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地势险峻,古往今来都是易守难攻的要塞。
李钺来肃州的这些时日,虽已清缴多数山匪,但仍有余孽在山中躲藏。
斩草除根,或是缴灭,或是招降,以免留下祸根。
但这日,周山自京中回到肃州,给他带来一张平安符。
营帐是临时搭建的,陈设简陋,一张床铺,一面舆图,一张矮桌,便是这间营帐的全部。
李钺此刻一袭黑色长袍站在那面肃州舆图前,他身量颀长高大,在舆图前落下大片阴影。
舆图上,朱笔圈画群山要塞。
李钺手里握着平安符,若有所思。
他眼底不带什么情绪,甚至于有些冰冷过头。
周山内心忐忑地将那日碰见乔桑雀之事告诉李钺:“夫人还问起殿下近况,属下如实告知。”
他此次回京,一是要代替李钺祭拜李铮,二是暗查肃州相关事宜。
碰见夫人,是意料之外。
周山此刻是唯恐李钺不满他贸然与夫人攀谈,才这般冰冷。又或是因他收下这平安符。
李钺淡淡撩起眸,平安符被掷到周山怀中,“你收着。”
周山愣了下。
听李钺声线凉薄,“世上无鬼神,这平安符,挂着也是无用。”
周山原想同李钺说起他的不解,可见李钺似乎没多少兴趣,他对乔桑雀的事又素常不够上心……
况且,他能想到的事,李钺定也能想到。
周山握着平安符,将话咽下。
**
此时乔家虽风平浪静,但得不到李钺的消息,一时间,众人心中也有些不安。
乔夫人握着乔雪沁的手,愁容满面:“殿下当真一封信也不曾送来?”
乔雪沁咬着唇,难为情地点了下头。
窗外雨声淅沥,母女二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相似的担忧。
李钺风头正盛,手腕能力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出色,不管是为了狱中的乔相,还是为了将来的前程,李钺都是最佳选择。
而今李钺去宁州,半点消息都不曾递来,令她们心生不安——
李钺其实是不是也没那么在意乔雪沁?
沉默片刻,乔夫人道:“也罢,殿下许是太忙了些。乔桑雀在殿下身边待了三年,不也不清楚殿下归期?”
乔夫人看着面色苍白半躺在榻上的女儿,做了决定:“待殿下回京,母亲便去问问殿下的意思,尽早嫁给殿下,悬着的心方才能落下。”
她又起身,招来婢女:“找几个身手敏捷的,去冬台苑盯着乔桑雀的一举一动。”
乔夫人总觉得,李钺去宁州之事没那般简单,盯着乔桑雀,或许能得到更多讯息。
令她喜出望外的是,第二日安插在冬台苑的人便有了消息——
乔桑雀得到密信,李钺负伤,要乔桑雀前往照顾。
乔夫人喜不自禁 ,若乔雪沁能在李钺伤中照顾,对日后乔雪沁嫁给他,定大有裨益。
她的人偷看了密信,得知李钺所在之处,是以她立即安排了车马,要乔雪沁赶在乔桑雀之前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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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桑雀确实得到密信,但她对信中内容半信半疑。
信里写,李钺于肃州一小村落内遇刺身负重伤,要她立刻前往。
待在冬台苑,李钺的亲信,乔桑雀也见过些。
若李钺当真重伤,送信之人,定该是他的亲信。
可那送信之人面生。
以李钺的周密,去肃州前,定已经清点好随行大夫。
肃州也并非没有医者大夫,李钺不会舍近求远派人到京都来让她前往肃州。
而且……他若负伤,不会告诉她。
他们之间,没有这般的亲近。
或许,李钺受伤为假,有人背后布局,要以她为质是真。
这夜,乔桑雀打开抽屉,想再仔细看看,信中是否有破绽,却发现密信被动过。
守在乔家的侍卫也匆匆回禀——乔雪沁偷偷备了车马。
乔家出事起,李钺便增派了侍卫在乔府,以备不时之需,李钺去肃州前,这些侍卫向李钺回禀乔家风吹草动,李钺去肃州后,回禀的对象便成了乔桑雀。
听到这话,灵俏几乎瞬间反应过来,“乔三小姐,莫不是得了殿下的消息,往肃州去了?”
侍卫摇头:“属下不知,乔家瞒得太严。”
乔桑雀正色:“她何时去的?”
侍卫支吾:“这……”
见对方神色犯难,乔桑雀明白过来,乔雪沁离京,刻意不让她知道。
乔桑雀取出密信:“从冬台苑速带十人,往肃州去,务必拦下她。”
吩咐完,乔桑雀又对灵俏道:“去备车马。”
这信,既非李钺所书,那多半便是山匪刻意为之。
肃州山匪残暴,乔雪沁落到他们手里,讨不到好,以李钺对乔雪沁的上心,恐也会令李钺陷入山匪圈套。
乔桑雀在京中识得的人不多,能说得上话的,只有何舟尘。
李钺若有危险,何舟尘不会坐视不理。
她也只能去找何舟尘。
乔桑雀掐住掌心:“到文信侯府。”
这场雨下了很久,到文信侯府时,天边密密麻麻飘着飞雨,即使撑着伞也遮不住飘来的雨,冷得刺骨。
乔桑雀披着厚重的衣裳,斗笠遮住脸,向门外小厮递了话通传。
天色已晚,乔桑雀心中忐忑,不知道何舟尘是否已经睡下,不知道他是否在府中。
灵俏也问:“夫人,咱们与文信侯府来往不深,贸然前来,他们当真会帮我们。”
虽说上回在布坊碰见文信侯世子时,夫人说对方曾帮过她,但谁又能保证对方这次还会帮忙?
乔桑雀摇头:“我也不知。”
在她话音落下后,终于——
府内传来脚步声。
何舟尘将乔桑雀带进府里,耐心听完乔桑雀所说,又仔细查看了乔桑雀递来的密信,眉头一皱:“我们不知肃州情况,先修书一封,我派人快马加鞭送到殿下手里,他也好早作准备。”
“乔三小姐,我也会派人拦下,你切莫着急。”
得他保证,乔桑雀心安许多,她感激道:“多谢,只是我虽猜测那密信为假,却也没有十足把握,还得劳你再派几个大夫到肃州。”
何舟尘别开眼:“你何须言谢,四殿下是他的弟弟,我们目的一样。”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何舟尘朝门外轻轻瞥了眼,声音很轻:“大殿下的死因,四殿下已有眉目,或许不日,就能将真凶绳之以法。”
乔桑雀眼睫颤了颤,藏在宽大袖摆下的手悄然握紧,“我想看着真凶伏法。”
何舟尘记起三年前那个夜晚。
他与乔桑雀因她的婚事大吵一次。
那时李铮才过世不多久,他不满乔桑雀要嫁李钺,而乔桑雀执意要嫁。争吵的内容,何舟尘记不清,唯独记得的,是最后,乔桑雀红着眼眶向他保证。
她说,她唯一的愿望,是为李铮报仇雪恨。她也说,等真凶伏法,她会回到湖州,那里是她的家乡,也有他们的回忆。
乔桑雀身子弱,何舟尘知道。可那夜,分明身躯那样娇弱瘦小,却好像攀长在悬崖峭壁的野花,倔强又固执。
后来,他也没再阻止。
他清楚,李铮死得太蹊跷,仅凭文信侯府,无力抗争。而李钺,会是他们最佳的盟友……
何舟尘看着乔桑雀,问:“那你呢,到那时,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湖州。”她仰起脸颊,眼眶微红却轻轻弯起,泛黄灯火下,她的影子在花窗前拉长,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争执的夜。
何舟尘不免问:“那李钺……”
乔桑雀笑了笑,释然的模样:“他与乔三小姐两情相悦,自是好的,李铮若知道,也会为他高兴。”
何舟尘轻顿。
事情交代清楚,同何舟尘安排好肃州事宜,乔桑雀方才离开文信侯府。
但就在踏上马车前,何舟尘眸光一凛:“谁?”
乔桑雀顿住:“有人?”
灵俏亦是警惕地往周遭环视。
何舟尘颔首:“恐与那偷看你密信的,是同一伙人,无妨,你先回府,这里交给我。”
何舟尘能进燕卫,抓人不在话下,乔桑雀点头应好,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钻进车内。
翌日她得到何舟尘密信,说那伙人为乔夫人安排,目的便是监视乔桑雀行踪。
信中,何舟尘还问起这些人如何处置,思索良久,她写下一封回信。
但三日后,乔桑雀得到肃州消息——
他们拦下了乔雪沁,却没能将她劝回京中,她还是去了肃州,到达李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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