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走出酒肆,江应沉见小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便停下脚步。
“这么晚了?不回家吗?”
小野闷声说:“没有家。”
江应沉沉默了片刻,抬手拍了拍小野的后背,站起身道:“我们也得找家客栈歇脚,你跟我们一起吧。”
小野猛地抬头,眼睛在暗处亮了亮,又飞快低下头,小声“嗯”了一声。
安予撇撇嘴,往街那头望了望,见前头那家客栈灯还亮着,便抬脚先走:“走快点,晚了怕没房。”
江应沉落后半步,见小野还杵在原地,伸手牵住他的手腕——小孩的手腕细得像根柴禾,骨头硌得人发疼。“走吧。”他轻声说。
小野被他牵着,步子迈得小,肩膀却悄悄放松了些,不像刚才那样绷得紧紧的了。
到了客栈前台,掌柜正拨着算盘,见他们进来,抬头堆起笑:“三位住店?”
小野抢先往前凑了凑,“我跟应沉哥哥一间房!”
安予忍无可忍,“你应沉哥哥要和我一间,你滚一边去。”
“不行!我一个人住一间太浪费钱了!”
“谁他妈要专门给你开一间,”安予气笑了 “你睡地板!”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凶,掌柜的赶紧停了算盘,打圆场:“哎哟客官别争!我们这儿每间房都有两张床,宽宽敞敞的,一个大人带个孩子睡,正好!”
安予还想说什么,江应沉拉了拉他的袖子,对掌柜道:“那就开一间吧。”
他们问了掌柜才知道,原来他们这儿后院有个温泉,来这里住的人大多数都是想泡后院的温泉。
安予倒是没什么所谓,人间的温泉再怎么样也比不了龙宫的,他只要能有个地沐浴就好。
可小野却跟发现了宝贝似的,进房没五分钟就扒着江应沉的胳膊晃:“应沉哥哥!啥时候去泡温泉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泡过呢!”吵得安予耳朵都快起茧。
等江应沉哄着小野自己先去时,安予趁机从身后圈住江应沉的腰,手轻轻一使力,把人推得跌坐在床上。
他跟着俯身压上去,鼻尖蹭过江应沉泛红的耳尖,暖香的吻落了下来——黏糊糊的,还带着点没处撒的委屈劲儿,缠得人喘不过气。
安予抽掉江应沉别着头发的簪子,平时总被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瞬间垂落下来,蹭得安予脸痒痒的。
正吻到难分难舍,安予的手刚摸到江应沉的衣扣,“啪”的一声,房门被撞开,小野的声音裹着风闯进来:“我忘拿毛巾了!”
床上的两个人顿时都吓了一跳,安予扭过头惊恐地看着小野,江应沉也僵了,耳尖瞬间红透,眉头皱起来,手还僵在安予的腰侧没动。
小野站在门口,表情跟被冻住似的,眼睛瞪得比安予还大。
三个人僵了足足两秒,他突然扶着门框弯下腰,干呕了两声。
安予脸都黑了,心里直骂:真有那么恶心吗?
没等他开口,小野突然直起腰,手指着床上,声音跟扯着嗓子喊似的,仿佛要全客栈的人都听见:“断、断袖!你们是断袖!”
江应沉指尖飞快掐了个诀,一道淡光落在小野嘴上——噤声咒刚落,小野刚到嘴边的尖叫就咽了回去。
他眼睛忽然瞪圆了,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惊恐,一会儿手舞足蹈地比划,一会儿指床上凌乱的被褥,表情又惊又急,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安予从床上坐起来,拽了拽皱掉的衣领,勾着唇角凑过去,眼神里带着点捉弄人的坏劲儿:“想说话?行啊,答应我别再喊,我就给你解开。”
小野忙不迭点头,跟拨浪鼓似的。安予指尖凝了点金光,轻轻往他额头上一戳——那光刚碰到皮肤,小野就张嘴骂了声“娘嘞”,话音落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能出声了,眼睛倏地亮了,又立马绷紧脸:“你们真是妖怪啊?!应沉哥也、也跟你一样是妖怪?!”
“是又怎样?你还吃妖怪买的东西,住妖怪开的房呢。”
小野的脸瞬间垮下来,眼眶飞快红了,眼泪在里头打转,看着快哭了。
安予心刚软了点,想开口说两句软话安慰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就见小野“哇”的一声没哭出来,却梗着脖子喊:“肯定是你勾引应沉哥!是你把他带成妖怪的!你这个男狐狸精!”
安予当场愣住,半天没回过神——他妈的,他是龙!翻江倒海的龙!跟狐狸精沾哪门子边?!还有,谁勾引了?当初明明是江应沉先亲的他!他只不过上手摸了两下你应沉哥就把持不住了好吗?而且按理说也是江应沉先喜欢的他!
怎么就成他是狐狸精了呢?况且哪有‘带成妖怪这一说’?但凡他是狐狸精,江应沉也只有阳气被吸干的份!
他刚要反驳,就见江应沉走过来,扶着额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还在嚷嚷的小野往旁边拉了拉:“别乱说话。”又转头看安予,眼神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跟小孩置什么气。”
安予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我不是狐狸精!”
“嗯,你不是。”江应沉先拍了拍安予的手背,才转向小野,语气温温的,“我们都是人,安予哥哥逗你玩呢。”
小野见江应沉这么说,刚才的激动劲儿立马散了,只红着脸,手指绞着衣角,磨蹭半天才小声问:“那……你们真的是……是那种关系吗?”
“对。”江应沉没绕弯子,就一个字,说得轻却笃定。
小野当场就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张了半天没合上,世界观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安予见他还要追问,赶紧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别愣着了!天色都暗透了,再不去温泉水都凉了!”
他随手抄起客房备好的毛巾,又从布包里摸出两件干净衣裳,塞给江应沉一件。
三人往后院走,小野一听说温泉,立马忘了刚才的懵,踩着石板路“噔噔噔”跑在前头,没一会儿就拐进后院门,没影了。
只剩安予和江应沉在后头慢悠悠走。
“诶,”安予戳了戳江应沉的胳膊,“你刚才为啥跟小野说我们是人啊?那小鬼看着不坏,就算真告诉他我们是妖,我看他也只会蹲那儿傻哭,顶多再骂两句‘狐狸精’,还能咋地?”
江应沉手里拎着毛巾,指尖轻轻蹭过布面的纹路,沉吟了会儿才说:“你没觉得他怕‘妖’怕得有点过了吗?寻常人家不懂修行,顶多是听点传说怕生,可他从山下见我们,到酒肆跟来客栈,一紧张就提‘妖’,像是……被什么跟‘妖’有关的事吓着过。”
安予脚步顿了顿,回想了下——从初见时小野喊“你们是啥妖怪”,“你们还真是妖怪!”到刚才骂他“男狐狸精”,这小鬼确实三句话不离“妖”,倒不像单纯的害怕,更像藏着点别的事。他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江应沉见他听进去了,又补充了句,语气带了点不确定:“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不是想多。”安予立马接话,语气肯定,“你心思细,看的比我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江应沉。”
“嗯?”他侧头看安予。
“我觉得肯定有事”安予看着他,语气带着点笃定的急,“我们找小野问清楚吧。”
江应沉看了他一眼,嘴角悄悄弯了点弧度,伸手牵住他的手——夜里的风有点凉,两人的手攥在一起,倒暖和得很。“好,听你的”
江应沉瞧着他的眼神里满是笑意——这人嘴上总跟炸毛的猫似的,凶得厉害,可心却软得很,见着小野可怜就不忍心赶,察觉出点不对劲就想帮着查,半点没藏着掖着的坏心思。
后院那片温泉是由圈半人高的黑石头围成的,石头瞧着像从山里搬来的,表面粗糙得很,围成的圈子没什么规矩,歪歪扭扭的,不过也算多增添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这会儿天彻底黑透了,温泉边只剩他们三个。安予半靠在江应沉身上,手还悄悄勾着人腰侧的软肉,指尖跟着水面的热气轻轻蹭;江应沉被他黏着,也不推开,只偶尔抬手帮他拂开额前沾了水汽的碎发。
小野则缩在温泉另一头,离他们远远的,他心道,眼不见为净,断袖之癖,十分不可。
他把鼻子以下都埋进水里,只露双眼睛在外面,头上顶块白毛巾,被热气烘得眯着眼,嘴角还悄悄翘着,瞧着舒服得快睡过去。
石栏上的水珠顺着粗糙的纹路往下滑,“嗒”一声滴进池里,溅起的小水花落在小野手背上,他也没动。
安予瞧着他这副惬意模样,想要捉弄他的心思又上来了。
他冲江应沉比了个“嘘”的手势,悄悄从他身边挪开,光着脚踩在青石板上,步子放得极轻。
离小野还有两步远时,他猛地凑过去,在小野耳朵边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小野吓得浑身一哆嗦,嘴边的水不小心呛进鼻子和喉咙,搞的他直咳嗽,头上的毛巾也“扑通”掉进水里。
他缓过劲来瞪着安予:“你干嘛啦!想吓死我啊!”
安予笑得直弯腰,指着他溅湿的头发:“谁让你睡得跟小猪似的,逗你玩呢。”
小野据理力争:“我才没睡呢!我这是眼不见为净!谁知道你们要干什么!”
“哦~”安予奸笑着看他:“原来你想的这么下流啊~我们要干什么,你说啊~”边说他边往小野身边凑,铆足了劲要恶心他。
果然,他一靠近小野就尖叫着跑开:“断袖好恶心!别碰我!”
安予甚至想上手,还好江应沉来得及时,抓住安予作恶的手,“行了,别乱来。”
他抬头看江应沉,对方眉头微蹙,眼神里明晃晃写着适可而止,安予悻悻地闭了嘴,心里却嘀咕:不会是吃醋了吧……
江应沉缓步走到黑石边,把自己的毛巾递给小野,“先擦擦,别着凉。”
小野攥着湿哒哒的衣角看着毛巾,虽然得知江应沉是断袖时世界观稍微碎了会儿,但他眼神温软,没半点恶意,也不似安予那般捉弄他,看起来倒还是顺眼很多。
犹豫了片刻,他伸手抓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你们不要碰我!”
江应沉无奈道:“没人要碰你。”
小野正攥着毛巾细细地擦着发丝,忽然,安予朝江应沉挑了下眉,江应沉也对着他微不可擦地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绕到小野旁边坐下,又轻轻往他那边凑了凑,刚好把小野紧紧夹在中间。
小野顿时被这两人忽然的动作搞懵了,他警惕地看看安予,又看看江应沉,两人都没说话,脸上却透着股“你跑不掉”的架势。
这是要干嘛?前后夹基?
有阴谋,准不是什么好事!小野在心里下结论,他刚撑着石沿要站起来,结果脚一滑,整个人往后一倒,“扑通”一下摔进了池子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安予反应过来伸手去捞,却只拽到一片打湿的衣角,眼睁睁看着他沉下去又冒出来,湿哒哒的头发全贴在额头上。
————
“阿——嚏!”
小野重新坐上石头,鼻子通红,浑身滴着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眼泪都呛出来了。
安予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毛巾也递给他,语气里满是无奈,“你说你跑啥呢,我们又不是要揍你,只是想问你点话。”
小野忍无可忍,“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逼我!”
“我这不是怕你跑了嘛……”安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下来,似乎真的挺抱歉的。
“对了,就是那个……”安予刚开口想问,就见小野突然僵住了。他原本还皱着眉的脸“唰”地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猛地往江应沉身后缩,手指死死指着温泉边那棵老榕树,声音发颤得厉害:“妖、妖怪!刚、刚刚那树上有妖怪!”
江应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老榕树枝叶茂密,夜色里只剩黑漆漆的轮廓,风一吹,枝叶晃得像鬼影。安予也收了歉意的模样,眼神瞬间沉下来——他刚刚确实察觉到了一瞬间的妖气,可那妖气转瞬即逝,让人捉摸不透……
小野攥着江应沉衣袖的指节都泛了白,显然是真吓着了。
安予低声念了句“龙瞳”,黑色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红金色,他朝树上看了眼,果然有一团黑乎乎的妖气停留。
寻常人看不见,可再淫邪的妖气也躲不过龙瞳,安予一下即可确认,这是只修为不低的妖。
他足尖一点,一下掠到树枝上,他朝四周观望了会儿,又跳了下来,稳稳落到青石板上。
江应沉连忙凑上去问他:“怎么样?”
安予摇摇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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