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山雾还没散,江应沉就背着竹篓出了门。
竹篓里放着个陶碗,盛着昨晚晾好的山泉水,是给冬雪莲准备的。
安予脚步轻,踩在露水草地上几乎没声,走得却稳,显然是熟门熟路。
他倒要看看,那株雪莲到底长什么样。
江应沉没瞧见,身后那丛灌木里,安予正猫着腰,屏息跟得紧。
晨露打湿了他的衣摆,草叶刮得脸颊发痒,他却没在意——倒要看看,那株“认生”的冬雪莲到底有多难搞。
越往深山走,空气越凉,渐渐有淡灰色的瘴气从谷底冒出来,像流动的烟。
江应沉在一处崖边停住脚,崖下是深绿的寒潭,水面飘着薄冰,而崖壁半腰处,正开着株雪白色的花,花瓣层层叠叠,裹着层细霜,正是冬雪莲。
江应沉刚要拿出陶碗,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就见安予从块巨石后绕出来,拍了拍衣上的草屑,挑眉看他:“原来在这儿。”
“你怎么跟来了?”江应沉皱眉,指尖已经泛起淡蓝色的微光,“这里瘴气重,对身子不好。”话音未落,他抬手往安予身前一拂,层透明的水膜“嗡”地展开,裹住安予周身,带着点清凉的湿润感,把外围的瘴气挡在了外面。
安予指尖碰了碰那层水膜,触感滑腻,像握着团流动的溪水。
他心里一动——是水元素的灵力,看来这小郎中修的真是水灵,难怪要找冬雪莲净化灵力。
江应沉还在念叨:“跟你说了危险……”话没说完,就见安予已经朝着崖壁走去。
那株冬雪莲昨天见了他就缩花苞,此刻却没动,花瓣反而微微舒展了些,像是在……迎客?
“小心它的寒气!”江应沉忙出声提醒,他前两次靠近时,被那寒气冻得指尖发麻。
可他的话刚落地,安予已经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到了雪莲花瓣。
那花瓣上的细霜没化,却也没刺过来,反而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指尖。
安予稍一用力,连带着底下的根茎,竟轻轻松松把整株冬雪莲摘了下来。
花瓣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像是找到了归宿,半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
江应沉看得愣住了,背篓从肩上滑下来都没察觉。
他昨天费了半天劲,连靠近三尺都难,怎么安予一伸手就……
安予掂量着手里的冬雪莲,心里却翻起了浪。
他早知道这草是老祖宗用龙血培育的,只长在深海寒冰里,后来不知怎的流落到人间,却没想到血脉连结竟还在。
难怪这草见了他不躲——在它眼里,怕不是见到了“故人”?
他转身看向江应沉,晃了晃手里的花,故意扬了扬下巴:“你看,它好像挺喜欢我。”
江应沉这才回过神,快步走过来,先检查了遍安予的手,见没被冻伤,才松了口气,目光落在那株雪莲花上,满眼疑惑:“这……怎么会……”
安予把花塞进他怀里,眼底藏着点自己才懂的笑意:“大概是我运气好吧。喏,给你。”
晨光从瘴气的缝隙里漏下来,照在江应沉捧着冬雪莲的手上。
那花瓣上的细霜在他掌心渐渐化了,留下点清凉的水痕。
江应沉收起雪莲,没再多问冬雪莲为何顺从安予,只将那株花小心裹进湿布,转身往山深处走,也没再赶安予走。
安予跟在他身后,见他避开瘴气最重的谷底,专挑草木葱茏的小径走,不多时便到了处清泉边。
泉水从石缝里涌出来,聚成方塘大小的水潭,潭底的卵石看得清清楚楚,晨光落进去,碎成满池金斑。
潭边生着丛丛菖蒲,叶片上的露水滚进水里,溅起细不可闻的响。
“就在这儿吧。”江应沉放下竹篓,取出冬雪莲。
他指尖在花瓣上轻轻拂过,原本凝着细霜的花瓣忽然舒展,雪白色渐渐褪成淡蓝。
没等安予看明白,那株花竟化作道莹莹的蓝流,顺着江应沉的指尖往上爬,最后悬在他身前,像团流动的星云。
江应沉在潭边盘膝坐下,闭上眼睛。
他周身渐渐泛起水光,与空中的蓝流遥相呼应,潭水竟也跟着轻轻晃动,一圈圈涟漪往外荡,带着细碎的蓝光,像是整个水潭都活了过来。
安予蹲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看得专注。
他见江应沉眉心微蹙,像是在引导那股蓝流——那是冬雪莲的净化之力,此刻正丝丝缕缕渗进他的灵力里。
江应沉的水灵本就温和如溪,混着雪莲的清冽,竟生出种更纯粹的气息,像是初春融雪汇成的江,既柔且韧。
蓝流与江应沉的灵力缠在一起,渐渐凝成道更亮的光带,一头连着他的丹田,一头垂进潭水里。
潭水开始旋转,形成个小小的漩涡,水里的金斑被卷进去,成了光带上跳跃的光点。
“这是……在借泉水蕴养灵力?”安予低声自语。
龙宫的水系修行向来讲究“驭水为势”,凌厉如浪,可江应沉的法子却不同,更像与水共生,连带着那株雪莲的力量,都变得温顺起来。
他忽然想起刚才触碰冬雪莲时的触感,花瓣上的凉意里藏着丝极淡的龙气——那是老祖宗用龙血培育时留下的印记。
此刻看着江应沉与雪莲灵力交融,那丝龙气竟像是被唤醒了,随着光带轻轻颤动,连带着安予的丹田都泛起阵极轻的痒。
江应沉似乎察觉到什么,睫毛颤了颤,身前的光带忽然分出缕细流,悄无声息地缠上安予的手腕。
那触感温凉,像江应沉平时递过来的水,带着点护持的意味。
安予没躲。他看着那缕蓝光在自己腕间绕了圈,又慢慢缩回去,融进主光带里。
江应沉解释说:“这个对你养伤也有用,这是你摘的,本应属于你才是。”
“没关系,我并不修仙,就当,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潭边的菖蒲被风吹得晃了晃,叶片扫过水面,惊起只青虾,蹦跳着躲进石缝。
晨光爬高了些,照在江应沉脸上,他唇角带着点极淡的笑意,安予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山间的修行,竟比龙宫那些逼着他练的霸道术法,更具“灵气”。
潭水的漩涡渐渐停了,蓝流慢慢淡下去,最后化作滴蓝光,落进江应沉眉心。
他缓缓睁眼,眼底盛着水光,见安予正望着他,便笑了笑:“好了,我们回家吧。”
安予“嗯”了声,低头看向潭水——刚才被搅乱的卵石,此刻又静静躺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空气里还留着点雪莲的清冽,混着泉水的潮气,格外干净。
————
从深泉往回走时,安予跟在江应沉身侧,脚边的草叶还沾着潭水的潮气。
安予一个不小心走得快了些,裤脚蹭到石缝里的青苔,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慢点。”江应沉回头时瞧见了,伸手往他胳膊上扶了把,指尖刚碰到布料就收了回去,语气却自然得很,“这路傍晚滑,崴了脚麻烦。”
安予“嗯”了声,脚步慢下来,视线落在江应沉肩上——他背着空竹篓,篓绳在肩头勒出浅痕,是上午装雪莲时磨的。
安予犹豫了下,伸手把竹篓往自己这边拽了拽:“我来背。”
江应沉愣了愣,没松手,只笑:“不沉,空的。”他侧过身,顺手替安予拂去发梢沾的草籽,“刚才在潭边蹲太久,头发都沾了草。”
指尖扫过耳尖时,安予下意识缩了缩,却没躲开。
夕阳的光落在江应沉的指腹上,带着点暖,不像往日处理伤口时那般小心翼翼。
“你刚才在泉边,”安予没话找话,目光瞟向远处的山影,“用雪莲灵力时,潭水好像在跟着转。”
“嗯,借了点泉眼的灵气。”江应沉步子放得更缓,声音里带着点轻松,“以前总觉得灵力不够纯,今天一融雪莲的力,倒是比平时顺了不少。”
他偏头看安予,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
安予抿了抿唇,没接话,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山风卷着松针的香掠过来,吹得两人的衣摆轻轻碰在一起,像两只挨得近了的鸟羽。
快到院子时,江应沉忽然停脚,指着路边丛野山楂:“再过半月,这果子该红了,到时候摘下来泡酒,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
安予瞥了眼那青绿色的小果子,故意抬杠:“谁知道是不是酸的。”
“不好吃我就再给你酿山楂酒。”江应沉说得笃定,像是已经盘算好了,“比野葡萄酒更烈点,冬天喝着暖。”
安予没再反驳,只是加快脚步先一步推开篱笆门。
江应沉跟进门时,安予正往灶房去,声音从门后飘出来:“晚上做什么?我帮你烧火。”
江应沉站在院里,看着灶房门口晃动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山间的暮色,比往日暖了许多。
他笑着应了声“炖鸡汤”,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江应沉真的特别细心没有,即使他真的很需要冬雪莲,但是看到安予摘下雪莲,第一时间不是去看那多雪莲而是去检查他的手有没有冻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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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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