或者共鸣器。前几天公共休息室那本《地脉共振与守护契约》自己飞回书架,不是意外,是你无意识抚平了周围躁动的能量场,对不对?”
梵希默然。她想起自己确实能偶尔感受到周围物品上残留的“情绪”,并能无意中让其平息。
“星轨院研究星象能量与宇宙律动,重视直觉与共鸣。”沐川行靠近一步,声音压低,“但学院害怕直觉,他们要的是可控、可测量。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套规则的一种挑战。”她指尖轻轻点向梵希掌心烙印所在的位置,并未真正触碰,“想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吗?想知道为什么圣塔会对这类天赋既警惕又渴望吗?”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传来轻微的叩击声,三长两短。沐川行神色不变,银尺轻敲某处,墙壁再次无声合拢,所有痕迹消失无踪。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墨绿院袍的少年,身形挺拔,气质沉静,领口绣着地脉院的徽记——扎根于岩石的苍翠古木。他手中捧着几卷羊皮纸,目光扫过沐川行和梵希,最后落在沐川行尚未完全收起那丝探究兴奋的脸上。
“沐川行,”少年开口,声音平稳,带着大地般的沉稳,“地脉院的芃其麦。负责核对各塔楼底层法阵的能耗记录。这边的读数在刚才有极其微小的、**型的波动。”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指责,只是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之事,“提醒一下,未经报备的能量实验,即便在盲区,也可能对学院整体的能量平衡造成难以预估的扰动。”
沐川行挑眉,银尺转了个花:“哟,芃家的守护者来得真快。我们只是在做一点…星轨院许可范围内的能量感应练习。对吧,梵希?”她朝梵希眨眨眼。
芃其麦的目光转向梵希,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地脉院负责掌控自然守护与生态平衡,强调责任与稳定。 ”他说道,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陈述一个基本事实,“曼罗坎特的运转依赖于精确。任何微小的失衡,都可能沿着能量链式放大。”他看向沐川行,“你的研究很有趣,但请记得,规则的存在,并非仅为束缚。”
沐川行嗤笑一声,刚想反驳,芃其麦却已将目光重新投向梵希,语气依旧平和:“梵希同学,星轨院的路追寻直觉与共鸣,但力量若失去大地般的沉稳根基,便易如流星般失控。望你谨记。”他说完,微一躬身,拿着他的记录卷轴转身离去,步伐稳定而清晰。
沐川行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地脉院的人就这样,整天把‘责任’‘稳定’‘平衡’挂在嘴边,无趣得很。”但她眼底那一丝被说中的懊恼却没逃过梵希的眼睛。
梵希却望着芃其麦离开的方向,沉默了片刻。她掌心的烙印似乎还残留着方才密室中那种活跃却又危险的共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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