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中,已经快傍晚,这变故来的太快,两人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倒也不觉得饿。
安予把江应沉往屋里带,关上门的瞬间,后背抵着门板,声音有点哑:“我得离开这里……暗夜的目标是我,我留在这里会害了你们……我要走。”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江应沉正低头拍着身上的草屑,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他眼里还有点红,此刻望着安予,没说话。
“暗夜的人找到这儿了,”安予攥紧的拳头松了松,“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庄稼、树木……一切都是我害的。”
忽然,他猛地瞪大眼:“暗夜是冲我来的,只要我走了,一切就会好的!”
江应沉望着他,望了好一会儿,等安予情绪渐渐平了,才开口:“我跟你一起走。”
安予自顾自地说:“我走了,一切就会好起来。你跟他们说,我才是妖,这一切都是我害的——你这么善良,他们肯定会信你……”
“我跟你一起走。”江应沉又说一遍,声音不重,却像块石头砸进安予的心。
见他这么执着,安予眼泪掉了下来:“我会害了你的,真的会害了你……你让我走吧。”
他还能去哪呢?从龙宫拼了命逃出来,就是为了江应沉。没有他,自己又能去哪?
“我不怕,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
安予心下一动,嘴上却还是:“不行……”
“你要悔婚吗?”江应沉直直盯着他,“那天你送我鳞片,是定情信物。你还说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你现在后悔了,要赶我走,是吗?”
安予想说不是的,不是后悔,也不是想赶他走,只是……只是自己真的会害了他。
在他的注视下,安予低声说:“不是要悔婚……”
“那就让我跟你走。”江应沉眸里满是认真。
安予知道,自己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
村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所以他们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收拾东西时,屋里静得只能听见外面的风声。江应沉打开衣柜,里面就几件素色衣裳,他叠了叠,塞进个旧布包里,又从床板下摸出个钱袋,掂量了两下,也放进去。就这么点东西,布包轻飘飘的。
安予那边更简单,他本就没带什么来,只有几件在集市买的衣服,他随手塞进怀里。
两人都收拾完了,站在屋里,一时没动。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点凉意,吹得桌角那只酒瓶轻轻晃了晃。那是他们几周前一起酿的梅子酒,瓶身上贴着张糙纸,上面是江应沉写的,端端正正的楷书,被风吹得簌簌响。
安予盯着那酒瓶,没说话。酿这酒的时候,江应沉问他要喝浓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他说想喝浓的,只是现在怕是等不到果味变浓了。
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角有点发涩,才听见旁边有动静。
江应沉走过去,拿起那瓶酒,塞进自己的布包里——那包本来不鼓,那罐子塞进去之后却显得沉甸甸,他拉上布包的绳,转头看安予,眼里没什么波澜,只轻声说:“走吧。”
安予“嗯”了一声,先走出门。江应沉跟在后面,反手带上木门,门轴“吱呀”响了一声,像是在叹气。
屋外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晃。安予回头看了眼小木屋,江应沉正站在他身后,布包搭在肩上。
他走到江应沉旁边,伸手抱住他,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对不起,我让你没有家了。”
他抬手抚了抚安予柔软的头发,“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两人在这最后一刻接了个绵长的吻,像在祭奠所有他们在这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
“往哪走?”江应沉问。
安予望了望远处的山,天快黑了,山影沉沉的。他摇了摇头,却伸手抓住了江应沉的手腕:“不知道,走哪算哪,你不是说了,天涯海角都愿意跟我去吗。”
“嗯,我愿意。”江应沉的手很暖,被他攥着,轻轻回握了一下。
江应沉召出清心,拉着安予一起上了剑往山下飞。
江应沉召出清心剑,握住安予的手踏上去,剑身在暮色里划过道浅光,往山下掠去。
脚刚沾地,江应沉正收剑,旁边草丛“唰”地窜出个影子——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瘦得像根豆芽菜,隔着粗布短褂都能数出肋巴骨,脸晒得黢黑,颧骨上还有块青紫的伤,看着可怜兮兮的。
被两人盯着,他往后缩了缩脚,眼里却藏不住好奇,眼珠子在江应沉和安予身上溜来溜去,像只探头探脑的小兽。
安予今天本就心情不好,这直勾勾的眼神更是得他看心烦,他皱眉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
少年眼里的好奇瞬间翻成鄙夷,梗着脖子回嘴:“你们是啥妖怪?跑到这儿来捣什么鬼!”
妖怪妖怪,又是妖怪!安予听得太阳穴突突跳——这俩字最近快成魔咒了。
他心里骂了句脏话,要不是看对方是个半大孩子,他早就上手了,嘴上却仍不服输地呛回去:“你见过这么俊的妖怪?”
少年扭头瞅瞅江应沉——那人站在旁边,眉眼静得很,手里还拎着个布包,不像什么坏人;再转回来瞪安予,一脸“你装什么装”的表情,实话实说:“他不像,你一看就像。”
安予伸手就在他脑门上敲了下,力道不重却带着气:“没大没小!论辈分,我当你太爷爷都绰绰有余!”
少年捂着头蹦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嗓门也拔高了:“你还真的是妖怪啊!”
“嘿这小兔崽子——”安予撸起袖子就要吓唬他,手腕却被江应沉轻轻拽住,声音温温的:“别吓他。”
安予嘟囔着甩开手:“我没打算真打。”
两人没再理他,转身要走。刚迈两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着。走快,那脚步声也快;拐个弯,脚步声也跟着拐。一直到街角那家酒肆门口,那少年还不远不近地缀着,安予终于忍不住回头。
“你老跟着我们干嘛?”他没好气地问。
少年被问得一愣,随即低着头,双手搅在一起,脸上露出点羞愧的神色,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硬气:“我饿了。”
虽然刚刚被这小子没礼貌地顶了几句,但看他这瘦得脱形的样子,安予终是没硬起心肠赶人。他叹口气,扬了扬下巴:“正好我也饿了,请你吃顿吧。”
跟前就有家酒肆,三人抬脚便进。安予往桌边一坐,拿起菜单就划拉,酱肘子、红烧鱼、白灼虾点了一长串,半点不客气;那少年也不含糊,凑过来看了两眼,脆生生报了糖醋排骨、炸丸子,全是扎实的荤菜,半点不见外。
菜单一递出去,江应沉拿着单子去前台付账,桌上就剩安予和少年,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先说话。
安予斜睨他一眼,眼神明晃晃写着“蹭饭还敢点这么多”;少年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回瞪,那意思像是“又不是你付钱你管我”。
江应沉回来时,正撞见这阵仗。他没说话,只默默坐到两人中间,刚好隔开那道剑拔弩张的视线。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心里却暗笑——这两人,性子倒是挺像的,虽然家境相差甚远,可性格却都是外壳硬内里软。
那少年虽然饿极了,可吃相却并不难看。
江应沉帮安予剥虾,那少年一直偷偷瞄他们,安予回给他一个看什么看的眼神,那少年倒也硬气的不再看了。
安予瞧见隔壁桌的酒眼馋,刚抬手想叫掌柜,江应沉就摁住了他的胳膊。“喝酒对身体不好,你容易喝上头。”
没办法,财产大权没在自己手里,他想喝也没用。
那少年见安予吃瘪的样子,脸上泛起得意的表情。
安予瞥见了,懒得跟他计较,只往椅背上一靠,摸了摸肚子。
江应沉这时看向小野,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野扒完最后一口饭,把筷子往碗上一搁,声音脆生生的:“我叫小野!”
刚刚还和安予水火不容的人对着江应沉倒是一副温温顺顺的模样。
“小野是吧?”
“是呀!”小野眼睛亮闪闪的,往前凑了凑,“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应沉,答应的应,沉香的沉。”
“哦~”小野笑着叫他,“应沉哥哥!”
“啪”,安予一掌拍到小野头上,“应沉哥哥是你叫的吗!那他妈是我叫的。”
“你凶什么凶!”
“就凶你怎么了!没大没小!”
小野捂着脑袋往江应沉身后躲,边躲还边顶嘴:“我就喊怎么了!应沉哥哥都没说啥!”
安予被噎了下,转头瞪江应沉,那眼神明晃晃写着“你管不管”。江应沉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按住安予的胳膊,又揉了揉小野的头发:“好了,小野你叫我哥哥就好。”他又指了指安予,“这个也要叫哥哥哦,要懂礼貌。”
小野不情不愿地哦了声,显然没当回事儿。
错失一个榜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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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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