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传来了轻叩竹篱的声响时，安予正蹲在灶台边看江应沉煎药，听见动静便探出头——是个背着竹篓的老汉，佝偻着背，一手捂着胸口，咳嗽声像破风箱似的，断断续续从篱笆外飘进来。
“小郎君在吗？”老汉的声音带着气音，听着格外虚弱。
江应沉把药汁倒进陶碗，擦了擦手就往外迎：“张伯，您怎么来了？”
安予跟在后面，看着江应沉扶着老汉往屋走，动作熟稔得不像话。
老汉坐下时还在咳，江应沉已经转身从药柜里翻出个纸包，倒出三粒褐色药丸：“先含着，能压一压。”又给老汉倒了杯温水，“最近是不是又去后山割柴了？跟您说过，您这肺疾不能累着。”
老汉含着药丸，咳嗽果然轻了些，叹着气点头：“家里老婆子的药快没了，想着趁天好多割点柴换钱……”
江应沉没多话，伸手搭在老汉腕上，指尖搭脉的力道不轻不重，眉头微蹙着听了片刻，又翻看了老汉的眼睑，才起身去药柜前抓药。
他动作极快，抓起药秤称了当归、川贝，又捻了把晒干的枇杷叶，用草纸包好，捆上麻绳：“这药早晚各煎一次，喝三天再来找我。柴别再割了，我下午去山上给您捎些干的。”
老汉要掏钱，被江应沉按住了：“上次您给的栗子还没吃完呢，抵药钱了。”
安予站在门口，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一直以为江应沉采药要么是自己修行用，要么是换些日常用度，从没见他这般像模像样地诊病、抓药，那熟练的架势，就跟真郎中似的。
等老汉走了，安予才凑过去，指着那药柜上贴着的标签——“防风”“甘草”“茯苓”，个个字迹工整，忍不住咋舌：“你……你还真的是郎中？”
江应沉正把药秤挂回墙上，闻言笑了笑，“不算。”
他拿起刚才煎好的药碗，递到安予面前，“尝尝？昨天采的薄荷，加了点蜂蜜，败火的。”
安予没接，追问：“不算？那你刚才那套是怎么回事？把脉、开药方，比镇上的药铺老板还熟。”
“前几年山里闹过场风寒，”江应沉靠在药柜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柜面，“有户人家的媳妇难产，村里的稳婆不敢接，我刚好在附近采药，用木灵术稳住了她的气息，又配了副催生的草药，才算母子平安。”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后来这事传开了，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就爱来问问我。我懂些草药，能帮就帮，慢慢的……就成这样了。”
安予看着他，忽然想起江应沉替自己处理伤口时的细心，想起他捣药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说“草木有灵”时眼底的认真。
原来这人不仅修行、采药，还藏着这样一副能救人治病的本事。
“那你这手艺……”安予拿起颗刚才老汉没吃完的药丸，放在指尖捻了捻，“是跟谁学的？”
“我爹。”江应沉眼里泛起点暖意，“他以前就是郎中，带着我在山里转，教我认草药，说‘草木能杀人，也能救人，得存着敬畏心’。”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药柜的玻璃罐上，映出五颜六色的草药影子。
安予把药丸放回纸包，忽然觉得这满屋子的药香，混着江应沉身上的气息，竟比龙宫的龙涎香还要让人安心。
“那……”他清了清嗓子，假装漫不经心，“你也给我看看？我总觉得夜里睡不安稳。”
江应沉挑眉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意：“是想让我讲故事，还是真不舒服？”
安予被戳穿心思，脸上有点热，却梗着脖子道：“当然是真的！快看看！”
江应沉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搭上他的腕脉。
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安予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却没像上次那样躲开——原来这小郎中的本事，不止在修行和做饭上。
江应沉的指尖还停留在他腕间，那抹绿色的灵流像初春的藤蔓，温柔地缠上安予体内乱窜的灵力。
安予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没头苍蝇似的灵流，正被这股绿意一点点捋顺——原本躁得像要炸开的气脉，此刻竟像被山涧清泉漫过，熨帖得连指尖都泛着暖意。
他猛地抬头，撞进江应沉专注的眼底。
那人掌心的绿光还在淌，映得他睫毛都泛着层淡青，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柔和得很，却藏着股不容错辨的力量。
水元素之外，竟还有木灵！
安予的心脏“咚”地跳了下。
凡人单元素能修到精纯已是难得，双元素同修更是闻所未闻——两种灵力在体内稍不调和，便会互相冲撞，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
可江应沉的木灵与水灵，分明融洽得像天生一对，木的韧托着水的柔，水的润养着木的生，哪有半分互冲的迹象？
只有一种可能——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凡人。
“你……”安予张了张嘴，声音都有点发颤，“你是双元素？”
江应沉的指尖顿了顿，绿光渐渐收了些，只留一缕还在安予体内游走，像在细细修补他紊乱的气脉。
“算是吧。”他说得轻描淡写，“爹说我生下来就带点木灵，后来自己摸索着修了水灵，慢慢就习惯了。”
习惯？安予简直想跳起来——这哪里是习惯，这分明是天赋异禀！寻常修行者穷尽一生都未必能摸到双元素的门槛，他倒轻描淡写一句“习惯了”？
正惊得说不出话，体内那股乱窜的灵力忽然定了。
安予下意识抬手，指尖竟凝出一小簇淡金色的光——是他龙族的本源灵力！虽还微弱，却比前几日稳了百倍，不再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他又惊又喜，这股灵力失而复得的踏实感，比在龙宫时号令万鱼还要让人心颤。
可当目光落回江应沉带着薄茧的掌心，那点喜悦忽然就沉了下去。
这人不仅没追问他的灵流来历，还反手用自己的灵力帮他稳住气脉。
而自己呢？从相遇那天起就满口谎话，隐瞒身份，甚至还拿片假龙鳞逗他……
安予的喉结滚了滚，刚才还热乎的脸颊瞬间凉了半截。
他看着江应沉收回手，指尖的绿光彻底散去，只留淡淡的草木清香，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我……”他想说点什么，比如“我不是普通人”，或者“我其实是龙族太子”，可话到嘴边，又被死死咬住。
他怕，怕说出真相后，眼前这人会变脸色，会把他当成异类赶出去。
江应沉像是看穿了他的纠结，递过一杯温水，语气依旧温和：“灵流稳了就好，以后别胡思乱想，也别强行动用灵力，慢慢养着就顺了。”
安予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冰凉的瓷壁，才发现自己手心竟全是汗。
他低着头，看着杯里晃动的水光，声音闷闷的：“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有灵流吗？普通人不该有的。”
江应沉坐在他对面的床沿，晨光落在他发梢，泛着点暖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他笑了笑，像风吹过湖面，荡开层浅纹，“你不想说，自然有你的道理。我帮你，不是为了问缘由。”
安予猛地抬头看他。江应沉的眼睛很亮，像盛着山涧的清泉，干干净净的，没有半分探究，只有全然的信任。
那一刻，安予忽然觉得，自己那些藏着掖着的心思，像被阳光晒着的尘埃，渺小又难堪。
或许……或许可以慢慢告诉他？等过了这阵，等他灵力再稳些，等……等找到合适的时机。
安予吸了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却没像往常那样嘴硬，只是低声道：“……谢了。”
江应沉挑眉，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乖，随即笑开了：“谢什么，顺手的事。对了，今天的粥里放了莲子，安神的，你多喝点。”
晨光爬高了些，照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暖融融的。安予望着江应沉转身去厨房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山间的日子，好像比他想象中更让人舍不得了。
一般在三的倍数这个时间点发文，可以来看看。（听说是增加流量的玄学？感觉没用但是已经习惯了，未签约就是没流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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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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