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沉的手艺好，炖的鸡汤味道很鲜美，安予连喝了好几碗。
江应沉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嘴角微微弯了下。有个人陪着自己的感觉，倒还挺不错。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碗筷道：“山下今晚有夜市，是镇上每月一次的‘月集’，比平时的集市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安予挑眉：“特意带我去？”
“嗯，”江应沉笑了笑，耳根有点红，“谢你帮我摘雪莲，总不能光请你喝鸡汤。再说……你之前在集市好像没逛尽兴。”
他记得安予那天回来时手上只拿着片假龙鳞，好像没买什么自己的小玩意儿。
安予笑嘻嘻地说：“好啊好啊！”
刚到夜市口，他们就被涌来的人声裹住了。
红灯笼从街口一直挂到巷尾，像串起了半条星河，卖糖画的老汉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勾龙，糖丝在灯光下闪着亮；杂耍班子的锣鼓敲得震天响，穿红衣的少年正踩着高跷过火圈，引得围观的人阵阵叫好。
安予被那高跷吸引，踮着脚往前凑，后背不小心撞到个挑担子的货郎。
江应沉眼疾手快，伸手往他腰后扶了把，低声道：“慢点，人多。”
掌心的温度隔着布料传过来，安予的腰几不可察地僵了下，却没躲开，只含糊“嗯”了声，眼睛还盯着那高跷少年。
江应沉也没收回手，就虚虚护着他的后背，在人缝里替他挡开拥挤的肩膀，像护着只怕被惊到的小兽。
往前挪了挪，见个摊位摆着些琉璃珠，五颜六色的，在灯笼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摊主是个老婆婆，见安予盯着看，笑着说：“小公子眼光好，这是南边来的琉璃，串成手链好看得很。”
安予拿起颗蓝色的珠子，对着光看——比龙宫的夜明珠差远了，却透着股人间的鲜活。他刚要放下，江应沉已经付了钱：“喜欢就拿着。”
“谁喜欢了？”安予嘴硬，却把珠子塞进了袖袋，指尖碰到冰凉的琉璃时，心里莫名有点软。
再往前走，就闻到股甜香，抬眼正是插满糖葫芦的草靶。
安予的脚步顿住了，眼神直直地盯着那人手中的草靶———龙宫没有这玩意儿，他觉得怪稀奇的。
江应沉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笑着买了串递给他：“尝尝？”
安予接过来，咬下一颗，糖衣脆得“咔嚓”响，酸得他眯起眼，舌尖却立刻尝到了后味的甜。可再咬第二颗时，他却皱了眉：“太酸了。”
江应沉正看着他鼓着腮帮子的样子笑，闻言凑近了些：“我尝尝？”没等安予反应，他就着安予握着的竹签，咬下了旁边那颗。
指尖不经意碰到了一起，像被火星燎了下，安予猛地顿住。
夜市的灯笼刚好晃到江应沉脸上，把他的眉眼照得格外清。
平日里总沾着草木气息的人，此刻被暖光一衬，连额角的碎发都泛着柔和的金边。睫毛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梁挺直，咬着山楂的唇瓣微微抿着，带着点被酸到的轻颤，竟比这满街的灯火还要晃眼。
安予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盯着他唇角沾着的糖渣，半天没说出话。
他猛地别过脸，假装看旁边捏面人的摊子，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竹签，糖葫芦的酸意漫上来，竟盖不过心里那点说不清的麻。
“是挺酸的。”江应沉咽下山楂，见他耳根红得厉害，还以为是被酸着了，从旁边买了碗杏仁酪递过去，“这个甜，压一压。”
安予接过碗，冰凉的瓷碗贴着掌心，才稍微压下那点燥热。
他用小勺舀着吃，眼角的余光却总往江应沉那边瞟——他正低头看捏面人的师傅做小老虎，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柔和得很，连带着鬓角的碎发都显得软乎乎的。
忽然觉得，这人间的夜市，比他想象中要热闹很多，跟江应沉一起逛也比他自己一个人来有意思。
往山里走时，云把月亮遮了大半，山路顿时暗下来，只能借着星子的微光辨出模糊的路径。
安予故意放慢脚步，往江应沉身边凑了凑，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山路太黑了，看不清。”
江应沉“嗯”了声，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安予接着道：“要不……我们牵着手走？这样稳当。”
江应沉愣了下，随即指尖亮起一小簇淡金色的火苗，不算旺，却足够照亮身前的路，连草叶上的露水都看得清。
“这样就不黑了。”他举着那簇火，语气很实在。
安予却没看那火，目光落在江应沉空着的另一只手上，语气坦荡荡的：“我知道不黑了，但我想牵着。”
夜风掠过来，吹得火苗轻轻晃了晃，映在安予眼里，亮得有些晃人。
江应沉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这话听着怪，但安予的眼神太直白，没有半分扭捏，他也就没太当回事儿。
他犹豫了下，把举着火苗的手往旁边挪了挪，腾出的左手轻轻碰了碰安予的指尖：“……那牵着吧。”
安予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江应沉的手比他的暖些，指腹带着点薄茧，是常年采药、干活磨出来的，握着很踏实。安予的指尖微凉，轻轻收紧了些，嘴角悄悄勾起个弧度，却没说话，只是跟着他的步子往前走。
江应沉左手举着火，右手牵着安予。
安予的手指不算粗，握着软软的，倒也不难受。平日里无论上山下山都是他自己一人，如今身旁多了个人，感觉倒也还不错。
安予走路时心思飘散，总不注意看路，江应沉怕他摔，轻声提醒道：“注意看脚边有没有石头。”
安予听着他的叮嘱，指尖摩挲着他手背上的纹路，讨好似的说了句知道啦。
火光照亮的范围不大，却刚好够看清两人交握的手，在夜色里像团小小的暖。
夜灯昏黄，映得木桌边缘的木纹都软乎乎的。
江应沉从柜子最下层翻出个小布包，解开时露出卷红绳——是他平时捆草药用的，颜色正红，绳质紧实，被摩挲得有些发亮。
“你袖袋里的珠子，”他把红绳放在桌上，指尖捏起颗蓝色琉璃珠，对着灯光看了看，“散着容易丢，我给你串成挂坠吧。”
安予正趴在桌边转着空酒杯玩，闻言抬眼，见江应沉已经拿起两根红绳，指尖灵巧地打了个结。
他的手是真的好看，手指纤细，骨节分明，常年握药锄磨出的薄茧覆在指腹，却丝毫不显粗糙，反倒添了几分实在的韧。
红绳在他指间穿梭，时而绕圈，时而打结，动作快得让人眼花，偏又稳得很，每一道绳痕都齐整利落。
“不用麻烦……”安予嘴上这么说，却没挪开视线，眼睁睁看着江应沉把三颗琉璃珠——两颗蓝的一颗绿的——错开串在红绳中间，珠子间还编了小巧的结，像朵半开的花，把琉璃的彩衬得更亮了。
不过片刻，挂坠就成了。
红绳两端被江应沉并在一起，打了个能调节松紧的活结，末了还剪去多余的绳头，用指尖把断口捻得光滑。
“试试？”他把挂坠递过去，红绳衬得他指尖愈发白净，倒比那琉璃珠还惹眼。
安予接过来，指尖触到红绳的糙意，又碰了碰冰凉的琉璃，心里莫名一动。
他往脖子上一套，活结拉到合适的长度，挂坠刚好垂在锁骨处，低头就能看见三颗珠子在灯下发着柔和的光。
“啧，”他故意皱了皱眉，用指腹拨了拨珠子，“太素了，红绳配琉璃，跟山里的野果子似的。”
江应沉正收拾剩下的红绳，闻言抬头看了看，笑了：“红绳结实，不容易断。你要是不喜欢，下次去镇上给你换根银链？”
“谁要银链。”安予别过脸，却没摘下来，反而抬手把挂坠往衣领里塞了塞，又觉得藏着太刻意，索性让它露在外面。
他端起酒杯抿了口，眼角的余光却总往胸前瞟——红绳的暖，琉璃的凉，混在一起，竟比龙宫那些镶金嵌玉的佩饰更讨他欢心。
他摩挲着那几颗珠子，忽然觉得，这“太素”的玩意儿，戴着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比那枚假龙鳞，像样多了。
安予顿时又对假龙鳞那事儿生出点愧疚。
都牵到龙手了距离成龙还会远吗？[狗头]（其实还挺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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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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