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那棵老槐树,原本还嫩绿的新芽,竟在一夜之间落光了。
褐黄的叶子铺了满满一院子,连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安予拎着把扫帚到院中打扫,边扫边想:不对啊,最近也没什么极端天气,这个季节落叶不对啊……
忽然,他眼睛一撇,竟发现刚刚扫过的地方躺着枚紫黑色的玉佩!
他弯腰将其捡起,握在手里指腹反复摩挲着——这是快好玉,温润光亮,放在阳光下能透出紫黑色的光。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这种玉?
人间忌讳紫玉,说那是阴煞之气凝的,寻常人家根本都不会佩戴。况且这山里除了他和江应沉,没有别的住户,又有谁会将东西遗落至此呢?
安予捏着玉佩站起身,指尖不自觉地收紧。那玉质光滑,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若真是龙宫的人,既已寻到此处,以他们的性子,早该破门而入,怎会留块玉佩当幌子?父王派来的人从不会这般迂回。
那会是仙界的?也不对。仙界的人自恃正道,要拿人便会光明正大出手,且素来嫌恶这等暗沉色泽,断不会使用紫黑玉,更不可能遗落至此。他们的法器要么是莹白琉璃,要么是鎏金法印,哪会用这看着就晦气的东西。
既不是龙宫,也不是仙界……那会是谁?
安予拿着光滑的玉佩,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愈来愈烈。
他本就觉得落叶奇怪,这玉佩的到来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这叶落得绝非正常自然现象,定是有人在背后施了什么法术。
江应沉此时刚好也走了出来,安予看到他后立即上前将玉佩递给他。
他看了眼安予手里的东西,眉头顿时皱得死紧,他捏着玉佩,抬头问:“这东西是哪来的?”
“院里捡到的。”
江应沉捏着玉佩走进屋,指尖在那紫黑纹路上来回摩挲,眉峰拧成个疙瘩。安予跟在他身后,刚关上门,就听见他沉声道:“这玉虽然不是什么有用的法器,但绝非寻常人遗落。我有一个想法……这个东西会不会,是魔族的人的?”
安予心头一紧:“你也觉得是魔族的人?”
“十有**,”江应沉将玉佩放在桌上,借着窗光细看背面的蛇形纹,他抬眼看向院外,“老槐树一夜落叶,恐怕就是被这玉的煞气冲了。”
安予想起方才扫叶时,那些叶子边缘泛着的黑渍,原来不是自然枯败。“他们上次没得手,这次又来搞鬼?”他攥紧拳头,“是想逼我们出去,还是……”
“或许两者都有。”江应沉指尖敲了敲桌面,“据你之前的说法,赤夜和你爹联手了,应该不会拿你怎么样,那这枚玉佩,估计是暗夜的……以噬魂散那次的行事风格,我感觉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话没说完,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安予和江应沉对视一眼,前者率先起身,走到门边时回头叮嘱:“我去看看,你别出来。”
拉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愤怒与恐惧的声音涌进来。院门外站着十几个村民,手里握着锄头、扁担,为首的是村东头的李伯,平时总来换草药的,此刻却红着眼,指着屋里喊:“江应沉!你给我出来!”
安予挡在门口,皱眉道:“李伯,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旁边一个年轻媳妇哭起来,手里攥着把枯败的菜苗,“你自己看!村里的菜田、果树,一夜之间全枯了!叶子落得比冬天下雪还厚,根都烂成泥了!”
“有人说,是你屋里那个妖物搞的鬼!”另一个汉子举着扁担往前凑,“他根本不是什么郎中!是个妖精!是他带来的邪祟,把我们的庄稼都毁了!”
安予心头一沉:“胡说什么?江应沉不会害你们——”
“不是他是谁?”李伯往前一步,声音发颤,“昨天傍晚,有个穿黑斗篷的人来村里,说看见江应沉夜里在山上作法,还说他是水里成精的东西,专吸草木灵气。我们本来不信,可他说……他说不信就自己上山看看,说这院里定有不祥之物,只要把他赶走,庄稼就能好!”
他抹了把脸,带着哭腔:“村里的秧苗是全家的指望啊……有几户实在熬不住,就被说动了,非要来讨个说法……”
人群里响起附和声,有人举着从菜田拔的根须,黑黢黢的,看着确实吓人:“那黑衣人说得真真切切,还说这妖物会害人性命!”“把他赶走!把他赶走我们的地才能好!”
“你就说他是不是妖吧!”带头的男人朝着安予吼了声,仿佛如果江应沉不出来,他们就要将这座房子掀了。
安予看着这些平时和善的村民,此刻被恐惧和煽动冲昏了头,心里又急又涩。
他刚要再说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江应沉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他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我知道各位庄稼枯了心里急。我虽然是妖,可我从未想过要害任何人。”
“不是你是谁?”那年轻媳妇尖叫,“除了你,谁会有这本事?你一来,我们村就没安生过!”
江应沉没动怒,只看向李伯:“李伯,去年你孙子得急病,是我救回来的;王婶的腿疾,也是我用草药压下去的。我若真是害人性命的妖,何必费这些功夫?”
李伯嘴唇哆嗦着,显然也在挣扎,可旁边的人又在起哄:“别听他花言巧语!妖精都擅长骗人!”“我们进去搜搜就知道了!他定是有什么厉害的法宝!”
安予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江应沉身前,龙气在体内悄悄翻涌,声音冷下来:“谁敢动他试试?”
他眼里闪过一丝龙瞳特有的金红,村民们被那眼神一慑,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江应沉轻轻按了按安予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动,然后抬眼看向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让人没法忽视的稳:“我可以跟你们下山看看庄稼,若真是我的问题,我绝不推脱。但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我也定会查清楚。”
人群安静了一瞬,有人犹豫,有人仍在叫嚣,最后是李伯大吼一声:“够了!”
村民们顿时都不解地看向他,李伯低着头说:“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安予攥紧了江应沉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冷汗——他们都清楚,即使村民们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可心里的偏见已经种下,不可能再改观了。
最终村民们还是妥协了,只说如果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一定会将江应沉绳之以法。
他能看到,看到那小媳妇走之前看着江应沉的目光充满鄙夷。
江应沉是妖,人间向来是容不下妖的。管你是治病救人的药仙,还是伤天害理的恶怪,只要沾了个“妖”字,便活该被钉在不容之地。
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把这山里的草木认作亲人,把村民的病痛当成自己的事,怎么就成了“害人的妖”?
安予咬着牙,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他不是气村名们的愚昧,而是气那躲在暗处的人,用最阴毒的法子,把江应沉的好全抹成了黑!
“等找到他,”安予的声音发哑,带着龙特有的戾气,“我定要扯了他的魂,扒了他的骨,让他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江应沉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抬手,用指腹擦掉他眼角的湿意。
村里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差,所见之处几乎没有一点绿色,就连往日村口最有活力的那棵老榕树现在都死气沉沉的,光秃秃的枝桠上竟没有一片叶子,就连树根都黑得不像样。
庄稼也是如此,倒的倒歪的歪,一整片就像一夜之间被放了把火那样,黑得像堆炭。
他们始终是低估魔族的实力了。
“江应沉,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打头的刘老三举着锄头,脸涨得通红,“我们村招你惹你了?要把庄稼全毁了!”
“就是!你说你是采药人,可自打你住上山,村里就没顺当过!”旁边的妇人抹着泪,手里攥着把烂成泥的青菜,“我家娃就等着这菜换钱治病,你让我们怎么活?”
安予气不过,往前站了半步:“你们讲点道理!江应沉这几年帮了你们多少?李伯孙子的急病,王婶的腿疾,哪样不是他出手的?他要是想害人,早害了!”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有人哼了声,“妖精都擅长装好人!”
江应沉一直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捻了点焦黑的土,指腹搓开,那土腥里裹着丝阴寒——和昨夜那玉佩上的煞气如出一辙。他刚要开口,人群后面忽然传来拐杖点地的笃笃声。
是李伯。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前头,脸沉得像块浸了水的老木头。村民们见他来了,都暂时闭了嘴——李伯在村里辈分高,平时最信江应沉,总说“江大夫是个心善的”。
安予心里松了点:李伯应该会先稳住这些村民,这样他们也好调查些。
可下一秒,李伯却缓缓抬起手。他枯瘦的指缝里,夹着块紫黑色的东西,在惨淡的日头下泛着沉郁的光——正是放在他们家里的那块玉佩
怎么会在李伯手中!
“江应沉,”李伯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我本不信他们的话。可我刚刚到你家里,分明找出了这个东西!”
他把玉佩举起来,对着众人:“方才山下道观的道长路过,说这是魔族的邪物,沾了它的煞气,草木枯败,人沾了更是要丢命。你说你没害人,那这东西,怎么会在你屋里?”
人群“哗”地炸开了。
“原来是真的!他果然藏了邪物!”
“我说庄稼怎么枯得这么快,竟是这东西作祟!”
“李伯都拿出证据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应沉猛地站起身,眼里的震惊像被石子砸中的水面,一圈圈荡开。
他望着李伯,望着那枚被举得高高的玉佩,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他想起去年冬夜,李伯抱着发烧的孙子跪在雪地里求他,想起他生病时来找自己拿药,想起他提着蔬菜水果慈祥地站在门口说,谢谢你啊,江大夫,多亏了你我才能重新下地劳作。
安予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李伯!你被人骗了!这玉佩是别人故意丢在院里的,我们觉得有问题才捡起来的,那个黑衣人——”
“够了!”李伯打断他,拐杖往地上狠狠一顿,“人赃并获,还想狡辩?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你们走!”
他转向村民,声音陡然拔高:“把他们绑了!交给道长除妖!”
这话像点燃了引线,村民们瞬间红了眼,有人扛着麻绳冲上来,有人举着带符的桃木枝,嘴里还念着听来的咒语。江应沉下意识想挡在安予身前,却被安予一把拽到身后。
“谁敢动他?”安予眼底漫开金红的光,龙气在周身翻涌,空气里瞬间飘起细小的冰晶——那是龙威外泄的征兆。
可村民被“证据”冲昏了头,竟有人举着几张破纸符就要往江应沉身上贴:“先收了这鱼精的妖力!”
村民的手擦过江应沉的胳膊,留下道红痕。安予看在眼里,心疼得像被刀剜,再也顾不上别的,猛地攥紧江应沉的手腕:“走!”
红光乍现,磅礴的龙气轰然炸开!围上来的村民被气浪掀得东倒西歪,手里的家伙什掉了一地。安予拽着江应沉,足尖点过田埂,朝着后山的方向掠去。
风在耳边呼啸,安予能感觉到江应沉的手在微微发颤。
他回头看了眼,江应沉望着越来越远的村子,望着李伯举着玉佩的身影,睫毛垂着,看不清表情,只有指尖的温度,凉得像山涧的冰。
安予咬了咬牙,攥得更紧了些:“别回头,有我呢。”
身后的怒骂声、惊叫声渐渐远了,可那枚紫黑玉佩的影子,还有李伯冰冷的脸,却像刻在了江应沉眼里,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集是我定制的人对妖的偏见
主页更新了安予的角色卡[星星眼]我自己画的,江应沉的还没画出来可以期待一下[亲亲][亲亲]画的不好不要骂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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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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