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砌成的宫殿深处,夜明珠的光透过水幕洒下来,却驱不散殿里的沉郁。
乔初媛坐在珍珠铺就的软榻上,手里攥着块绣着龙纹的锦帕,帕子早被泪水浸得透湿,她望着殿外摇曳的海草影,抽噎声连绵不断。
“道元……你说予儿他……还活着吗?”她转过头,眼眶红肿,神情也不再是从前那般优雅端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那天仙界的人追得那么狠,他灵力尽失,孤身一人闯去人间……人间气候阴晴不定,他会不会冻着热着?有没有东西吃?他从小就挑嘴,凡间的粗食怎么咽得下……”
安道元背对着她,龙角在暗光里泛着冷硬的青,宽大的龙袍下摆扫过玉阶,带起一串细碎的水声。
他本就心烦,被这哭哭啼啼搅得更躁,猛地转过身,龙瞳里翻涌着戾气:“哭!就知道哭!”
乔初媛被他吼得一颤,哭声却没停,反而更凶了:“我不哭怎么办?那是我儿子!是我们的儿子!你派去的人找了这许久,连点音讯都没有,我能不急吗?”
“人间多大?凡人生生灭灭,哪处没有犄角旮旯?”安道元攥紧了拳,指节捏得发白,“不派人一寸寸搜,难道等着他自己游回来?!”话虽狠,尾音却泄了半分无力——他何尝不焦心?那是他最像自己的儿子,骄傲得像头小兽,此刻却不知在人间哪个角落受委屈。
乔初媛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淌出来:“就算找回来又能怎样?仙界那群狼心狗肺的,能放过他吗?他们连把予儿杀死了再抓回去炼丹都做得出来……予儿回去,不就等于送上门给他们剜心取鳞?”她捶着榻沿,声音凄厉,“我苦命的儿啊……他做错了什么要遭这种罪……”
“够了!”安道元猛地一拍玉案,案上的琉璃盏震得跳起,“你当我坐以待毙?”他眼中闪过抹狠戾,龙角的青光更盛,“魔族那边,我已经搭上了线。赤夜那魔头虽狠,却与仙界积怨百年,正好能借他的力。”
乔初媛哭声渐歇,泪眼婆娑地望着他:“魔族?他们肯帮我们?”
“无利不起早罢了。”安道元冷笑一声,“雪儿已经出发了,她性子柔,最会扮无辜,赤夜那厮素来吃软不吃硬,只要她能得赤夜信任……”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股孤注一掷的狠,“只要能盗来魔族的‘蚀仙咒’,再联合妖族旧部,到时候魔妖两界合力,还怕掀不翻仙界那座破凌霄殿?”
殿外的海水忽然翻涌了下,带着股极淡的血腥味。
乔初媛望着丈夫眼底的阴鸷,心里既盼着那一日到来,又怕这盘棋下得太大,最后连仅存的骨肉都保不住。
她抓起榻边安予小时候戴过的龙鳞护身符,指尖冰凉——她的儿子,此刻到底在哪呢?
此刻的人间 ———
小木房里,被窝里暖融融的,江应沉睡得沉,呼吸匀净,带着点草木的清苦气,混在温热的呼吸里,轻轻拂在安予颈边。
安予睁着眼,借着窗缝漏进来的月光,盯着江应沉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
刚刚在夜市里那点没散的热意又冒了上来,他鬼使神差地往旁边挪了挪,肩膀几乎贴着对方的胳膊。
这人平日总穿素色袍褂,领口系得严实,连脖颈都遮得妥帖,瞧着清瘦又禁欲。
可此刻睡熟了,外衫松了半边,露出点锁骨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淡白的光。
安予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他屏住气,再往近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江应沉的胸膛。
先闻到的是那股熟悉的药味——是晒干的艾草混着薄荷的清苦,可再细嗅,又有层淡淡的暖香,是体温焐出来的,像晒过太阳的草木,带着点让人安心的热。
他咽了口唾沫,指尖悄悄探出去,极轻地碰了下江应沉的腰侧。
布料下是紧实的触感,不是那种虬结的硬,而是匀匀的、带着韧性的线条,像山间藏在石下的溪流,看着平缓,底下却藏着股劲。
安予心里感叹了一声,忍不住用指腹轻轻碾了碾——啧,这小郎中看着斯斯文文,身段倒比他想象中结实得多。
正想再往上探点,手腕突然被攥住了。
力道不重,却稳得很,像被山间的老藤缠住,挣了一下,纹丝不动。
安予的呼吸猛地顿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僵在原地,借着月光偷瞄江应沉的脸——那人眼还闭着,眉峰却微微蹙着,像是刚从梦里醒过来。
“糟了糟了……”安予心里直打鼓,刚才那点色胆瞬间跑没影了。
这小郎中看着温和,脾气却硬,要是真恼了,把他拎起来扔到院外去,今晚怕是要冻得发抖。
他试着再挣了挣,手腕上的力道却松了松,没再紧逼。
江应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闷闷地从喉咙里滚出来:“睡不着?”
安予的脸“腾”地红了,从耳根一直烧到下颌。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只能任由自己的手被对方攥着,指尖还能感觉到江应沉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
被窝里的暖意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灼人,连窗外的虫鸣都像是被放大了,嗡嗡地吵得人耳朵疼。
安予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点大胆的心思,简直是在玩火。
安予张了张嘴,喉结滚了半天才挤出句囫囵话:“……嗯,有点。”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刚出口就被自己的窘迫呛了下,索性把脸往被窝里埋了埋,只留双眼睛露在外面,偷偷瞟江应沉。
江应沉松开了他的手腕,指尖却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凉意。
他侧过身,月光刚好落在他眼底,映出点浅淡的疑惑,却没半分责备:“是不是太冷了,还是因为白天喝了酒?”
手腕一松,安予反倒不自在了,蜷着手指蹭了蹭被攥过的地方,那里还留着江应沉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僵。
“都……都不是。”他含糊道,目光落在江应沉敞开的领口,那点锁骨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刚才没细看,此刻才发现颈侧还有颗小小的痣,“就是……脑子里太吵。”
江应沉“哦”了声,没追问“吵什么”,反而往他这边挪了挪,被子被带得窸窣响。
他抬手,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安予的额角,像在探温度:“是不是伤口疼?”
那指尖带着点药草的清苦,碰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安予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耳朵更红了。
“早不疼了。”他别过脸,望着窗纸上的湿痕,“你……你别动手动脚的。”
江应沉被他这话逗笑了,低低的笑声闷在喉咙里,像山涧流过石头的轻响:“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收回手,指尖在被子上蹭了蹭,“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点故事?比如那只总偷玉米的松鼠,嘴里塞得鼓鼓的,跑起来像个球。”
安予没应声,却悄悄转了回来,重新面对着他。
月光下,江应沉的睫毛很长,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留唇角那点浅浅的笑意。
“它偷了玉米,还会去换野栗子。”江应沉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放得很柔,“后山的栗子熟了,它就叼着玉米去跟刺猬换,每次都要多要两颗才肯走,精得很。”
安予听着,心里那点被抓包的慌乱慢慢散了。
他盯着江应沉说话时微动的喉结,想起刚才摸到的紧实腰线,又想起夜市里他咬糖葫芦时的侧脸,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精?”安予忽然问,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江应沉愣了愣,随即点头:“我爹说我三岁时偷喝了他的药酒,醉得抱着桃树不肯撒手,说那是龙宫的柱子,要往上爬。”
安予“噗嗤”笑出声,刚才的窘迫彻底没了:“就你?还想爬龙宫的柱子?”
“可不是嘛。”江应沉也笑,“后来我就被我爹打了,特别疼,我都哭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窗外的虫鸣渐渐低了,月光也移了位置,从窗缝爬到床脚。
安予说着说着,声音慢慢轻了,眼皮开始发沉,他往江应沉身边又凑了凑,肩膀实实在在地靠上对方的胳膊,这次没再躲。
江应沉感觉到了,却没动,只是把声音压得更低,像在说悄悄话:“困了?”
安予“嗯”了声,声音含混,像快睡着的猫。
他闻到江应沉身上那股清苦又温暖的气息,心里忽然觉得踏实得很。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江应沉又往他这边挪了挪,像是怕他着凉,把被子往他这边拉了拉。
父母在担心,儿子在撩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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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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